預約單上1號桌的客人是位外賓,一個人,登記的信息顯示是兩週前通過網絡預約的。
這種情況在藍岸也算是常見了,但由於條件限制,蔣順安會讓迎賓注意一下,然後親自帶位。如果發現不會漢語影響用餐或客人指明要他服務時,他纔會親自上,不然還是由分區服務員來招待。
這樣不僅可以節約人手,自己也能照看到大局。最重要的一點,外賓一般有給小費的習慣,所以蔣順安不想過多介入,定位時也會盡可能的將這些外賓均勻分散在各區,也算是一點員工福利。
“Good afternoon,sir。Let me take a seat for you。”
外賓應該年過五十,花白的捲髮,髮際線很高,滿滿絡腮鬍,帶着一副圓圓的眼鏡,老而精明的感覺。
“Oh,Thank you。”
蔣順安將外賓帶入座,遞過去一份菜單:“menu please,Just call me if you need anything。”
“That’s nice。”
外賓很客氣的接過菜單,翻了兩頁,看着蔣順安。
蔣順安正在撤下餐桌上另一份不需要的餐具,發覺外賓看着他,於是問道:“Problem?”
“No,”外賓笑笑,操着一口英語味的中文,“你不用特地說英文,我的中文還可以。”
雖然這股捲舌扭捏的腔調很明顯,但這個外賓的中文說的還是挺不錯的。
“好的。”
蔣順安回以微笑。
這樣最好,自己也輕鬆不少。
簡單的招呼完,蔣順安便離開了,剩下的工作只要像往常一樣交給分區服務員就行了。
店裡的生意依舊火爆,預約的人少,但等位的人還是很多,絲毫不像蔣順安預料的那樣進入什麼節後倦怠期。
兩層樓的用餐區沒有一張桌子是空的,頭疼卻也高興,痛並快樂着。
蔣順安巡視着用餐區,井井有條,沒什麼異常。只是出於防範,蔣順安有意觀察着3號桌,就是小青年那一桌,還好他們看起來挺和諧的,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不過,1號桌那位外賓好像話挺多的,蔣順安無意間幾次看到那位外賓都在跟服務生說話,有說有笑的,估計他心情也挺好的,那個服務員的小費應該沒什麼問題。
“蔣經理,樓上現在兩桌客人買單,20桌和29號桌,都是雙人位。”耳麥裡傳來了二樓分區服務員的聲音。
“收到。迎賓喊一桌雙人位進來,帶29號桌。”
蔣順安招呼着,筆直走向小青年他們那桌。
20號桌是樓上窗邊的位置,留給小青年他們的。
“先生女士,樓上的空座已經空出來了,請問二位需要換坐嗎?”
美女瞟了眼蔣順安,叉子戳着盤子裡沒吃兩口的菜,怪里怪氣的哼着:“都吃一半了,換什麼換啊。”
小青年聽聞,拿着紅酒靠着椅背,那姿勢坐不像坐,躺不像躺:“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就坐着吃了。”
“好的,那二位請慢用。”
蔣順安離開,輕聲對着耳麥:“在叫一桌雙人位,帶20號桌。”
也沒多想,蔣順安繼續忙着,經過1號桌的時候卻被外賓叫住了。
“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外賓津津有味的嚼着,指了指一旁的空酒杯:“我想我是不是可以點一些喝的。”
“當然可以。不好意思,是我們的疏忽。”
“不不不,跟你沒有關係,是我忘了點。”
外賓說着,看起來比蔣順安還抱歉。
這老外還挺逗的。
蔣順安心裡想着,拿出了酒水單:“您想喝點什麼?”
“有什麼推薦的嗎?”
“推薦的話,”蔣順安看了眼外賓點的餐,“您可以試下智利卡莎諾瓦產的赤霞珠乾紅,這種酒色澤偏深,口感柔順,或者同地區的卡美奈爾乾紅,它的色澤偏紅,酒香濃郁口感清新圓潤,都是挺棒的選擇。”
外賓眨眨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觀察:“卡美奈爾,thank you。”
“my pleasure。”
下單,蔣順安直接來到吧檯,見阿水在忙,便自己那酒,簡單說明一下便回到1號桌。
解封,開蓋,扶穩瓶身,倒酒,三分滿,正好收住。
外賓拿起酒杯,輕晃杯身,湊近一聞,小抿一口,一看便知是老手。
“nice wine。”
“thank you,sir。”
蔣順安笑笑離開,轉身卻又被叫住了。
“請問,我能見一下這裡的主廚嗎?”
見主廚?
這種情況蔣順安還是第一次遇到,下意識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現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魏景榮怎麼可能有時間出來見他。
可能是看穿了蔣順安的心意,外賓笑了笑:“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這道菜的味道很好,肉質背面多餘的脂肪都被煎出來了,深色的焦痕也很漂亮,搭配的口蘑羊肚菌味道也很鮮美醇厚,食用花點綴的也很巧妙。很棒的作品,就是……”
蔣順安深感不安:“就是什麼?”
外賓抿嘴,輕撫一下鏡框:“就是,這個味道我好像在哪裡嘗過。”
“你在別的地方吃過這道菜?”
怎麼可能!
這道菜是兩人一起想出來的新菜之一,怎麼可能會在別的地方出現?還是說,他以爲這道菜是他們從哪抄來的!
蔣順安過於激動,那個外賓到顯得有些慌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道菜的風格我覺得很熟悉,這個大膽的焦痕,還有細膩的搭配,我覺得跟我嘗過的一家店的味道很像。”
很像?有別的店跟藍岸的味道很像?!
蔣順安琢磨着,腦中卻只想到一個人。
錢雲生。
他走的時候幾乎將藍岸的菜譜配方全帶走了,更何況他還在魏景榮身邊帶了那麼多年,味道想不一樣都難。
以前蔣順安就想問了,可店裡沒人知道錢雲生的去向,問歐文,那傢伙裝傻,問魏景榮又不現實,現在這個機會蔣順安自然不會放過。
他倒想知道那人到底有多少本事,敢拿偷來的東西跟藍岸搶生意,活膩歪了吧!
“那家店味道很好,裝修的很好,服務生也很好。”
廢話!這不都是從藍岸學過去的嘛!
“請問,那家店的名字您還記得嗎?”
“sure,當然記得。”
好啊!這回跑不掉了!
“店名叫Star Missing。”
S……Star Missing。
“怎麼樣,店名也挺有意思的吧?”
搞了半天是Star Missing啊!
難怪他會覺得熟悉,同一個人做的菜,風格能不一樣嗎?
蔣順安汗顏,想想又覺得應該。
除了Star Missing,誰是藍岸的對手啊。
錢雲生,那就是個渣渣。
“怎麼了,你笑什麼?”
“不,沒什麼,”蔣順安收斂笑意,“這家店的主廚,就是Star Missing的主廚,兩家店都是他的。”
“oh,Mr Wei,他也是這的老闆?”
“您認識魏總?”
“Of course,”外賓挺激動的,“我認識他,他不一定認識我。”
“呵……呵呵……”
這外賓還挺幽默的。
兩人笑着,突然背後一聲拍桌子的巨響:“你算什麼東西!叫你們經理來見我!”
是3號桌。
媽的,還是來了。
蔣順安在心裡一聲暗罵,笑着對外賓說:“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您慢用。”
“去吧,不用管我。”
蔣順安拉開服務生,客氣的問道:“你好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小青年拽得很,叉子往盤子裡一撂:“你自己好好看看,看看你們做的都是什麼!”
蔣順安仔細看着餐盤,然而並沒有什麼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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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們的菜品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小青年沒說話,那個美女倒是慢悠悠的來了一句:“人家不能吃蘑菇,人家對蘑菇過敏。”
口忌?
蔣順安看着身旁的服務員,服務員唯唯諾諾的開口,小姑娘一個被嚇的不輕:“我……我問過了……”
美女一甩臉:“問過什麼了!她什麼時候問過我了!”
“我告訴你們,少在這推卸責任,說了沒問就是沒問!別跟老子玩踢皮球的把戲。”
找茬,惡意找茬!
口忌這種基本問題藍岸的服務生不可能會犯,而且美女點的那道菜和外賓的那道一樣,都是新推出的菜品,更是介紹的重點。
蔣順安雖然不清楚這美女只是對蘑菇過敏還是全部菌類都過敏,但盤子裡的菜她就沒怎麼動過,只吃了點墊在下層的蘆筍,還不到半根。
說過敏,真尼瑪鬼才信!
“先生,這道菜我們替您撤掉,重新爲您上過一道其他的怎麼樣?”
“上什麼上啊!沒看到這都過敏了嗎!”
小青年囂張的不得了,美人在那擺着臉,裝得還挺可憐的,一點也沒有過敏的樣子。
他們鬧不要緊,關鍵是他們一鬧餐廳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佔理不佔理先不說,這樣子絕對會破壞其他客人用餐的心情和氛圍。
老鼠屎,絕對不能壞了一鍋粥!
“你們說,現在改怎麼辦?”
“不好意思,實在是我們疏忽,這餐飯我們替您免單。”
“免單就算了?”小青年不依不饒。
“那您說。”
蔣順安客客氣氣的,但也沒什麼耐心。
出問題可以解決,但找惡意找茬就是無解。
“醫藥費,兩千塊,這事就算了。”
兩千塊?
行,惡意找茬成了敲詐勒索,你還真敢開口。
“先生,要不這樣吧,我們送這位女士去醫院檢查一下,具體的費用您不用擔心,由我們出。”
“少他媽廢話!”小年輕一拍桌子,“兩千塊,不給你今天就別想做生意。”
小子,你就是有拍桌子的本事?
服務員看不下去了,咬着脣,哆哆嗦嗦的開口:“先……先生,你講點道理。”
“講道理,老子就跟你講道理。”
小青年抓起酒杯就往服務員身上潑,蔣順安眼急,想都沒想直接把她擋在身後,鮮紅的酒液瞬間打溼了一身,整套西裝一下全毀了。
“蔣經理……”
“我沒事,你不用管。”
蔣順安一摸臉,一點也不生氣。
跟小混混生氣,他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