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靜的除了他們似乎就沒有別人了,街邊的店鋪有的大門四開,有的倒塌了一半。有錢的都跑了,沒錢的也不出現在這裡。曾經繁華昌盛的城鎮此刻處處透着荒涼。
已經入夜,幾百號人不好安排,也沒人安排,被隨意指派到城門附近的街道上,只能在店鋪的房檐下擠着。環境如此惡劣,又走了一天,又累又餓,抱怨聲不斷,哭聲四起。
“奶奶你坐着別動,”胡滿把想跟着去做飯的白氏按坐下,嚴肅的道,“你老只管坐着歇腳,有的是人幹活,您甭管。”扭過頭搜尋一下,揚聲叫哭哭啼啼的十月,“你過來照顧奶奶跟七月,磕了碰了我找你是問。”
“你憑什麼拿我是問?”十月哭喊,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揉着腳腕哭的更狠了。反正黑咕隆咚的也沒人看到她哭的多難看。
她這一路幾乎就是這麼哭過來的,她不要臉吧,平時很矜持,她要臉,她能大庭廣衆哭的像死了親孃。
胡滿一腦門的官司,沒工夫跟她磨牙,厲聲呵斥道,“你若還是胡家人,就把這一老一照顧好。”
若是有可用的人,胡滿懶得理這個沒眼色的。
“大姐,”六月拽她的袖,“六月可以照顧奶奶,大姐你不要擔心啊,我可以的。”
孩溼漉漉的眼睛盛滿純真,胡滿心頭一軟,捏了捏這個妹妹的臉,誇讚“好女孩兒,乖乖聽奶奶的話就好。”
白氏嘆氣,把滿鬢邊的碎髮別到耳後,“你去吧,別操心我,你奶奶我也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動了,不用人照顧。”
“好。您老別跟着忙活,我就什麼都放心了,”胡滿深深看了一眼滿臉怨氣的十月一眼,被人叫走處理住宿。
忙活半宿,望着在廊下的人都縮倦在棉被裡,胡滿鬆口氣,剛一轉身就被抓住胳膊。
“什麼事?”
這話她今天一眼了幾百遍,都是來找她處理事情的。驚蟄拉着她門頭走到街角,從懷裡掏出一個窩頭,“姐姐快吃。”
“一人就分了一個,你那兒來的?”胡滿沒接,皺着的眉頭也鬆展不開。
糧食有限,早就沒人能吃得飽肚了。
驚蟄把窩頭硬塞到她手裡,抿脣微笑道“給你留的,我吃別的了。”
胡滿失笑,掂了掂還沒她拳頭大的窩窩頭,“就這麼點兒東西,還不夠我塞牙,吃了餓得更快,你自己留着吧。”
又把窩頭塞給驚蟄。
她平時一頓都要吃幾個成年人的量,這麼點窩頭確實不夠塞牙縫。驚蟄心裡失落又喪氣,掏出帕把窩頭包好塞到懷裡,道,“那姐姐餓了找我要,我給你留着。”
“好了,”胡滿揉了揉他的發心,聲音又輕又溫和道,“不用給我留,我可不會餓到我自己,聽到沒?”
“你都吃不飽,”驚蟄嘟囔,對村裡的麻煩精很不滿。雞皮蒜毛的事兒都要先她去處理。
聞他之言,胡滿想到自己吃不飽很久了。
她輕笑起來,又去習慣性的摸驚蟄的頭,但手擡到一半兒又放下了。
驚蟄瞪眼,想也沒想的捉住她的手,彎下腰用短短的發茬蹭她手心,“姐姐你摸。”
“摸你個腿兒,摸!”胡滿氣笑,奪回手,鑿了他一記。半開玩笑半是感嘆,“你越長大越會纏人,跟個姑娘似的,教你的規矩都沒記住咋的?”
驚蟄立馬挺胸擡頭,嚴肅而認真道“姐姐男女有別,不能拉拉扯扯,我都記得,”頓了頓,被黑夜模糊了的眉眼溫柔起來,“但你是姐姐,摸摸頭有什麼不可以。”
爲了證明自己的話,他擡手飛快的在胡滿頭頂撫過,齜着白牙咧嘴笑。
胡滿扶額“你帥你有理。”
“嘿嘿。”
跟驚蟄,有許多道理是不清的,他仍舊保持着狼性,對認定的人一世臣服,最讓她頭疼就是這貨一根筋。
趕了一天的路人累壞了,就由王翦與驚蟄帶着羣狼守夜。胡滿被白氏半抱着依偎在牆邊。
半步開外就是被踩化又凍住的積雪,夜裡沒有火堆,儘管裹着所有更禦寒的棉被,但還是凍的睡不着。
胡滿趁着奶奶熟睡,悄悄用精神力幫她暖身,熱騰騰的了她起身把凍到發抖的十月塞進去。十月咬着嘴脣不話,看着她掖好被俏聲離開,一時間心裡愛恨交雜。
滿無聲無息來到放家當的地方,翻身進去咕咕叫幾聲,立馬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碎嘴’鸚鵡喊她名字。看東西的人馬上醒了。
“滿吧?”胡栓揉着眼睛,朦朧間認出閨女的身影,緊繃的身鬆弛下來,揉着眼睛爬起來,邊問,“你怎麼過來了?要找啥?”
胡滿擺擺手示意他接着睡,道“我找點兒東西,這就回。”
“哦,你快歇這去,累一天了。”胡栓剛擡起來的屁股又坐回去,擁這被打哈切,扭頭看見睡在一邊的六月半截身漏出來,劉七草裹着被睡的正香。
“呀,”他驚了下,趕緊去抱六月,孩身上冰涼。
“劉七草,”胡栓踹了身邊人一叫,聲音裡包含怒氣。
胡滿連忙阻止“爹,別叫她了,摸摸六月凍這沒。”
寒冬臘月,怎麼可能凍不着。胡栓摸了女兒的臉頰,冰涼。氣的壓不住,還是把劉七草叫起來,壓這聲音呵斥她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