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皇宮,歌舞昇平。
這是西京大捷後最盛大的一次晚宴。
藍月作爲凱旋大將軍和甘相的一品夫人出席宴會,美貌和能力共生共存的女子在宴會上總有一種懾人的魄力。
藍月身着一身藍色華衣站在甘相身邊,西京滿朝文武無不豔羨。
但朝野之上也在盛傳藍將軍和皇后天音不和的流言,說是流言其真實性兩人心知肚明。宴會上衆人假意忽視藍月的存在,去恭維皇后的美貌與雍容,天音在衆星捧月中也不介意藍月的功高蓋主了。
宴會過半後,西門浩坤白有些乏了便丟開衆人和侍從獨自一人來到御花園醒酒。剛到御花園就看到一個藍衣女子獨自一人坐在御橋之上望月。西門浩坤驀然想起酒宴開始就不見了藍月的身影。
“你不喜歡這次的酒宴嗎?這場酒宴名爲國宴,實則爲你的慶功宴,怎麼那麼早就出來了?”西門說着走到她身邊道:“西京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沒,所有的獎賞都太表象了,今日朕衷心的對你說一聲謝謝!”
藍月站起了身道:“職責所在而已,陛下不必言謝!”
“你對今日的宴會不滿意嗎?”
“不是,只是不想搶了皇后的風頭!”藍月直言道:“末將已經功高蓋主,沒有性命之憂就已萬分慶幸了。”
她是一個很倔強很耿直的女孩子,好像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又好像壓抑着所有的悲傷。西門猜不透她,只是對她有一種發自肺腑的憐愛。
“你這樣說讓朕很傷心,真不想你看任何人的臉色而活,不想你委屈自己。”
“哈哈,連自己的歸宿都不能做主何談自由?我是亡國之將,能留下一命苟延殘喘就夠了,還有什麼奢求?”
西門走上前看着她的臉頰道:“這件事,朕很抱歉!甘鈺和朕從小一起長大,朕深知他習性是可以託付終身之人,難道他對你不好嗎?朕原想把你送回東京故里,可那裡已經是一座死城,你又能怎麼辦呢?女孩子終究是要有個依靠的。”
“那皇上呢?難道不可以作爲末將的一個依靠?”藍月雙瞳裡散發着淡淡的光亮,像是希冀,像是哀求。像是一隻流浪貓在舔舐傷口乞求收留。
西門不忍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她輕聲道:“我真的很抱歉!”
藍月閉上了眼睛依在他的懷裡問道:“往事如風,雁過無痕,追悔無益。但我想問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把我賞給你的臣子嗎?”
西門長嘆一口氣道:“當日我見你在宮中鬱鬱寡歡,原以爲送你出去是最好的選擇。現如今看到你不快樂,我真的很後悔當日的決定。”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自出生以來就沒有得到過多少關愛和溫暖,陛下對我如此我定當爲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藍月說着伸出手慢慢地抱住了西門。
宴會中,天音正在衆夫人的擁簇中展現她皇后的威儀,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在她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天音倏而變了臉色,不過很快又恢復常態微笑道:“本宮有些乏了,先回了。你們玩得開心點!”她說着站起身款步走出了宴會大廳。
還未到御花園就看到甘鈺一人直立在樹下遠望御橋。御橋上月光照耀下的二人緊緊相擁,像是沉浸到濃情蜜意的情侶,完全沒有在意到不遠處的兩雙如炙如烤的雙眸。
天音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隱藏在暗處的甘相,心中怒火直冒但又不好發作,一甩手轉身離去。
宴會後甘相和藍月乘車出宮,二人在車中相對無話。許久後,甘鈺緩緩開口問道:“今日的宴會還喜歡嗎?”
藍月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之後就見你走了出去,我還以爲你不喜歡這場宴會呢!”甘鈺拉住了藍月的手。
“木秀林中風必摧之,南北國之戰大捷我已經功高蓋主,想必皇上皇后已對我生出忌憚之心。我本是亡國之將,很多西京舊臣都有打擊異己之心,我只是不想在宴會上鋒芒太盛落人口實罷了!”
“爲什麼一直活得這麼戰戰兢兢的?爲什麼一直壓抑着自己的快樂?我從未見你笑過,也從未見你快樂的樣子。你永遠都像是躲在黑暗裡的人,只是用一雙冰冷的雙眸小心翼翼地洞察你周圍的一切人和事。其實你不需要活得這麼累的!我們已經是夫妻,這些我都可以幫你承擔,我只想你快樂就好。”甘鈺注視着藍月的眼睛,想從她的眉眼中看出一絲波瀾,可是沒有,那雙眸依舊冰冷。
“我就是我的人生,我已經習慣了。”
甘鈺有些無奈的將她攬入懷中道:“人是我的,但心不在我這裡。月兒,你知道嗎?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來換取你雙眸中的一絲溫暖,可是在你面前好像一切都很廉價。沒有人天生冷血,我相信你也有你的一腔熱血,只不過讓你一腔熱血的人現在不在你身邊。你真的喜歡他嗎?你若真的愛他,我可以把你還給他,只要你快樂就好。”
藍月慢慢推開了甘鈺問道:“你說誰?”
“西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藍月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甘鈺一陣吃驚。
藍月大笑過之後問道:“你今晚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我……”甘鈺欲言又止。
藍月的嘴角揚起了微笑,她輕撫着甘鈺的臉龐道:“你看到了我和西門浩坤在御橋相擁對嗎?”
她的微笑很美,可甘鈺還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對,是羞愧。他是完全拜倒在了藍月的膝下,那種傾慕與其說是愛戀不如說是癡迷。
藍月擡起了他的頭慢慢地靠近他的雙眸,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知道我活的多可憐嗎?你問我爲何戰戰兢兢爲何不能快樂?我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難道你不知道嗎?亡國之將,被強行納爲皇妃又被強行許配給你,你讓我怎麼快樂?我的命不是我在我自己手裡的?可能有一天,掌握我生死去留的人一不高興就能把我殺了。我怕死,無論在你看來我的人生多麼冰冷絕望,我還是眷戀這樣的人生,我寧願苟且的這樣冰冷的活着,我不想死。你說我的心不在你這裡,我很抱歉, 我自己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我的心裡只能裝下自己。只有每天想着如何絞盡腦汁的活下去。甘鈺,你只是丞相而已。我需要一個更大的靠山,我喜歡的不是人,是至高無上的能庇佑我的權力。”
甘鈺有些吃驚的看着藍月。
藍月看着她慢慢的低下了頭道:“我做不好一個夫人的本分的,你可以休了我另娶。你今日看到的情景日後還會發生,我就是想讓他對我心生眷戀和憐憫讓我能活下去,我並不愛他。”
甘鈺慢慢地站起身跪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拉着她的雙手認真的問道:“如果有一天,你再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不需要擔心個人憂患,再沒有了性命之危,再不會受人擺佈,你會快樂嗎?”
藍月點了點頭道:“其實我最羨慕尋常人家的夫妻之樂,那樣很小的世界裡只有彼此,滿滿的愛都是對方的,再不會有太多心思去想一些很黑暗的事情。可是,不可能啊!我們不是普通人,更做不了普通人。我很明白他的意圖,他不會放我走的。他生怕有朝一日我成了他的心腹大患,才把我放在身邊,才讓我嫁給你。你是他的股肱之臣和他又有血緣關聯,這也是變相的軟禁吧!還有我的將軍之位也是有名無實,我可以在軍中運籌帷幄卻不能調兵遣將,重用我卻不相信我,讓我如何不憂患惶恐?”
甘鈺微笑道:“不需要尋常人家的夫妻之樂,我家月兒值得擁有更好的東西。我會幫你找回所有的快樂的!”
藍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西門浩坤回宮安寢卻見天音妝容盡褪坐在牀前,房間沒有侍女,也不向他行禮。
“怎麼了?在生氣?”西門走到牀前有些不解的拉着她。
“哪有生氣?只不過感覺自己人老珠黃遭人嫌棄了。”
西門浩坤聽後笑了,他抱着天音道:“音音人老珠黃,那我豈不是成老頭子了?音音遭人嫌棄那我豈不是沒人要了?”
“浩坤哥哥,御花園人圓月圓怎麼會沒人要!”天音看着他像是要哭了。
西門浩坤臉上的微笑消失了:“誰告訴你的?!”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浩坤哥哥怎麼說?”天音的眼淚流下來了。
“我能怎麼說?這下我百口莫辯了。”
“你若是喜歡她,我可以跟你們騰地方,幹嘛要偷偷摸摸的。朝野盛傳我心胸狹隘,說什麼一山不容二虎,還說浩坤哥哥懼內,我沒有這樣,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誰,我都可以把皇后之位騰出來。”
“音音,你說什麼呢?”西門擦着她的眼淚道:“誰說的這些風言風語,明天我就讓他九族俱滅!我的音音是天下間最賢良淑德的皇后。”
“是啊,我是最賢良淑德的皇后,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容不下別的女人的。”
“你是不是傻?我若喜歡她怎麼會把她賜給甘相?我若喜歡她怎麼會封她爲鎮北大將軍卻不給她實權?我若喜歡她當日你大鬧冷宮的時候我爲什麼不跟她在一起?我若喜歡她今日怎麼還會放她走?”
“爲什麼?”天音淚眼婆娑的看着西門。
“傻丫頭,因爲她對我有利用價值啊!她熟稔戰略部署上陣殺敵也是一員猛將,西京就是缺少這樣的將軍。她在我面前示弱也只是想尋找庇佑,我的憐香惜玉只是做了順水人情,想讓她爲我所用不生異心。”
“真的嗎?”
“那不然呢?我有一個年輕貌美舉世無雙的皇后,這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我怎麼還會奢求太多?我只是想用她爲西京效力而已,犧牲一個擁抱就可以籠掠人心何樂而不爲?”
天音垂下雙眸想了想後又道:“我明白了!那浩坤哥哥娶我爲後是不是爲了鞏固西京政權?”
西門浩坤有些無語的躺在了牀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要我怎麼解釋,我是不是該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啊!”
天音拍了他一下微笑着躺在了他的懷裡道:“如果是的話,說明我對浩坤哥哥是有價值的,並不是一個空架子皇后。我能幫到浩坤哥哥,很開心啊!”
西門浩坤微笑着吻着她的額頭道:“想法奇特語出驚人,我怎麼樣才能理解你所想呢?”
天音看着他道:“永遠永遠這樣愛着我就好了!”
兩人相視而笑。
南國。
碧空,白雲。
清風,草地。
一個身着丹紅衣衫的女孩子牽着一隻紙鳶在草地上奔跑,她滿眼歡樂笑靨如花,不多時跑到了一個白衣女子面前將高高放起的紙鳶遞給了她。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北國之戰大捷讓朝野譁然,日後再沒人說你是第一花瓶夫人了!”丹紅衣衫的女孩子笑得天真。
“那我也要恭喜姑娘賀喜姑娘了。陛下下旨賜婚羽公子,姑娘可是儲妃啊,將來的皇后呢。”白衣女子笑得典雅,真看不出這柔弱嫺靜的女子是能上陣殺敵所向睥睨的先鋒大將。
“他不會當皇帝的,他不適合做皇帝!”女孩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誰天生適合什麼,只有想不想、敢不敢、做不做。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白衣女子看着藍天白雲下的紙鳶道。
這白衣女子即是鴻鵠,紅衣女子即是雪。
雪坐了下來躺在草地上岔開話題道:“南國陛下真的很寵你。他喜歡狩獵,怕你悶得慌,特意在獵場附近修建這一片草地供你玩耍。他隨時隨地帶着你,爲了你提供了很多便利,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鴻鵠姐姐,今日算是沾了你的光嘍!”
鴻鵠微笑着仰望着蒼穹道:“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足夠我守護一生。”
雪挺有不解的看着鴻鵠,剛要說什麼,只聽獵場那裡一陣喧譁。
“快傳御醫,皇上遇刺了!”
“抓刺客,抓刺客!”
“快,保護皇上!”
……
鴻鵠丟下手中的線驚叫一聲:“陛下!”然後快速向獵場飛去。
雪吃驚的站起身,剛要更上去只感覺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她用手絹捂住了她的嘴,手絹上有迷魂香,不多時雪便暈了過去。
當雪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身處囹圄之中了,碗口粗的鐵鏈將她五花大綁在一個木樁上,她只感覺四肢痠疼渾身無力。牢房上方有一個窗戶可以看到西斜的陽光,空蕩蕩的牢房守衛犯人一個人也沒有,偶爾有兩隻老鼠三隻蟑螂從一旁走過。
“喂,有人嗎?”雪大叫了一聲。回答她的只是空蕩蕩的迴音。她掙扎了許久,對身上的鐵鏈無可奈何,渾身的筋骨都在喊疼。
雪的身後牢房一側書本大小的格子裡出現了一張人臉,他看了看雪然後關閉閣門,從一旁的樓梯走出了牢房。原來這個牢房在南國世子南宮瑾的府邸——晉王府。
那從牢房出來的人徑直走到了書房向正在逗鳥的南宮瑾回稟道:“啓稟殿下,那姑娘已經醒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和尋常柔弱女子無異。”
“給她鬆解繩索,讓天聾地啞兩位婆婆伺候她一日三餐,餐食裡放些軟骨散,暫時不要動她!”淡淡幾句後南宮瑾依舊逗鳥。
“是!”那人說着退下了。
不多時另一個侍從快步走進門道:“殿下,趙太醫傳話來說,陛下所中之箭淬有劇毒,現已毒侵入骨,想來縱有回還之力也不行了!我們是不是該有所行動了!”
南宮瑾將鳥籠放在一旁道:“此次舉事只可成功不可失敗,否則定將萬劫不復。帶我去宮中查探一番再做定奪!你讓青狐白狐看好雪,她可是我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屬下遵命!”
南宮瑾看了看書房一側女子的畫像彷彿下定決心似的走出了房門。
南國皇宮大殿前已經跪滿了文武百官,南宮瑾穿過滿朝文武直接來到了皇帝的寢宮前,還未上臺階就被一個人推到了一旁的牆上。不是南宮羽又是誰?
“她在哪裡?”
南宮瑾好笑的看着他道:“你說誰?”
“你心知肚明。父皇被刺時你趁亂把她給劫走了!她在哪?”南宮羽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襟彷彿要把他捏成碎片。
“大哥,父皇被刺,她卻消失了,刺客是誰?想必你心知肚明瞭吧?”
南宮羽如醍醐灌頂一般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弟弟,他狠狠的扇了南宮瑾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她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你分明就是想嫁禍與她!”
“嫁禍?皇兄,衆人皆知她是妖,我要怎樣嫁禍?”
南宮羽大罵道:“畜牲,這都是你的圈套,你怎麼能這樣做?你到底要幹什麼?”
南宮瑾大笑着站起身道:“你說我要幹什麼!”他說着打了南宮羽一拳。
就這樣兄弟二人在殿外打了起來。
皇帝危在旦夕,兩個兒子在在門外打架,一旁的文武百官看不清狀況。左丞王堯讓兩個有頭銜的武官拉住了二人,上前道:“兩位殿下,快快停手吧!陛下還在裡面等着你們呢。”
南宮羽推開了一旁的武官整理了一下衣衫道:“父皇病危,我們兄弟二人內心急切思慮過重纔會大打出手,還望左丞見諒!”他說着抓起南宮瑾的臂膀道:“快進去吧!父皇還在等着我們呢!”
殿門打開的那一刻,南宮羽低聲道:“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但一切到此爲止。只要你不傷害她和父皇,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成交!”南宮瑾有些陰險地笑了。
寢宮中皇后和衆太醫都跪在簾外,南宮羽和南宮瑾上前跪在了皇后身邊。
“母后,現在……”
皇后伸手止住了南宮羽的言語低聲道:“驚鴻夫人在裡面陪着陛下!我們在這裡靜候就是。”
南宮羽點了點頭。
房間中鴻鵠拉着南宮御天的手兀自垂淚,南宮御天微笑着看着她道:“沒想到我在百年之前還能再見到你!”
“可只是曇花一現。”鴻鵠道。
“已經夠了!”
“你爲什麼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鴻鵠的眼淚流得更急了。
“毋須懷疑,是你就好!如果這一切都是局,我感謝設局之人還能讓我們重逢。”
鴻鵠吃驚的看着他。
“你一直都把我當成她吧?”
南宮御天搖了搖頭道:“前世今生何來你和她之說呢?是你就好。這段時間你發自內心的快樂嗎?”
鴻鵠點了點頭道:“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你讓我仰慕欽佩,讓我得到了滿滿的愛和關懷!我這一生再不會對另一個男人有這種感覺了。”
“那就好!可是我不希望你日後不快樂,答應我日後不要委屈自己好嗎?”
“其實我……”鴻鵠要說什麼,南宮御天微笑着搖了搖頭道:“我不想知道!或者說我已然明瞭,但不想從你口中說出。輪迴報應我接受。”
鴻鵠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慢慢的俯下身在南宮御天的脣前印了一吻。
“鴻兒,別讓我在天上爲你心疼,照顧好自己。”南宮御天輕撫着她的臉龐,聲音有些微弱。
“我答應你!”
他強擠出一絲微笑道:“鴻兒,把那桌案上錦盒裡的詔書拿走,讓羽兒進來!”
鴻鵠走到桌案前取下詔書最後看了南宮御天一眼。
“永別了!”
她的眼淚再次流下道:“永別了!”她說着走了出去。
不多時南宮羽走了進來,他走到牀前含淚問道:“兒臣剛剛問了御醫,還是有治療的可能的,爲什麼父皇不許?”
“我大限已到,與其在他們混亂的醫治中死去不如讓我跟你們好好道別。”
“可是……人定勝天,還是有治療的可能的不是嗎?有什麼毒解不了?二弟的眼睛都可以復明,我們也可以用妖靈起死回生啊!”
“不,咳咳咳……干預正常生死輪迴,這樣有違天道會遭天譴的。日後你也不要這樣做。”
“是,父皇!”南宮羽有些不忍拒絕牀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我把你叫來是想讓你在此立誓答應我三件事:照顧好你的母親,我這一生有愧與她;照顧好南國子民,皇帝不好當,我不求你做一個多好的皇帝讓南國多麼昌盛,能讓它維持現狀也行;十四年前,三國君主都做了對不起東方家族的事,這些年我一直活在歉疚和自責中,血淋淋的一幕幕現在還恍如昨日,如果有可能,代爲父贖罪。”
南宮羽跪了下來道:“父皇,什麼兒臣都能答應您,唯獨做南國主君這條兒臣實難從命。二弟胸中自有丘壑,他比兒臣更適合做南國主君。”
南宮御天皺起了眉頭。
“他好大喜功、生性殘暴、貪財好色重要的一點他訴諸妖靈,這樣有違天道,我不想南國受他所累,咳咳咳……”
南宮羽伸手在他的胸前按了按幫他順氣。
“之前攻打東京,我們就是用妖兵取勝,怎麼現在父皇態度大轉。我相信這一次二弟也能救下父皇。”
“這次遇刺,你那個二弟能逃得了干係嗎?他的野心已經泯滅良知了。我已經看到了報應輪迴,收手吧!”
“報應輪迴?”南宮羽不解。
“哎!爲父的話你照做就是!”南宮御天長嘆一聲道:“把你那個二弟叫過來,我有話跟他說。”
“是,父皇!”
南宮羽應着有些不捨的離開了。
夜色朦朧,一羣黑壓壓的黑衣人逼近了晉王府。黑衣人各個身手敏捷進進出出在晉王府上上下下搜索竟沒有引起太多動靜。
囹圄中雪睡得安然。當天聾地啞兩位婆婆給她鬆綁之後,她對着兩位婆婆說話,一個聽得見說不出,一個說得出聽不見,她也放棄了。索性兩位婆婆給她帶來了一牀被褥和三菜一湯,即來者則安之,反正出不去,她就想着吃飽之後好好睡一覺。睡得正熟,被人搖醒。雪睜眼看到兩個白衣女孩子。
“是你們啊!看來劫持我的是南宮瑾嘍!他真蠢。”
一個年長一點的女孩子將她拉起來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另一個女孩子動了動一旁的機關,牢房一側的地面移開,向地下竟然出現了一個樓梯,原來這是一個地宮的入口。
那個年長一點的女孩子將她推了下去道:“你一個人在地宮裡自生自滅吧!”
“啊,啊,啊!”雪加了兩聲滾下了地宮,剛要爬上去只見兩個女孩子關了地宮的門。雪揉了揉痠疼的胳膊,抱膝坐在了一角。
地宮裡沒有燈火,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囹圄中本就安靜得要死,現下的地宮更是寂靜了。
軟骨散讓她四肢乏力心疲力竭,無休無止的黑暗和絕世的安靜讓她恐慌不已,沒有靈力的雪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南宮羽,南宮羽!”雪叫了兩聲有些哽咽了,她低聲默唸道:“主人,主人,雪好想你!”
天伊四人正在吃晚飯,夾菜的時候天伊手一滑不小心將筷子丟到了地上。
“怎麼了?心神不寧的!”東方彥抓起了她的手。
一旁的洛十娘將筷子撿起道:“你是在擔心雪嗎?”
天伊點了點頭道:“她現在已經沒有靈力了,南宮宮廷風雲詭譎我真怕她會捲入其中。”
“你放心,南宮羽一定會護她周全的,”東方彥安慰着。
天伊搖了搖頭道:“如果南宮羽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保護她。我當時就不該寄希望於南宮羽,應該把雪的靈力召回來。”
一旁的宋庭軒開口道:“不然我去南國打探一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洛十娘道:“伊伊只是猜測,也許是杞人憂天了。蓬萊各處青鳥會打探消息,如果真有什麼事,我們再行動也不遲。”洛十娘說着對天伊道:“別想太多,你要相信以雪的聰明能應付好一些事情的。”
天伊看了看衆人點了點頭。
南國晉王府中,各處黑衣人搜索了一遍,最後來到了地牢,見地牢什麼都沒有便撤了回去。
莫小白原本要給南宮瑾彙報這個月晉王府的財物收支,來到之後才知曉南宮瑾入宮未歸。正要離開晉王府在花園中聽到兩個白衣侍女的談話。
一個侍女道:“我真想殺了那丫頭!當日東方彥剜卻二殿下雙目,她就是幫兇。”
另一個侍女道:“二殿下都沒有想要殺她,我們操什麼閒心啊!現在關在地宮中,日後有她的苦頭吃呢!”
“聽說東京皇后也就是神女天伊視她如珍寶,這次能用她讓南宮羽讓出皇位,他日也可讓神女爲殿下效力也說不定!這枚棋子確實有用。”
莫小白正聽着一隻貓跳了過來把他嚇了一跳。
一個侍女大喝道:“什麼人!”
莫小白嬉皮笑臉的走了出來道:“原來是二位姐姐,小白有禮了!我剛走到花園一隻找死的貓突然間跑出來,嚇死我了!”
一個侍女問道:“今日是報賬的日子?”
“是的!”小白嬉笑道:“剛總管說殿下不在,要我改日再來。”
另一個侍女道:“殿下最近會很忙,你確實要改日再來了。哈哈哈哈……”她說罷兩人笑着離開了。
莫小白見二人走開,忙跑到晉王府的牢房中。
雪正在抱膝自苦中,地牢門打開了,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雪姑娘,雪姑娘!”
雪站起身看着他問道:“怎麼會是你?”
“此事說來話長,快上來,我帶你離開!”
雪應了一聲,慢慢地爬上了樓梯。
而南國宮中衆人都在等着南宮瑾出來,南宮瑾在房間裡呆了好久,走出來之後失神的跪在了皇后面前道:“父皇駕崩了!”
頓時滿朝文武哀嚎四起,一直立在一角的鴻鵠也跪了下來痛哭流涕,皇后只是靜靜地流淚並無太多言語。
南宮羽悲慟非常雙眼溼潤了靜靜地攥緊了拳頭。
南宮瑾只是垂首不語。
王堯上前道:“陛下已然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望羽殿下早日登基方能穩定朝綱啊!”
王堯說罷,衆朝臣隨聲附和擁立南宮羽擇日登基。
正在這時總管太監多隆拿着聖旨走了出來道:“陛下駕崩前對廢立之事已頒下諭旨,衆人聽旨!”
皇后有些驚訝,但還是平復了一下情緒道:“衆臣聽旨!”
衆臣聽後紛紛跪了下來。鴻鵠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諭旨又看了看那太監,狐疑的看向了一直沒有言語卻看似躊躇滿志的南宮瑾。
“奉天承運,南皇昭曰:吾皇兒瑾文韜武略皆有所長,捍衛疆土案牘政務孜孜不怠。察其關懷黎民忠心社稷之行止,朕心甚慰。南國大統悠悠千載,需此主君方可昌盛。今日特留此諭旨,傳位於吾皇兒瑾,滿朝文武須盡心輔佐不得懈怠。欽此。”
諭旨一出衆人皆驚,滿朝文武像炸開鍋一樣議論紛紛。
總管太監多隆宣旨後向南宮瑾伏地而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望瑾殿下早日登基穩定朝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起身厲聲道:“放肆,陛下不可能留此諭旨,他親口告訴本宮會傳位給羽兒。羽兒已然是儲君,這是滿朝文武皆知的事情。大膽多隆,你在此假傳聖旨信口雌黃妖言惑衆該當何罪?來人呢!把多隆拖出去砍了!”
皇后一言剛出,一羣御林軍涌來,將滿朝文武大臣和衆多皇子皇妃團團圍住。
衆人不明所以都站了起來,南宮羽護在了皇后面前。只
見南宮瑾慢慢起身,拿起了多隆手中的諭旨高聲道:“就在剛剛,就在本王離開父皇的病榻之前,父皇親口說傳位於本王。父皇說傳位之事他已經和皇兄再三商議了,皇兄自感德才有限、不能爲一國主君已然同意由他的皇弟,也就是本王即位。皇兄,本王所言可有虛假?”
南宮羽看着南宮瑾不語,現在他已看清了南宮瑾的陰謀,他是要奪位了。
“羽兒!”見南宮羽猶豫,皇后皺緊了眉頭。她深知這個兒子性情寡淡淡泊名利無心皇位,生怕此時說出什麼一發不可收拾的話來。
“殿下!”王堯有些擔心的上前呼喚。
一旁的鴻鵠攤開手中的諭旨,心中已然明瞭眼前發生的一切。
南宮羽看了看四周的御林軍,又看了看南宮瑾。南宮瑾早有準備皇位勢在必得,無論他怎樣說都無濟於事。南宮羽緩緩開口道:“父皇確實屬意於皇弟瑾,有意讓他繼承大統。”
皇后大驚道:“羽兒!你爲何這樣說?”衆臣也不敢相信的議論紛紛。
南宮羽眉頭緊鎖看向皇后。
皇后失望道:“罷了,罷了,奸佞當道妖魔作祟,冤孽啊!”皇后說着撫着微痛的額頭推開一旁的御林軍帶着衆侍女走了出去。
皇后離開後,有幾個見風使舵的大臣立馬跪下山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陣帶動大半朝臣都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南宮瑾緊抓着諭旨伸到了南宮羽面前,南宮羽慢慢的跪了下來道:“恭賀新皇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堯見狀心中頗有不平但也無奈的跪了下來。
南宮瑾獨立在衆人的朝拜之中深深地望了一眼衆人之後的鴻鵠,鴻鵠滿眼淚水鎖眉看着南宮瑾……
月光下莫小白拉着雪在街上跑着,後面晉王府的侍從和妖在後面追着。二人只感覺筋疲力盡快被追上之時,一隻很大的青鳥從天而降落在了二人面前。
青鳥開口道:“雪姑娘,快上來!”
莫小白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像雕這麼大的青鳥。雪絲毫沒有猶豫拉着他爬到了青鳥的背上,青鳥展翅高飛,追上來的狐妖剛要拿身後的弓箭去射青鳥,誰知青鳥一個轉身將她拍倒在地。追上來的衆人只能漸看着青鳥漸飛漸遠。
莫小白趴在青鳥的背上大叫了一聲道:“哦吼,我上天了!哇,你真的好厲害,連晉王府的那兩個狐狸精都不是你的對手。”他拍着青鳥的背高興得不能自已盡情地欣賞着月空之下的世界。
雪歇過之後輕輕地捋了捋青鳥的羽毛道:“你怎麼來了?”
“主人一直很擔心你,就讓我們加強對南國的監探,還好來得及時。”
青鳥言罷,雪伏在青鳥的背上不語。
莫小白玩世不恭道:“你們這麼大個,監探別人難道不會暴露嗎?”
雪白了他一眼道:“這些青鳥都是有靈力的,他們能大能小還能幻化成你們人的模樣。是不會被發現的。”
“那你呢?”莫小白疑惑道:“你以前那麼厲害上天入地的,在東京見你的時候跳一下就能飛到天邊去,現在怎麼樣與凡人無異?”
“我現在就是凡人啊!”雪說着反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晉王府?當日我已經讓京官重審你們兄弟之間的舊案了,按理來說你應該在東京做你的一方財主纔是,怎麼會在南國?”
“我是得到了一筆家產,可我們兄弟相互看不順眼。我就拿着錢來南國做生意了!陰差陽錯間成了晉王府的採辦,又在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你遇難。爲報當日之恩纔有了現在所發生的事!還好我走了,不然留在青城不成魔域滕蔓的下酒菜了,現在也沒人救你了!我們算是扯平了哈!”
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誰讓你救!我家主人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咦,你這小丫頭還嘴硬!我是切斷了財路冒着被晉王南宮瑾追殺的危險把你救出來的,現在竟然這個樣子!哼。”
“你是多管閒事好吧!”
莫小白道:“對,我是多管閒事。不僅多管閒事我還徹底斬斷了南國的財路。南宮瑾野心膨脹有奪權之嫌,想來他日後會成爲南國君主,那樣我在南國也呆不下去嘍!他不天南海北的追殺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剛剛應該裝扮成蒙面黑衣人去救你,那樣也不會被別人認出來。我怎麼那麼傻……”
“你說什麼?”雪打斷了他的話震驚道:“他綁架我就是想威脅南宮羽,這下完了!南宮羽那個傻瓜一定妥協了。青鳥,我要回去!”雪說着拍了拍青鳥。
“主人說要把你帶回家,不讓你摻和南國紛爭。”青鳥開口道。
“可是……”
雪還要說什麼,青鳥打斷了她道:“主人說政權更迭自有他的因果,南宮羽連你都護不了何以護南國?他若有有能力有籌謀,他日自會重新奪回政權的。若沒有,即使現如今當了皇帝也坐不久。主人會派人告訴南宮羽你已經安然回蓬萊了,讓他放手一搏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命天子。”
莫小白看了看青鳥又看了看雪笑了笑道:“此話有理!”
“你懂什麼!”雪眉頭緊鎖滿懷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