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我隱隱約約聽見了喊聲。
但我早已癱軟在地上,聽不清那是什麼聲音。大概是地獄裡的聲音吧?是鬼魂的叫聲,還是牛頭馬面的吼聲?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大赦天下!”喊聲越來越近。
我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我感覺到是葉大哥。
“我們已經到了地獄裡嗎,大哥哥?”我仍然沒有睜眼。
“我倆被救了,晴兒妹妹。”大哥說,“暴君死了,新皇登基了。”
“不是的,大哥。”我說,“我剛纔分明已經聽見了行刑的判決。我知道那就是閻王老爺的招魂令。”
“真的我倆活下來了。是新皇的大赦令下來,救了我倆。”大哥輕輕搖着我的身子,“晴兒妹妹,快睜開眼睛看看吧。”
我想起了閻王老爺的話。看來我的夢是真的了。是我去了一趟閻王殿啊。那個暴君真的被閻王老爺收走了,把我也放回來了。
“其他哥哥呢?都被救了嗎?”我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們都沒有等到大赦,就差那麼一小會兒。可憐他們全都被斬首了,只有我倆活下來了。”
我趴在大哥的肩頭上大哭起來。我想起了槐樹嶺的大隊長,我的馮哥哥。我還曾經和他雲雨過啊。
大哥把我抱出了牢門。但我突然想到了大哥的兩個妹妹。
“大哥,你的兩個妹妹還在裡面呢。”
“她倆不是早就放出去了嗎?”
“不,她們又回來了。可能是在外面很難討到吃的吧,她們自己又回牢房來了。”
“你看見她們了嗎?她們在哪兒?”
“我帶你去吧。她倆一直待在牢管的房子裡。”我當然不敢告訴大哥其他的事情。
我找到那個老哥哥。他知道了一切,頓時嚇了一跳。當兩個小妹妹從屋子裡出來時,竟然還十分驚奇地看着我們。
“大哥,你們是要去哪兒?”蕙兒問。
“快跟我走吧,妹妹。我們該離開這兒了。”
“離開這兒?爲什麼?我們出去就得捱餓啊,哥哥。就在這裡邊有吃有睡的,多好?”
“你們跟我回家去吧,我們可以回家了。”
“真的哥哥要回家了?哥哥無罪釋放了?那當然好啦。”
我們正要出去,卻被那個牢管叫住了。
“你們就這樣光着身子怎麼能出門啊?”
我和大哥都面面相覷,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起來。看來已經在死囚牢裡養成習慣了,以爲人本來就是這樣,像豬一樣地生活的呢。老哥拿來了衣服遞給我們。
四個人終於走出了牢房,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剛纔還是那麼烤人的陽光,一下子變得溫和了許多。天空也異常的蘭,幾朵白雲在空中飄蕩。
“晴兒,和我們一起走吧。”大哥說。
“大哥是說到你家嗎?不,我得回益州。我要去找我的相公和孩子,我的宇公子。”我說,“大哥是要回梁州吧?你也快去找找你的夫人吧。”
“你一個女孩怎麼走啊?不怕有危險嗎?”
“但我得回家啊。我還想找找因宇哥,我的那個山大王呢。”
“妹妹還是先到我家去吧。等我安排好以後,再送妹妹回家。現在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啊。”
“姐,你就跟我哥哥走吧。我們一起也有個伴。”蕙兒說。
“但到了梁州再要回益州,可就有點遠啊,我還是想盡快回家。”我說。
“那好吧,既然妹妹這麼堅決要快點回去。妹妹得先坐車到郴州,再從那兒乘船回益州。”大哥說,“我送你到驛站吧。”
大哥把我送到了驛站,並給我買了去郴州的車票,一直等到我乘的馬車開動,才帶着兩個妹妹離開了。
其實我自己真不知道怎麼才能夠回到益州。因爲我原本就不知道是怎麼被那幾個軍士用囚車拉到這兒的。我只記得不就是翻過了一座大山嗎?
但是大山那面是滄州啊。或許我可以先到滄州找到文博哥哥吧。
按照葉大哥給我指的路,我就一直坐馬車到了郴州。
但郴州根本就沒有什麼通益州的大河啊,怎麼會有船去益州呢。看來是葉大哥搞錯了。
更何況,我根本就身無分文,拿什麼錢乘車住店呢?
只能是朝着西方走了,因爲我看見大山都在西邊。
眼看天已經黑了下來。深秋的夜晚,儘管還是南方,但被風一吹,渾身不禁打了一個冷戰。身上還穿着離開牢房時給發的那件布長衫,根本就抵禦不了風寒。
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小鎮。我看見了一家賣燒餅的鋪子,便走了上去。
我伸出了手。
我看見旁邊有幾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目不轉睛地望着我。
店掌櫃看了我一眼,拿了一個烤餅遞到我手裡。
我趕忙幾口就吞了下去,生怕那幾個小孩來搶奪。
“小妹妹,進來烤烤火吧。”從屋裡走出來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看着我說。
我跟着女人進了屋。
“小妹妹是哪兒人啊?怎麼就一個人呢?”女人問。
“我是益州人,我想回去。”
“那你怎麼回去啊?”
“益州不就在山那邊嗎?我想走着去。”
“山那邊?山那邊哪是益州啊,方向都不對。而且益州還遠得很呢。”
“………”我知道已經沒辦法回去了。
“小妹妹,你先在我這兒待幾天吧,讓我們給你想想辦法,好嗎?”
“那怎麼好麻煩大姐呢?”我猶豫着。
“沒關係的,妹妹。來,今晚就先住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