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紫靈國皇宮,一處僻靜的偏殿。錦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在細雨中飄零的繁花,心緒如潮。
殿門口,一個臉有刀疤的中年男子,肅然正立的站在那裡等着她的訓示。
“我想知道,當年,我爹被迫離宮的真相!你不要再拿肅清王那替死鬼,來掩蓋真相!你是我爹最好的朋友,你不可能不知道!”
“公主,我真的不知道!”
錦鈺回過身,冷冽地看着他,怪異的笑了起來。
陌路被她笑得心裡發毛。自從她恢復正常之後,她的心思,她的眼神變得撲朔迷離,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突然失蹤的時間,是跟我爹離開鳳城的時間相差不多吧?”
陌路心裡一凜。這件事,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她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跟我大姑姑,也就是現在昭顯國的梅妃娘娘,關係非同尋常。而,大姑姑跟二姑夫的關係也似乎不錯呢!”
陌路的臉上,輪番出現了好些變化,眼神也換了好幾種。
看着陌路的這些反應,錦鈺心裡更加確定,當年的宮變,其實幕後另有黑手。她很感激崔昊天,給她的這些情報。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二十前年的宮變,跟二十年後鳳棲國江山易主,是有很大的關聯。
“陌路叔叔,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老實告訴我,當年究竟是誰在幕後推波助瀾?害我爹遠走他鄉,最後病死在異鄉!你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你不會讓他就那麼稀裡糊塗的死了吧?”錦鈺陰鷙的目光,盯着陌路,觀察着陌路瞬間萬變的表情。
“公主,您還是不要問了。就算您知道,又如何?您是鬥不過他們的!”陌路啓齒說道。他聽崔銘影說過,錦鈺是怎麼認祖歸宗的?當初易康太子,沒有將她的身世告訴她,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凡凡的生活,像普通人那樣,簡簡單單就好!現下,他也不打算告訴她,免得她活得更累,更辛苦。
“也就是,你不打算告訴我了?那好!我替我爹告訴你,你不再是他的兄弟,也不再與他有任何關聯。我很感激你當初在山崖底下救了我,也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細心照料。如今,我已不再需要你,你走吧!”錦鈺冷冷清清的說道。
“公主。。。。。。”
陌路驚詫的看着她。這個女子身上散發的傲氣,與當年的易康太子,何其相似?當年,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陌路,我理解你那麼做的原因,我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太相信你了!
——你走吧!我們兄弟之情就此結束,我易康從此再無你這個兄弟。日後,你大可以爲了你愛的人,爲所欲爲。
今天,這個故人之後的天之驕女,跟她父親昔日的話同出一轍,讓他感到時光的倒流,彷彿又回到那段不堪回憶的往事中。如若不是自己執迷不悟,不辨是非,他最好的兄弟,就不會流落他鄉,這個可憐的女子,也不會慘招橫禍。所有的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要他說出當年的真相,他卻沒那份勇氣。因爲,在他心底,他還惦記着那個人。即使,她欺騙了他,傷害了他。
“你還不走?”錦鈺目露兇光,不再是被他救起時那般脆弱無助。
陌路卻沒動半步。
“你想替故人照顧她,可是,你卻不願說出她想要的真相。她看到你,就會想起她爹的枉死。你說,她怎麼可能,再讓你出現在她面前?對於一個連自己國家的公主,都不願相助的人,誰還敢再相信你?”崔昊天走進來說道。
陌路慚愧的垂下了頭。
“我早就知道,當年鳳棲國宮亂,與你有關。不然,你不會在看到我傷心難過的時候,面有愧色。你對不住我爹,可你卻救了我,我們之間,包括你與我爹之間,再無恩怨可言。你走吧!沒有你的說辭,我已猜出了當初的幕後主使是誰?”
錦鈺話語裡很是平淡。有些事,只要用心分析,就能將那些鮮爲人知的事,拼湊一個大概的框架來。何況,她還有,崔昊天的鼎力相助呢!她詢問陌路,只不過是想確定一些她還拿捏不住的事實。
陌路與崔昊天不解的看着錦鈺。
“你的表情,已將你想掩飾的事情出賣了!”
“公主,陌路清楚您心裡想幹什麼?不是陌路不想告訴您,是陌路擔心,您,不是他們的對手,怕你會再次受到傷害!”
“傷害?哈哈哈。。。。。我現在的傷害不夠深嗎?還有什麼比我現在更可悲?在紫鳶嚥氣的時候,在我孩子沒了的時候,我對自己發誓,我若是,還能活着走出那個山谷,我一定會報仇!我已死過一次,我怕什麼?”
錦鈺清冷的臉上只有仇恨的浮現,如水的眼眸,此時只有殺氣騰騰的火花。撇下崔昊天與陌路,走出殿門,發現紫傾正站在殿外。
“謝謝你還記得姐姐,也許,我可以幫你!”紫傾說道。
錦鈺疑惑的看着紫傾。
“你面容被毀,又是鳳棲國欽定的餘孽,這張臉,對你不利!這個瓶子的藥水,是我潛心研製,嘗試了無數次的新藥。把它倒進水裡,可以掩蓋瑕疵,改變你原有容貌。”紫傾遞給她一直小巧的瓶子。
“真有這麼神奇?那能保持多久?”
“半年。”
錦鈺接過瓶子,對她點頭致謝。取下手裡的那隻手鐲,還給她。“紫鳶讓我告訴你,她一直以你這個妹妹爲驕傲。她還說,救人真的比殺人更快樂!”
“以前,我也討厭過她,認爲她總是跟我對着幹。我要救人,她偏偏要殺人。現在我才明白,其實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與追求。我不能把我的思想強加到她身上。”紫傾若有所悟的說道。
屋檐上的雨滴,帶着淡淡愁緒慢慢滴下,落在集成水坑的地面,蕩起層層波浪。
錦鈺抱着雙腿坐在窗前,靜靜的看着外面,看着那個笑着朝他走來的男子,心裡像外面的水坑一樣,起了波瀾。
昨晚,陌路終於將二十年前的真相,告訴了她。跟她心裡猜測的大致吻合。
當年,的確是有人在背後,盡心策劃,想要謀權奪位。陌路跟桑志芹一同護送太子易康離開皇城。原本這件事,是極爲隱秘行駛的,可陌路卻泄露了太子行蹤,儘管他發覺事情不對勁之後,極力補救,卻也害得太子的隨行侍衛死傷無數。而他自己,爲助太子脫險,以一人之力阻擋大批殺手,身受重傷,卻被她最愛的人推下山崖。從此,鳳棲國的第一殺手,就此銷聲匿跡,無人知曉他的下落。。。。。。
“鈺兒,閒得無聊麼?我陪你到處走走。”崔昊天一臉笑意。
“好!”
錦鈺沒有拒絕他,溫順的站起身,與他共打一把傘,漫步於細雨中。
“真那麼決定了?要不,我們換一個方式?”崔昊天笑意之下,是濃郁的擔憂與不捨。
“不必了。我不想把你牽涉其中。也不想戰火四起,生靈塗炭。我只想要最簡單,最有效的報仇方式。”
“你可知道,我會擔心你?”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正因如此,我纔不想讓你爲我冒險。你是一代君王,你要爲你子民負責。”
“如果,沒有司徒宇軒,你會不會接受我?”崔昊天想確定一下,在錦鈺心裡,他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
“聽假話,還是聽真話?”
聽她這樣回答,崔昊天想了想,說道:“還是假話吧!”往往真話會很殘忍,還是自欺欺人的聽她說假話好了!
“假話就是,有沒有宇軒,我都不會接受你。”錦鈺立住腳,目光澄澈,如以前他們初識那般。
崔昊天突然有種想落淚的感覺。他伸手摟着錦鈺,感慨萬千。從來沒有那個女子,會像她這般讓人揪心,放不下。
“鈺兒,如果哪一天,你累了,倦了,你就回來找我!我把紫靈國皇后的位置給你留着。這個承諾在我有生之年,都有效!”
“好!我答應你!”
錦鈺笑顏如花,心裡卻倍感淒涼。
昊天,你可知道,就是你與宇軒一樣的深情,我纔不能留在你身邊。你或許,永遠也不知道,我轉身之後,又將迎接下一場的荒蕪。你和宇軒都是,開在彼岸的那叢無暇的蓮花。今生,錦鈺只能辜負你們了。若有來生,請你們不要一同出現在我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