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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羞得擡不起頭, 將臉低的都快貼回胸膛。

流景放開他,看他羞怯的耳朵都紅了:“怎麼這般容易臉紅?”

月華更不敢說話了,流景嘆了一聲:“你好好想, 我先走了, 這東西你可要收好。”將玉石塞到他手上, 流景轉身離開。

翻牆之前, 流景還轉身再看了眼月華, 見他還是那個姿勢,又重重嘆了聲。

流景走後好久,月華纔敢將頭擡起, 臉上紅暈未消,他傻了似得, 用手摸被流景親過的脣, 後來視線落在那玉石上, 手指摩擦着那刻痕,卻像是在不知覺中, 又聽見了流景的聲音,以及聞到他的氣息。

流景不知道他與月華的天命在他的哪句話下被觸動,等一切終了之時,才清楚一句話,害人害己。

月華不太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那時, 一切都美好, 以善爲心, 致使他連情帶來的悸動都不懂。

人間又過了些時日, 正處年關,便是在九重天上也能感覺到人間的喜悅, 人間拜神拜佛,連着天上都受了些影響,人間除夕那夜,流景本想帶月華下人間看看,可自從他與月華說了那些話後,月華就沒來見過他,於是只好作罷,景池與白宇不知跑哪去了,他只能獨自下了人間。

人間煙花綻放,美得不像話,大人小孩着新衣,迎新氣象,互相祝賀,互相道喜。

流景爲了應景,特意披了個斗篷,他本慵懶,一身寬大斗篷更顯他不羈不束。

流景聽見許多小孩子在唱歌謠,江橋河畔,紅燈流動,街市上花燈繪着福字,一派繁華熱鬧。

皇帝闊氣,煙花一陣一陣的放,在天空綻開過後,來不及消失,下一朵接着出現,流景擡頭,沉醉其中。

“如此良辰美景,公子怎獨身一人?”煙花綻放間,聽聞背後一道軟儂聲音,流景回過頭,對方也是位妖嬈女子。

身披點梅紅斗篷,內罩胭脂色褙子,手捧暖爐,面容豔麗,眼神顧盼間,妖嬈嫵媚。

“姑娘絕代芳華,不也是煢煢伶俜?”流景將她上下打量了遍,這般怕冷卻還活躍,想來是有些本事。

那姑娘笑的嫵媚:“良辰美景夜,當擇良善人。”

“姑娘好眼光。”流景也笑。

“不知小女子是否有這個榮幸,邀公子溫酒一杯?”

若不是冬天,他一定將那廉價扇子拿出來,一敲定論:“好提議。”

流景就隨着那姑娘去了臨近的一座酒樓,這酒樓臨河而建,在二樓沿着窗戶望下,正好看見那河中景象。

花燈流動,燭火不熄,流景給姑娘倒酒,叮咚聲中聽見姑娘問:“不知公子是城中哪家少年?”

“姑娘這是打算來日拜訪還是遞上生辰八字,要喜結連理?”流景放下酒壺,笑道。

對面的姑娘被流景說出了心思,白皙的面上溢出一絲紅暈:“公子這般聰慧,何不猜猜?”

流景端起酒杯,搖着頭:“不敢猜,在下怕猜對了。”

“呵...”姑娘掩脣輕笑:“那便不猜了,公子不如將名姓告知,等來日找到公子便揭曉答案了。”

流景將酒飲下,溫熱間,酒氣騰發:“在下流景。”

“小女子息琴。”息琴莞爾笑。

流景自然倒酒,只是斟酌着她的名字:“琴音不止,息息有聲,倒是個好名。”

息琴笑道:“多謝公子欣賞。”

“哈哈...”流景開懷笑,還真是遇上了,都是腆着臉皮說話的。

流景與息琴扯得多了一些,這裡邊有多少真多少假流景自己都分不清,他從來都是善僞裝,等辭了息琴回九重天時,人間已過除夕卻還是熱鬧,除夕守夜,是人間習俗。

流景回了仙府,書雲唸叨他又往人間跑,流景裝作很無奈的笑了笑,說了句管得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腿。

天上的金烏照升照落,流景的日子自顧自過,好不瀟灑,若不是王母忽然遣了青鳥前來傳信,流景早已經忘了息琴這位曾相談甚歡的姑娘。

“仙君,王母娘娘召您前去瑤池相見。”青鳥揮着潔白如雪的翅膀,鳥嘴卻說出了人話。

流景那時正在後院裡釣魚,聽見這話時,手上的魚竿抖了抖:“舅母找我?”流景幾乎是本能的就猜測沒好事了。

“你先回去吧,我稍候就到。”青鳥再揮了揮翅膀,轉頭飛走了,等它走後,流景才慢吞吞的收了魚竿,喊了書雲收拾好,整理下姿容,才上了雲頭往瑤池飛去。

流景還在雲頭上,就看見瑤池仙境裡邊坐着位莊嚴法相,螓首蛾眉的貴婦人,流景下了雲頭,走進了紫氣盈潤的瑤池:“景兒見過舅母。”流景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

王母聽了問候,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盞,透着無形壓迫氣息的眸子隨意往流景身上一掃,才淡淡道:“景兒最近又活潑了些。”

通常王母找流景,絕對是有事,等流景一聽這話的時候,他就在回想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了,可流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又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還請舅母明言,也好讓景兒被罰的明白些。”

王母嘖了聲道:“景兒此時不就很明白了嗎?還裝什麼傻?”

流景這回是真冤了:“此次景兒不是裝傻,而是真傻。”

王母被他一句話堵得氣息不順暢,哼了聲,手一揮,一道公文出現在了流景面前,流景愣了愣,接過打開,看見裡邊內容的時候,臉色變了變:“這...”

王母說他:“平時在天庭裡邊鬧騰我權當你是在給自己挑媳婦打好感情基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這回你倒是好,下個凡間還給我惹上女媧一族現任族長小女兒夫家老母親的外甥女,你說說你如何能這麼厲害呢?”

流景被王母一句話數落了個遍,腰板就算挺了也駝了:“此事的確不怪景兒。”誰能想到息琴居然會跟女媧一族有關係,而且還能查清他的身份,一紙上告天庭求王母賜婚。

“不怪你怪我了?”王母氣道。

“......”

王母嘆口氣,一副百般無奈的樣子:“景兒,我瞧着這息琴不錯,身世相貌都可以,不如你就娶了吧。”

流景連忙行禮:“舅母莫要尋景兒開心。”

“若是不想做正妃,側妃也行。”王母提議道。

流景頓時焉了:“舅母...。”即刻端着一副知錯態度:“讓舅母這般爲景兒費心,景兒知道錯了也知道如何做,景兒回府上好好待着還不行嗎?”

王母眉頭蹙起,樣子語氣皆是惋惜:“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不過景兒若是不願意,也不能強迫不是?人間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景兒這般深明大義,仙府就別回去了,去天牢待段時日吧。”

流景如獲大赦,欣然歡喜:“景兒多謝舅母。”

說罷流景不用天兵領,自己就去了天牢,轉過曲曲折折的玉石廊後,流景的身影出現在了由穿着銀色鎧甲的天將守衛的天牢。

天庭之景,便是天牢也雲煙縈繞,紫氣沛然,根基紮在浮空雲盾的天牢,從別處望,可看見那金燦燦,明晃晃的鎖基金鍊,它如桶粗,可承巨重。

天將見了流景,行禮後轉身就爲他開了牢門:“仙君又來了。”見天將這反應,想來流景進天牢是常事了。

流景掏出那廉價的扇子,笑了笑,臉色不變的走了進去:“是啊,又來叨擾仙友了。”

天將關門:“仙君在裡邊好好玩,有事喊一聲便行。”

玩?流景四處望了望,這寬敞的不像話的天牢除了泛着白光的玉石還有什麼?流景無奈笑了笑,走進了天牢最下邊那層最後一間牢房,那是流景長待之地,流景很小的時候就進過天牢,那時天牢還不及現在清淨,關着妖魔,關着墮落的神仙,後來,有的上了誅仙台,有的上了斬妖臺,一番血光之後,天牢就安靜了。

牢房也是簡單,除了一張光滑的玉牀,別無他物,流景在上邊躺了會,覺得實在是硌的慌,便捏了法訣,弄了張雲牀出來,這才睡得舒服些。

流景在裡邊待了好久,具體多久他又不知道,因爲看不見外邊的天色變化,牢房封閉,可能是孤身一人的問題,這回牢房裡的日子,枯燥無味的很。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景鈺賴在雲牀上,百無聊賴的玩着仙法,手指轉動,白光或成線或成圈。

“你愁什麼?我看你好得很。”忽然一道熟悉聲音響起,流景歡喜望去,正是他的兩個好友,景池與白宇。

流景當即收了手在雲牀上坐直了身子,欣喜道:“關鍵時候還是你們兩個靠譜。”流景目光向下望去,見白宇手上提着錦盒,鑲金鎏邊的盒子,精美花紋,卻是瓊花瑞草,神獸靈鳥:“可是帶酒了?”

景池嘲笑他:“鼻子倒是靈。”

流景從雲牀走下,景池與白宇進了牢房,手一揮,祥雲聚斂,一張雲桌出現,白雲滾動,白宇將錦盒放在雲面上,打開來,正是仙露瓊漿,精緻點心。

流景迫不及待的倒了杯飲下,嘖了一聲,解了饞的樣子滿足的讓人發笑:“還好舅母允許探監。”

景池坐下道:“所以娘娘罰你能錯嗎?”

流景道:“這回還真是錯了,不過她求個交代,我落個態度,雙利結果,何樂而不爲?”王母罰他進天牢,無非是要回絕此事總得弄個交代,那本子上寫的清清楚楚,流景與息琴,情投意合,交談甚歡,雖然流景不知道情投意合是怎麼個情投又怎麼個意合法,但交談甚歡還是有的,所以他也樂意進這天牢。

“此事一出,我還特意看了這息琴的畫像,倒是個伶俐模樣,有着女媧一族妖豔的相貌,媚眼如絲的模樣,不比你那靜煙師妹差。”景池道。

流景鄙視他:“我流景能是個看臉的俗物嗎?”

景池端起瓊杯,似笑非笑:“哦?”

“既然說起了,那就來說說,這月華如何?”

景池想了想,認真道:“花事不敗月華顏,瓊玉不朽月華身。“

白宇也道:“妄言囂世無玉骨,掩門透窗窺月華。”

呵,說的也是貼切,但是流景覺得:“人間雖說多絕色,不及月華媚傾城,便是這般的人,我都能忍住不冒犯,何況是這息琴?”

一語說罷,景池與白宇紛紛側目望向他,心裡卻是暗暗歎服,果然是他的個性,語言直白。

“說到不冒犯,你與月華如何了?”景池問道。

流景輕笑一聲,要怎麼回答這個如何呢?說他流景被拒絕了嗎?“按照這情況來看,是我流景敗了。”

白宇不信:“自詡風流,讓天庭女仙嚐盡相思的流景也會失敗?”

“始料未及啊。”流景感嘆。

“月華的態度也的確讓人捉摸不清,只是他天命註定要與你糾纏,你給他的,的確是一個成全。”

流景微愣,先前景池提議,只是說了無聊,可今日卻扯上天命,流景做神仙久了,自然知曉這天命是何意,跟天命扯上,便是逃不過,避不開。

“天命嗎?...景池,相知相交多年,你當懂得,若是傷害,我可捨不得。”

景池輕笑:“既是愛,如何沒有傷害?你現在想停,也停不了了。”

流景側目看他,這天命老仙的徒兒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是一個套路又一個套路。

“打着天命的幌子,去若無其事的傷害,這便是所謂的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嗎?”

景池對流景的知曉,不止在他風流,好酒,更知道他善僞裝,更懂他愛將真話搬出檯面,讓人無從猜疑,也更懂,其實他更像人,不像仙。

“那又如何?因果循環,從你遇見月華那一刻開始,我們都踏上了無法回頭的路,繼續,是唯一的選擇。”

氣氛忽然降了下來,那是他們三個第一次出現膠着,流景是個仙又如何,可他沾了太多的人氣,變得仙不仙人不人,該認的他不認。

白宇見氣氛沉了下來,不免開口勸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流景的話,順其自然如何?”

“呵...”流景冷笑,順其自然不也是天命的一種嗎?難不成要他現在認命,連他也被下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