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知情的宇林之後幾次致電心凌,她始終沒有接電話。轉眼到了週五傍晚,宇林終於等不及來到心凌家樓下守候,纔想起心凌從未提及她家位置,無奈之下想起嘉嘉,幸虧校慶之時更新了聯繫方式,於是立刻撥通嘉嘉的電話。
“嘉嘉,我是宇林,好久不見!”這樣莽撞的一句確實沒有多少思念的意味。
“喲,不見倒是沒多久,才個把月時間,就是難得你主動來找我,這次這件事一定非同尋常!”嘉嘉雖不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能猜到個八九成,否則心凌不會特意打電話禁止她向宇林透露自己的住址和單位信息,還以友情作爲威嚇。
“就不多說廢話了,你跟心凌這麼好朋友,你知道她最近發生什麼事嗎?她家住幾零幾?或者她單位地址在哪裡?”宇林急匆匆地直奔主題。
“還問我發生什麼事?這個你不比我清楚?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能說的是我要是告訴你她家和單位地址,我就會失去一箇中學的好朋友,傷不起啊!”嘉嘉也很直接。
“我們倆原本好好的,能有什麼事?現在我是擔心她有事,電話又不接,短信也不回,失蹤了一樣。慢着,你們有聯繫過嗎?”宇林錯愕了。
“她很好,至於爲什麼不願意見你,這個恐怕要問你了!上次打羽毛球就看出你倆不尋常,居然偷偷地就好上了。會不會是你過去的賬還沒算清,讓她知道了啊?”嘉嘉沒想到宇林居然對心凌不願意見他的事一無所知。男人總歸是粗枝大葉的,情場老手也一樣,女人的心思也能像男人一樣的話該會幸福許多!她偷偷嘆息着。
“我哪裡有什麼賬,都是咸豐年的事了,現在一點瓜葛也沒有,又怎麼會牽扯到她!她聯繫你居然是爲了躲開我?這你更應該幫我了,完全是莫須有的事情,其中一定有誤會。作爲老同學,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們斷送了各自的幸福,你幫我,也是幫她,她搞清楚就不會怪你的了!”宇林繼續苦苦哀求着。
“這不像是誤會,心凌的爲人我最清楚,她處事冷靜而且成熟。依我看來,你忽略了一些事的機率要更大一些!別說我不跟你打預防針,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很認真,非常認真,而且果斷。”能夠撮合他們這一對當然好,就怕事情不是表面看來的簡單。一段感情遭遇突變之後,女人最需要的是逃離一切冷靜獨處的空間,她不想因爲自己一時心軟而給心凌造成更大的傷害。
“嘉嘉,你不能不相信我,我真的一點不知情,就算真有個萬一,看在這麼多年同學份上,你也總得給我個機會吧!更何況自從決定跟心凌在一起,我的心裡就只有她一個。不瞞你,過年前我就跟她求了婚,而她也答應了。會不會她只是婚前恐懼症而已,其實她也很愛我。嘉嘉,你必須幫我!”宇林乾脆連求婚一事也和盤托出。
想不到宇林愛心凌竟愛得如此徹底,連退路也不要了。想到這裡,嘉嘉說道:“你想要心凌單位地址,可以試着問亦初,她倆之前不是說有合作機會嗎?唱K的時候我就看見他們交流過生意上的事,我幫你就只能到這裡了。女人要是受了情傷,能夠哭哭啼啼反而是好事,可我聽心凌的語氣,像還在壓抑着,證明她正在接受已經發生的一切,她想要自己堅強起來,鐵了心離你愈來愈遠。你看着辦吧!”嘉嘉嘆了口氣。
掛上電話的一刻,宇林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裡卻愈是發慌,他立刻找到亦初。
“你這小子,想不到偷偷地就好上了!那我也沒看走眼,一早看出來你對她不一般。可是,事情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心凌不是始亂終棄的人,況且依你的前科,估計連讓人給始亂終棄的資格也不會有,直接就過濾掉了。心凌是個認真的人,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揶揄一番後亦初還是站在宇林這邊的。
“哎喲你就不用想了,直接告訴我心凌的公司地址,或者公司名稱,只要能見到她,就什麼都會解決的!”宇林堅信着。
“你跟她拍拖居然連這個還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說你好呢情聖?”
“那說明我們談情的時間比說廢話的時候多得多,我對她也是認真的,況且我們纔開始不久,她工作又忙。別轉移話題,趕緊告訴我她公司地址!”宇林急得命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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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初於是立馬將心凌公司的詳細地址告訴宇林,再叮囑道:“小子,你可千萬別再三心二意,心凌的年紀也是不好等,這次和好了就乾脆一點,趕快結婚吧!”
“從很久之前開始,她就是我想要結婚的人,婚已經求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聲音低了下去的宇林實在沒有情緒再花時間討論沒有結果的問題,他匆匆敷衍了幾句,便駕車來到心凌公司寫字樓的樓下。
儘管已經夜深,宇林還是乘搭電梯上到公司所在的樓層。他知道心凌不在,他只想親眼看看心凌這幾年工作的地方,盡力感受她所過的生活。她在這樣的環境下會遇見些什麼人?平常有什麼消遣的去處?是的,他原來從沒有進入過她的生活,他和她的愛情躲在了荷爾蒙之下,那麼的軟弱無力。
心凌一直沒有接宇林電話,他只能發短信,這時候宇林又取出手機,“心凌,我不懂爲何至今你不肯再見我,不肯接我的電話,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想要逃離有我存在的空氣。無論發生了什麼狀況,我始終想說的是,我愛的人只有你,我要娶的人也只有你。以前,你總說很忙,所以我的溫柔從不敢越界。現在的我才發覺自己對你生活的世界的瞭解是如此窘迫,捉肘見襟。你知道嗎?現在我站在了你平日工作的辦公室門外,感覺很陌生,卻因爲你充滿了好奇。這裡是我愛的人的氣息留存的地方,看不見你的時候,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接近你,我愛你。”
洋洋灑灑一共兩百多字的內容,在心凌的手機端化成三條連續的短信。而此時的心凌,恰好在乘坐電梯上辦公室的途中,他們在同一座大樓。她後天就要跟隨劇組到杭州舉行開鏡儀式,想起來有些重要資料落在公司電腦特意回來備份的,收到宇林短信之時,她急忙按下了8樓的按鈕,而她的辦公室在9樓。
她的心撲通撲通往外跳,宇林就在她咫尺之近。還記得幾年前,同樣在車水馬龍的地鐵出口閘門處,他們不期而遇,雖只淡淡打了個招呼,可後來宇林告訴她,那並非是他們畢業後唯一一次的狹路相逢,只是沒有來得及讓她知道她便再次消失在人海中。我們是不是隻有不斷遇見的緣,卻無共諧連理的份?心凌的胸口堵着,捻着腳從8樓小心翼翼上到9樓,既渴望又害怕。
公司的大門外沒有宇林的身影,原來他已斜靠在大樓窗邊舉目遠眺,這是中學時代心凌心中宇林最喜歡做的事情。那時儒雅的他顯得心事重重,爲課業,爲未來,還是有那麼一刻這萬般的思緒裡,會有我許心凌的存在?而此刻的宇林,她相信心裡一定有她,她終於能夠走進他的心,只是從此他們將不得不咫尺天涯。
後來慢慢想回去,她才記得圓圓曾經跟他抱怨過她的新男朋友如何忽冷忽然,曾經一度想把這段戀情淡掉,一直到最後峰迴路轉,兩小口甜蜜無間,而這段時間也是心凌跟宇林戀情明朗陷入熱戀之時,她做夢不會想到圓圓談的人恰是宇林。
剎那間從懷緬過去的溫情,到無法解釋的欺騙,低頭的手機短信上又是一番情話綿綿,愛恨交錯在心頭之間,心凌決定了她往後的人生裡必須對眼前這個男人視而不見。
三十歲的女人了,就應該把前半生跟後半生剪斷,不能再爲一個眼神延續曖昧,不能再因一個擁抱輾轉難眠。上半生是一種人生,下半生就必須是另一種人生。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失去的是耗盡前半生贏回來的感情,也要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不讓愁緒沾身。
好痛,快呼吸不過來了,儘管哭,你值得爲你的付出默哀致敬,至於其他人,再深刻不過一陣風,有的烈一些,有的柔一點,終歸是要拂面而過的,哭完,請記得這是最後一次了。這不是心凌第一次掙得的經驗,卻恰好是一個學以致用的機會,她苦笑着轉過身,躲在樓梯門口的背後,輕輕拭乾淨不經意掉落的眼淚。
夜幕早已降臨,傍晚六七點的冬天猶如黑夜,遠處的街燈一早已被點亮。眼前的美景是心凌天天都會看到的吧,至少在她加班的時候。還被矇在鼓裡的宇林遠眺着這一片城市繁華的夜景,手緊握着不曾有一點回音的手機,靜靜沉淪在往日與心凌相處的點滴記憶中。憶至動情纏綿時會臉紅心跳,可一想到目前對心凌身在何方一無所知的自己,眼神又黯淡了下去,這是連喧鬧的霓虹燈都無法點亮的失落。
宇林等了一段時間,手機仍沒有一點動靜,便泄氣地往電梯口走去。心凌一直目送着宇林的身影,儘管下定了決心萬般決絕,她還是逃不出十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有宇林存在的地方,她的視線永遠無法離開。
她不是沒有憂慮過,宇林連她工作的地方都知道了,無論是怎樣知道的,接來下他應該就會知道圓圓跟自己是認識的吧。她只能假設宇林對自己跟圓圓是朋友這件事不知情,她的痛苦已經足夠深,沒有辦法也沒有精力再做過多有害無益的猜測。
但是知道又怎麼樣呢?她已然決定離開,明天她便不在這個是非之地,宇林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去質問圓圓。他們既然能走在一起,又沒有了自己作爲阻礙,一切自然而然會得到解決。這是最後一次能看見宇林嗎?心凌不自覺地追了上去,緊跟着宇林搭乘下一輪電梯。
電梯到達一樓,心凌卻不敢即時跨前一步走出電梯。我怎麼會這麼衝動?萬一真讓他看見了該怎麼辦?再等一等,還是再等一等吧。待心凌真正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堂,宇林早已不見蹤影。縱然有所失落,心凌還是舒了口氣,鼻子一酸,再次哽咽起來,於是扶着牆邊蹲在地上,埋下頭去纔敢大哭起來。
大堂的保安認得心凌,看她哭的樣子想必也不想別人打攪,便沒有上前,只靜靜地陪伴。夜色越發深沉,許久心凌才重新站起身來,看見保安靦腆地笑了笑,似是感謝他沒有大驚小怪,然後轉身乘搭下一趟的電梯,回到辦公室繼續做她未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