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月容偏偏是一個不得寵的公主。
秦嬈苒覺得心底莫名的一酸,原來,這個陌生的她不喜歡的世界,有過那麼多曾經對她很好很好的人,爲了這個人,她願意低下她不屈的頭爲她求情。
“哦?”太后細細打量着她,突然開口。“那你呢?”
“屬下什麼都不要。”
如果要的話,她只要一樣,那就是蘇息策的項上人頭。那是太后永遠都辦不到的,她怎可能爲了她,殺掉她的牀伴侶。
太后看着秦嬈苒,不說話。
空氣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漂亮的眉眼綻出一絲笑意,“異想天開。”
這真是一個始料未及的話題。“太后,爲什麼不肯答應屬下,月容公主她……”她真的只是個無辜的人兒啊,就算不得寵,也不必爲她而死。
“哀家看你還沒搞清楚現狀啊,靜王妃。”太后似乎在斟酌着什麼,慢悠悠的說道。“你的任務是取了靜王爺的項上人頭給哀家,可是,哀家可沒見到你帶過來的這份大禮,又怎會答應你這無禮的條件。”
秦嬈苒一愣,難道太后的意思是,葉弦他並沒有死?
不可能啊,她明明都看到他的衣衫和摺扇了,甚至看到了殘忍的被扒去整副外皮的屍骨。不會是,她心底咯噔了一下,他真的還活着,死去的只是另外一個人而已。
她倏地擡了頭,望向太后淺笑的眼底,努力鎮定下倉惶的那顆心,說。“太后,靜王爺不會……還活着……”
她倒是真的希望他還活着。
太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甚是舒暢。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別人在自己面前如履薄冰般的謹慎,唯恐一個不慎便會掉了腦袋,那種害怕,她會覺得很有欣賞的意味。
“當然,他還活着。”太后說。
“那他現在在?”
“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太后盯着她美麗的臉龐,輕笑着回答。“他正在等你,親自取了他的人頭,在此之前,哀家只是讓他小嚐了些新鮮玩意而已。”
她聽到聲音從她口中傳出,她看到秦嬈苒的面容霎時蒼白,在那一瞬,她忽然覺得這個遊戲似乎更有趣了。讓自己的心上人親手一刀一刀殺了自己,應該沒有比這個更能以泄心頭之恨了吧。
歡元太后伸手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痛的耳墜,露出一個無比深沉的微笑。
秦嬈苒被軟禁在了冷涼亭。
太后有令,沒有她的諭旨,任何人不得去亭中探望她。
儘管如此,傍晚的時候,還是有道小小的身影不顧一切的衝進來,大聲喊着她的名字。跪坐在地上的她怔怔的擡起頭,她記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很熟悉。
“皇上,皇上,萬萬不可啊,太后娘娘有令--”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池承惡聲惡氣的打斷,“你到底是額娘那邊的人,還是朕身邊的,再敢說個不字,朕立刻叫鍾將軍砍了你這狗奴才的腦袋。”
那人再也不敢吭聲,滿面憂愁的看着他。
池承衝他翻了個白眼,喝道。“滾開!”說罷,一腳踢開那個管事公公緊緊抓住自己下襬的手指,連蹦帶跳的跑了進來。當他看到被鎖住的屋門時,轉身朝身後的一個方向說。“快,將這鎖給朕砍了。”
長劍出鞘,枷鎖應聲而落。
池承迫不及待地推開門,兩隻圓圓的眸子順着屋內打量着,看到跪坐在地上的秦嬈苒,立刻蹬蹬蹬的跑了上前,伸出稚嫩的手將她深深的攬在懷裡。“秦嬈苒,你怎麼了?怎麼坐在這麼涼的地上,萬一生病了可怎麼辦?”
秦嬈苒的眼神有些恍惚。
見她不答話,池承使出吃奶的勁將她的身體拖着往榻上放。他以爲她會很重,沒想到,因爲久病,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幾乎不用費力,就可以輕鬆地抱起來。池承有些不敢相信,快速的抱着她放到榻上,又拉過被子想要替她蓋上。當手指觸到那薄的不能再薄的被子時,臉上突然有些惱怒。
“鍾將軍,立刻叫人取兩牀上好的棉被過來。”他說道。
廊外,一襲黑袍的鐘若木長身而立。低低的應了一句“喏”後,他轉頭離去。
回到客棧的容止歡,剛想將自己的新發現告訴秦嬈苒,順便安慰她大可不必那麼悲傷。不料,剛推開屋門,就有一隊侍衛拿着網兜早早埋伏着他。
容止歡一個大意,怎麼也想不到有人會在屋中埋伏。生生被捆綁住雙手雙腳,又被裝進往兜裡擡了出去。他一邊奮力扭動着蟬蛹狀的身體,一邊蹙着眉頭大聲對扛着自己走出客棧的四個侍衛抗議道。“你們這羣笨蛋,快點放開本王,真是丟臉死了,快放開--”
“小王爺,請您再忍耐一下,回到王府便會爲您解開。”其中一個十七八歲,眉眼清麗的黃衣女子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長生,本王等不到回府了,你沒看到那些人看本王的眼神。”他的話被人用一塊綢緞堵住,而做出這個舉動的,正好是這個叫長生的黃衣女子。她的眼睛很亮很大,那麼溫柔的看着他,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熠熠生輝。
她的額頭上束着一條鑲着珍珠的漂亮絲帶,更是爲她增添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容止歡看着她,還在劇烈擺動的手忽然就停住了,頭一下子老實的垂了下去。
被這麼大庭廣衆的抓回去,肯定沒有什麼好事。果不其然,剛回到府中,容止歡的生母梅妃就已經端坐在堂中等候着他。見到他灰頭土臉的拍着衣衫進來,將手邊放涼的茶盞就着桌子狠狠一頓。
容止歡很少見額娘這般生氣,立刻斂了脾氣,乖乖的湊了過來。“是誰惹額娘發這麼大的火,本王一定會給點顏色他瞧瞧。”
見他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梅妃原本窩着的一口怒氣倒怎麼也發不出來。她本就他一個兒子,自從夫君駐守邊疆時戰死在沙場上,她更是將這唯一的獨苗當寶貝一樣慣着,他喜歡什麼全部都由着他,家裡的每個人都隨便他呼來喝去。這才導致容止歡漸漸長成爲一個成天惹事生命,風流倜儻,逍遙成性的極品。
所以,他變成這樣,真的不能怪他。
梅妃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剛纔宮裡太后那邊來了旨意,說你一回來便慫恿皇上闖入敬刑司,要罰你禁足半月。你在外邊隨便玩也就罷了,怎麼竟做一些別人想不到的事,真叫人頭疼。”
頭疼也罷了,其實梅妃最擔心的是,掉了腦袋。
他要是死了,這個王爺府可就真的要散了。
“這事,太后這麼快就知道了?”容止歡摸了摸下巴,說道。
“宮裡的消息本就傳得快,哪能逃得了太后的法眼。正好,趁此機會你就好好在家裡呆着,別想着再出去惹什麼禍端來。”
梅妃掃了他一眼,又囑咐道。
容止歡立刻炸毛般站了起來,“那可不行,我還有事要做呢--”他回來時,秦嬈苒不在屋中,肯定是出去了。她能去的,也就是皇宮,萬一被人發現,那豈不是白白送死。更何況,她身上的毒還沒有解,再不解可真的會喪命的。
“讓你呆着別跑就別跑。長生,好好看着小王爺,他要是跑了,咱們府中上上下下五十六口人可都得陪着喪命,你可知道事情的輕重了?”梅妃懶得跟他再廢話,而是轉眸望向了站在容止歡身後的黃衣女子。
“是,奴婢遵命,一定會看好小王爺。”長生低着頭說道。
入夜,雨下個不停。獨自躺在榻上的秦嬈苒輾轉難眠,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人敲了敲她的門幾下,一貫冷冷的聲音在這樣的雨夜聽起來居然有幾分暖意。“秦嬈苒,你睡了嗎?”
--是鍾若木。
她遲疑了片刻,抱着被子沒有出聲。以目前的心境看來,她沒有心思跟任何一個人說話。或者說,只要一開口,她就會覺得胸腔難受得緊。
糟糕,好像是毒又發作了。大滴大滴的汗自她的額頭冒了出來,她的嘴脣越加的慘白,就好像是一張新做出來的宣紙一樣,沒有一點紅潤的顏色。似乎是覺察到裡面的異樣,鍾若木隔着房門聽了一會,又敲了敲門。“我知道你還沒睡,不會是……”
“嘔!”秦嬈苒忍不住胃一酸,大聲吐了起來。鮮紅的血液順着她的嘴角蜿蜒流下,就好比一條泠泠的小溪。
聞此動靜,鍾若木飛身一腳踹開了門,衝進來。當他看到她痛苦萬分卻還在拼命忍耐的樣子時,心痛的差一點碎掉。“怎麼會這樣?”他扶住她的身體,擰着眉頭肅肅問道。
她又吐了一口鮮血,才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吃力的擡起頭來,望着他滿面的焦急。“沒事,有勞將軍掛心了,還死不了。”
“你,”鍾若木心一凜,又抽痛起來。“非要這麼說話嗎?”
“你想要怎樣?話說,抓他回來的人就是你對吧?你鍾將軍出馬,什麼樣的任務會完不成?”秦嬈苒瞟他一眼,避開他身體上的觸碰。只是,她剛將他的手拍掉,身子一滑,險些又要栽倒到榻下去。幸虧,鍾若木及時伸手接住了她。
她又將他惡狠狠地推開。
鍾若木看着她的神情,她似乎很難過很難過,看上去簡直是痛不欲生。可是,他呢,他也很難過。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就是愛,他愛上了秦嬈苒。
“被我猜對了?”秦嬈苒勾起一絲冷笑,斜眼看着他。
鍾若木只得回她。“是我抓的,他是我抓回來的,因爲是太后的旨意。”
“他現在在哪裡?”
“這個--”他不能告訴她。
“他在哪裡?”秦嬈苒緊盯着他的眼睛,逼視着他。
鍾若木的心往下沉,硬起心腸,接着道。“你還有哪裡難受,要不,我去請個御醫來給你把把脈。”
他是知道的,可他不肯告訴她。
也是,他怎麼會告訴她呢。
拳頭越握越緊,秦嬈苒咬緊了牙。“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後也別來看我。”
很輕的一句話,就好像窗外面絲絲飄着的小雨。
落在他的心尖,卻是痛得要命。
她說,我的事再也不要你管,以後也別來看我。
心下一陣悽楚,從來沒有一刻,他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哪怕是風飄飄毫不猶豫的刺他那一劍時,他也不曾有這麼的絕望和悲愴。
鍾若木一時間有些失措,眼睛暗沉的幾乎看不見任何情緒。他站起來,轉過了身,帶着毅然拉開了屋門,在出門的一霎,似乎下定了決心。“我只能告訴你他還活着,直到行刑的那天,沒有我允許的話,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他,這是我唯一可以承諾給你的。”
他不能背叛王,背叛太后,這是他最後能爲她做的。
屋外的雨漸漸停下,好像突然出現時那般安靜。只是,殘留在地面上的雨水,雖然沾不溼他的衣衫,依然散發着刻骨的寒意。
“不必了--”秦嬈苒打斷他的好意。
既然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既然不能救他出去,說那些有的沒的只是廢話而已。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相信鍾若木了,而兩個人的關係更是從現在起一刀兩斷。
鍾若木心中知道她在氣他,彷彿也平靜下來。“你好好休息,至少,你還得活着爲他和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報仇,不是麼?”
這一句話無疑激起了秦嬈苒求生的意志,一種堅定的神情閃過她的面容。“是啊,你也是我的仇人,我怎麼會輕易就去死。”
鍾若木聞言驚呆,背挺得僵硬。“你說什麼?”
秦嬈苒勾起一絲冷笑:“我恨你。”
她被人壓着來到行刑的地方時,心裡絲毫沒有膽怯和緊張。在臨時搭起了高臺上,放着一排整齊而精緻的匕首,後面依次是各種各樣的兵刃。因爲昨夜剛下過雨,檯面上積了小小的雨水,溫溼而透明。
長廊下,響起一竄鈴鈴的清脆的枷鎖的聲音。
溫潤如玉的年輕男子,一襲灰色的囚服絲毫掩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長髮凌亂的披在腦後,順着那蓬散的髮絲,秦嬈苒看到了一雙澄澈純淨的眼眸中散發出來的頹廢而惆悵的氣息。
他的眼底很荒涼。
就好像是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對這個世界生無可戀一樣。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不自覺的,忽然就格外陌生起來。
葉弦似乎有所察覺有道視線一直緊緊跟隨着自己,他慢慢地擡起頭來朝這邊望了過來,當他看清楚眼前的綠裙女子是秦嬈苒時,忽然啞聲喊道。“苒苒?”
“苒苒,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他們抓你過來的?”葉弦似乎不敢相信,聲音微微含了絲顫抖。怎麼可能,他一直以爲她在家裡等着自己。
可是,等等,就算她可以等,病情也等不及,她需要解藥。依照她目前的臉色和神態來看,再不服下解藥,她最遲明晚,必定喪命。一邊觀察着秦嬈苒,一邊他又心痛起來。現在他自身難保,更不可能爲她求到解藥。
秦嬈苒的眼睛一酸,酸得幾乎渾身顫抖。“笨蛋,你這個笨蛋。”她氣的恨不得擺脫掉身後那兩人的鉗制,撲上去將他摁在地上,抓住他的脖子。“我的命比起你得來,一點都不重要,爲什麼偏偏是爲了我--”說到這裡,她說不下去。
爲了她,他竟要如此的犧牲自己。
“你的命比起我的來,很重要哦。”葉弦的嘴脣輕輕地在動,一字一句吐的十分清晰。“只要我還活着一天,就一定會保護你。”
我也要保護你。秦嬈苒看着他,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葉弦被人綁到了高臺的柱子上,他好像沒有一絲不開心,反而淡淡的衝她笑。別怕,不過是死而已,太后想要的就是他死,她心中的怨恨才能徹底消散。能在死之前,見到最愛的女人最後一面,他會覺得很滿足。
歡元太后在盛大的排場中,姍姍來遲。她今天換了一件素色的銀絲曳地長裙,裙袍上點綴着點點臘梅花。緊跟在她身後的是鍾若木,他緊緊地閉着嘴巴,束着手提着長劍,不發一言。
“時辰應該到了吧,還不立刻行刑?”太后轉眸看向這次的斬官,幽幽地說道。
那人一聽,便立刻揮了揮手,叫來旁邊的一個侍衛,將太后一早交代的命令傳達於他。侍衛領了命,立刻朝秦嬈苒走了過來,說了句什麼。那兩個緊緊抓着她雙臂的人便爲她解了身上捆綁的繩子。
秦嬈苒手腳得到舒鬆,連忙飛奔向臺上的葉弦。她蹲在葉弦的面前,輕輕地攬住他的肩,將頭埋在他的懷中。“對不起,”她囁嚅着說。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葉絃動容,身子往前傾。他的雙手被捆綁在柱子上,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用這樣靠近的姿勢,離她更近一些,感受着她最後的溫暖。
秦嬈苒將埋在他胸前的頭貼的更深,她的眼淚簌簌的落下來,淚水將他胸前的衣裳沁得冰涼。
感受到她在哭,葉弦極力擡高手肘,手指顫抖着去摸索她的輪廓。他摸到她滿臉的淚水和悲慟冰冷的肌膚。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這樣接觸到真實的她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了她乾涸的脣瓣上,正要努力說些什麼,換來的卻是秦嬈苒一陣猛烈的劇咳。鮮血從她的嘴角淌落,他的心頓時抽了一抽。“很難受對不對,別害怕,深呼吸,用力的吸氣,就不會那麼痛了。”
秦嬈苒擡起頭來,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痕。“不痛,一點都不痛。”
他看着她隱忍的表情,拍撫着她,眼睛卻緊緊地盯着臺下正襟危坐的某個身影。“給她解藥吧,我求求你,給她解藥--”
“你說什麼?”太后似不相信。這幾日來,她接連對他用遍了所有的酷刑,甚至當着葉弦的面折磨死了他的生母,可是他都沒有對說說過一個“求”字,她氣的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然而,現在,他願意爲了秦嬈苒,而低聲下氣的求她。
這令她突然覺得這個遊戲最精彩的地方纔剛開始。
“我說,我求求你,請你放過她。”葉弦又重複了一遍。
秦嬈苒在他的懷裡,拼命的搖頭,不要求她,她反正是要死了,不要求她。
太后的面上終於綻開一個笑顏,她朝他輕輕地擠了擠眼睛,說道。“好啊,只要她按照哀家的意思,用上面的匕首一刀一刀親手了結你的性命,做得到的話,哀家答應你饒了她。”
天很陰,風很涼。
秦嬈苒扶住身邊的木案,閉上眼睛,只覺一陣金星在腦中飛冒。這時,歡元太后的聲音淡淡傳來:“做得到的話,哀家答應你饒了她。”
葉弦的目光在一瞬間投在她的身上,秦嬈苒感覺到他的注視,不自覺失笑出聲。“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拼命地晃着腦袋,心窩就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利器插入一樣。
也許太后不這般說的話,她早已忘記她昨晚說過的那一番話,也曾以爲那應該是個玩笑。不料,當太后再次提起,她方知道她真的錯了。
讓她一刀一刀的瞭解葉弦的命,比要她的命還要痛苦一千倍一萬倍,她怎麼可能下得去手。
“就這麼做吧,能死在你的手中,我會覺得很幸福。”葉弦瞅着她,面上一派的波瀾不興。這兩日來,他自是知道歡元太后這人陰狠無情,對自己的恨意也是超乎尋常,但是,只要死在秦嬈苒的手中,他最愛的女人手裡,他不覺得有太多的遺憾,況且,還能挽救她的生命,更是十分值得。
“把匕首拿起來,殺了我吧--”葉弦緩緩的說。
“不可以,不可以的。”秦嬈苒“砰”的站起來將那些擺放好刀器的木案推翻,然後雙手捂着臉,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她這個人性子淡淡的,總是很少會哭。可最近一段時間,卻像是要將這些年來積攢的所有眼淚都要哭幹一樣,彷彿只要看到他,她就會不受控制的掉下眼淚來。
葉弦慢慢扭動着被束縛的雙手,用力擡起手臂,將她重新攬在懷中,強迫着她擡起眼睛與自己直視。“你聽我說,殺了我,你就可以活下來了,月容小公主也能得救。所以,你一定要按照她說的去做,答應我!”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覆在她的耳邊堅定的說道。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小公主的事情?
秦嬈苒心中十分驚訝,但是更多的是心痛。他竟然要求她殺了他,爲了救自己,他寧願自己去死,來換取她這條命。
她不斷地搖着頭,眼淚又掉了下來。
葉弦摸了摸她的頭髮,微嘆出一口氣,再沒有說話。
如果,換做是他,他又何嘗對她下的去手。
看着高臺上的那兩個人,半天沒有任何動作。歡元太后衝着那位斬官拂了拂手,示意他可以開始了。她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今天的這一刻。他的母親如何奪去她的心頭所愛,她便要加倍報復回來。
“哀家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你下不去手,自有人可以幫你,不過--”說到這裡,歡元太后鳳目微挑,“那時候,他可能會比現在痛苦的多哦。”
立即,便有一個侍衛上前來。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那散亂了一地的利器旁,彎下腰,伸手撿了一把只有食指長的匕首。然後,舉着那把匕首,慢慢的來到他們二人的身邊。
“不。”秦嬈苒察覺到那把匕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正要伸手推開那個人和他手上的東西,卻突然垂了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的面頰緋紅,似要滴出血來,眼睛裡含了層薄薄的霧氣。
她看到那個人已經舉起了匕首,狠狠地朝着他的心窩剜了下去。隨着“茲”的一聲,一塊鮮活的肉從葉弦的身上生生掉了下來,他悶悶的發出一聲低吼,五官扭曲的異常的痛苦。
“住手--”秦嬈苒絕望的大喊。
那人正要再剜下去,看到太后站了起身,對他做了個暫停的姿勢。
秦嬈苒踉蹌的爬到葉弦的身邊,伸出手覆在他不斷滴着血的胸口,她的眼淚如決堤般傾瀉而下。“我來,我自己來。”她的聲音抖得連自己都聽不出是不是自己的。
“這樣就最好了,來人,將匕首遞給她。”太后揚了揚眉,復又坐下。
她接過了那把還在往下滴着血的匕首,一點一點的靠近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