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竹苑裡出來,佟書瑤站在御花園裡,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裡飄蕩着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
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她靜靜望向夜空深處,良久,良久。
“娘娘,該去了吧?時候不早了。”玉蘭在身邊提醒她。
她依然望着,只說了兩個字。
“不急。”
直到看到遠遠的夜空裡,突然劃過了一縷亮光,她才微揚脣角,轉身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太和殿裡,熱鬧。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一衆溜鬚拍馬的聲音。
呵,看來她遲到了!
跨進去時,佟書瑤首先看到了坐在席位上的端傾城,而他也正看見了她。
她抿了絲微笑,移開目光,擡起頭,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地走了進去。
原本有些喧鬧的太和殿,此刻安靜了下來,都注視着她。
她走得從容,順手優雅地彈落了起先站在御花園時,落在身上的雪花,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忽略掉了那各色的目光。
南宮白給她準備了一個很好的位置,表現出了對所謂先皇遺妃最大的尊重。
佟書瑤坐下來,目光淡淡地掃向全場。
今天的人到得還挺齊!
只是在今天這個場合裡,有人吹捧,也有人不服。
安靜了一會兒,便聽見下面有了質疑的聲音。
“我們怎麼知道那禪讓詔書是真是假?”
說話的是杜太傅。他終是忍耐不住了。
面對質疑,南宮白眼睛眯了眯,隨即挑眉一笑。
“不相信?先皇當時寫詔書的時候,瑤妃娘娘可一直在他旁邊呢。”
說完,他的目光向佟書瑤投了過來。
他把問題拋給了她,言下之意,體現她最大價值的時候到了。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佟書瑤的身上。
她站起來,展了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是啊,皇上早有退位之意,他寫禪讓詔書的時候,本宮的確在旁邊看着呢。”
聽她說完,南宮白滿意地勾起了脣角。
下面那些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上趕着又拍起了馬屁。
“皇上即位,是先皇的旨意,誰人敢有異議?”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馬屁把南宮白吹到了一個至高點。此刻,他美美的心情啊,怎得意二字了得?
可,看得出來,不服的人,依然不服。
而端傾城一直淡淡地看着這一切,只有目光落在佟書瑤身上時,眼底噙了半分溫暖的笑意。
佟書瑤耐心地等到這些馬屁聲漸小,才笑着緩緩開口。
“只不過……”
這三個字音量不大,一出口卻再次讓整個太和殿安靜了下來。
南宮白臉色微變,看向她,眼神裡有半分警告之意。
佟書瑤假裝不懂,一步步走出席位。
“只不過,皇上親筆書寫的禪讓詔書不是那一道,而是本宮手裡這一道。”
說完,她從衣袖裡拿出另一道詔書來。
南宮白臉色大變,其他人也都很震驚。只有端傾城,自在地端起了酒杯,仿若一切
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佟書瑤微笑着向尤大寶招手,尤大寶跑到她的面前來。
“大寶,將這道詔書宣讀給各位大人聽聽。”
尤大寶接過詔書,眼神興奮地發着光,斜瞟了南宮白一眼,清了清嗓子,將詔書展開,大聲念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在位八年……”
怎麼又出現了另一份禪讓詔書?所有的人都蒙了。
而南宮白此刻的臉色,已經黑透。
佟書瑤恬靜地立在一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太久!
尤大寶唸到最後,略微停了一下,掃了一眼下面神色各異的衆人,拔高了聲音。
“着禪位於湘王殿下,欽此!”
話落,全場譁然。
“什麼,禪位於湘王殿下?湘王殿下不是跟皇上一起喪生在孤魂頂麼?”
“你在胡說什麼?”南宮白怒不可遏。
急了嗎?怒了嗎?好戲還在後頭呢!
佟書瑤泰然地看着衆人。
“本宮有沒有胡說,各位看看就知道了,相信皇上的筆跡大家應該是很熟悉的。”
尤大寶將禪讓詔書展開,一一展示給給每個人看。
“是啊,真是皇上的筆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證據面前,杜太傅也有了底氣,站起來重重一哼。
“怎麼回事?這還不明顯嗎?有人企圖謀朝篡位?企圖騙過大家,得了整個天下。”
南宮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禪位給湘王是嗎?只可惜湘王已經死了。”
佟書瑤猛然瞪過去,眼神凌厲如刀。
“即便湘王已死,那也輪不到你,我肚子裡懷的,是皇上的親骨肉,陸家後繼尚有人在。”
杜太傅憤怒地伸手指着南宮白。
“僞造詔書,南宮白,以前倒是看不出來,好大的野心啊。”
與此同時,反南宮白的人也都站了起來,眼見了局勢將不可控制。
南宮白突然一揮手,就有一羣帶刀侍衛衝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而領頭的人,竟是張景。
坐在南宮白身旁的素心早已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得渾身發抖。
看着眼前一把把明晃晃的劍,佟書瑤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因爲她極好的聽覺已經聽見了遙遠的聲音。
不一會兒,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那震天的殺聲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也都聽到了。
一個侍衛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皇上,城門已破,如今整個皇宮已經被重重包圍。”
聞言,佟書瑤臉上的笑容放大了。
南宮白眼睛瞪如銅鈴。
“是什麼人?”
“是東魯王子,代國公主,和漠桑的蒼漠大軍,兵分三路,來勢洶洶,眼見着,宮門將要守不住了。”
南宮白冷冷瞥向端傾城。
“王子殿下,你是什麼意思?”
彷彿打擾了他喝酒的雅興,端傾城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慵懶地笑了笑。
“蒼漠大軍,怎麼可能?本王子還在這裡,誰能號令蒼漠大軍?”
正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緊接着,一隊人衝了進來,將所有人都團團圍住。
而緊跟着後面進來的,是一個人扶着另一個人。
“南宮白,皇上和湘王殿下如何會喪生在孤魂頂?你是不是該給個說法了?”
竟是程覺,他看起來行走不便,應該是受了南宮白的毒刑。
而扶着他的那個人,佟書瑤雖然只見過一次,不過對他的印象依然深刻。他是程文彥的副將左鴻。
同樣都是行動不便,好在左鴻年輕,傷也已經多年,自己勉強可以行走的同時,還可以扶着程覺。
程覺和左鴻的出現在她的意料之外。
二人一步步走了進來,程覺與南宮白麪對面而站,眼裡悲憤漸濃。
“還有吾兒文彥當年如何死在漠桑的?這筆帳今日就一併算清吧。”
眼前的形勢,南宮白腹背受敵,已是大勢已去。
佟書瑤盯着程覺,覺得這個老人好生可憐。一雙兒女統統都不在了,如今還被南宮白折磨成這個樣子。
她陷在自己的思緒裡,當南宮白猛然拉住她,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纔回過神來。
“快放開娘娘。”尤大寶急得大喊。
端傾城猛地攥緊了拳頭,緊緊盯着他。
“南宮白,你不要再掙扎了,趕快放了瑤妃娘娘,你今日是逃不了了。”程覺鄭重地警告他。
南宮白陰冷一笑,“是嗎?那便試試看,你們若敢亂動一步,我就殺了她。”
沒有人再敢亂動。
“都退後。”他喊。
半響,程覺揮了揮手,所有人讓出了一條路來。
南宮白脅着佟書瑤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後面一步步緊跟。
南宮白已經走出殿外,越退越遠。
“殺。”
張景突然一聲喝令,太和殿裡殺成了一片。
外面的撕殺聲也越來越近,看來是已經破了宮門了。
趁亂,南宮白拉着佟書瑤飛快地閃入了夜色裡。
端傾城避開撕殺,目光緊緊鎖住他們,跟了上去。
聽着漫天的撕殺,想着今夜將血洗皇宮,佟書瑤心裡悽悽然。
戰爭還是起了,生死,不過是一線之間。
戰爭就是身不由已的東西。
爲了一場正義,爲了告慰逝去的靈魂。
戰不是爲了破壞和平,戰或者不戰,都只是爲了天下太平。
這殺聲震天猶如死神在召喚,南宮白跑得很快,一直帶着她入了昭華殿。
南宮白快速打開了昭華殿的暗道,帶着她閃了進去。
佟書瑤詫異,他竟然也知道暗道的存在。她幾次想要掙脫,都沒有掙開。
“你最好祈禱我能活出去,否則,你只有陪葬。”
他冷冷威脅她。
端傾城一直緊緊跟隨,也尾隨着進入了暗道。
千幽澗裡,再聽不見任何的撕殺,跟外面彷彿是兩個世界。
而這裡已經被挖得面目全非,卻仍然還有一羣人在不停地挖。
看見他們突然出現,他們停了下來,看着他們。
“停下做什麼,還不快挖?”
想必是知道在這裡,佟書瑤也逃不到哪裡去,他鬆開了她。整個人卻狂暴到了極點,隨手執起鞭子就抽。
幾個被打的人疼得哎喲直叫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