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寬,高漚本王再來問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若還敢回答在練兵那就繼續給本王練。”歸海莫燼掃向二人,冰冷凌厲的目光似利劍驚的二人汗如雨下。
“兵部下了文書着虎翼軍刪員,我們拿不定主意怎麼刪,爲了早些完成王爺您交代的差事,這才...這纔想到了這個辦法...讓屯長以上的將領集中在這裡...呃,切磋一下...以便...”高漚越說越緊張,豆大的冷汗沿着面頰直往下流,伸手抹了一把,擡頭正看見歸海莫燼沉寂的雙眸,嚇得話已是說不下去了。
“呵呵,你們這法子簡便啊,這辦法好,減誰的兵咱拳頭說話,誰的拳頭硬誰說話。哎,這辦法妙啊,軍營嘛,本就該如此。”歸海莫凌呵呵一笑,一臉肯定地點着頭,他這笑在這緊張的氣氛下異常不和諧,倒讓人更是緊張了。
這虎翼軍歷來是一左一右兩個中尉,兩人共同管理軍政,一人領一半兵馬,平起平坐,相互牽制,想來是因爲減員的事情起了內訌,這纔有了今天的羣架。
那常寬,高漚就是再傻再緊張,歸海莫凌說的是反話還是能聽出來的,連連叩首:“這都是步兵校尉、越騎校尉的主意啊。”
“哦?”歸海莫燼輕哼。
臺下那被點到的兩個校尉一聽,神色慌張地爬上了營臺,跪在了地上,點頭如搗蒜。
“步兵校尉吳亮,祖父禮部員外郎吳克山,父親太僕寺卿吳央,叔公光祿寺署正吳英,也算是滿門京官了,父皇對你們吳家可是恩寵有佳啊,如今你竟在軍營教唆禍端,真是好啊。還有你越騎校尉張明忠,你家世代經商,好不容易到你這一輩出了個軍爺,你就是這麼報效朝廷的?你是河營協辦守備劉桂舉薦的吧,劉桂從前可是父皇的親身侍從,後來雖是外放了,可父皇對他也是親信有佳,怎麼就偏舉薦了你這樣的不臣之人。”
歸海莫燼輕叩椅柄,聲音和暖倒是聽不出多大的怒意,可那冷峻的目光卻直掃二人,一襲話更是說得極重。一句軍營教唆禍端,一句不臣之人,等於就是定了兩人死罪。
那吳亮和張明忠一聽這話,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了。
常寬,高漚聽了這話也是一陣心驚,這話不僅連二人的家底都道的清清楚楚,連二人如何入得虎翼軍都是一清二楚。他們本來是想推出兩個人來,想二位皇子發過火消了氣,這事也就過了,可是不想歸海莫燼兩句話就雷厲風行地定了那吳亮和張明忠死罪,話語斬釘截鐵,毫無餘地,兩人當下就慌了,面色突變。
“慕掅人呢?”
高漚聽得歸海莫燼喚那慕掅連忙扭身吩咐人去喚來,心裡越發的緊張,不知道這向來心思鬼測,行事雷厲的冷麪王又要做何。
歸海莫凌卻不管他們,嘻嘻一笑湊到覓塵身邊輕聲低語:“我四哥厲害吧?比我有氣勢多了,瞧把他們嚇得。我就佩服四哥這點,隨便入得一個軍營,只要是兵部有案在冊的將領任你指一個,四哥都能道出其爲將始末來。這招好用的很,既能嚇唬人又能收服人。哎,我怎麼就不行呢,兵部的官員冊錄我抱回去研讀了三天愣是沒理出個頭緒來。”
覓塵輕笑,看向一臉悲慼的歸海莫凌:“就你那點智謀,那點能耐,也就能扮虎吃豬,裝模作樣的嚇唬下這些鼠輩。”
“噯,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只是不擅記這些千篇一律的東西罷了,在尚書宮讀書時候除了五哥,先生可是誇我最多的。爺要是去參加春闈高中三甲也不是不能的。”歸海莫凌凝眉,語氣頗爲自傲。
覓塵狡黠一笑,嬌聲嬌氣地道:“爺您好厲害啊,奴家仰慕已久了。”
歸海莫凌聽得覓塵甜到發膩的音調,渾身一抖,側側身子讓自己遠離:“得,你還是說爺扮虎吃豬吧。”
覓塵輕笑,見遠處慕掅正快步往這邊來。轉瞬便來到了臺上,扶劍行禮。
“慕掅,這二人在虎翼軍中蓄意禍端,實乃不臣之舉,你着人把他們二人押送刑部交給刑部尚書黎溫,就說是本王交待的,一定要嚴查嚴辦。”歸海莫燼話語剛落,慕掅就跪地領命,而那吳亮和張明忠則是哭喊求饒亂做一團。
眼看慕掅就要着人把二人拉下去,常寬和高漚哪裡還能呆得住。要知道這幾年他們一起吃空額,貪軍餉,吳亮和張明忠可是都參與其中,每年分到的髒銀可不少,對於他們誰吃了多少空額,那可是清清楚楚。
倘若這二人被帶到刑部還了得,常寬和高漚對視一眼,已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意思。二人這次空前地一致,剛剛還是爭得面紅脖粗,現在卻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那常寬萬般念頭在心頭一轉,心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經顧不得什麼得罪王爺不王爺的了,管他什麼戰神,什麼翰王,這是他常寬的地盤,想從這裡把人帶走,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他就不信就憑一個王爺一個皇子就能把他的虎翼軍整翻天。如此想着,心下已是安定了不少,率先把心一橫,站了起來,攔腰站在了吳亮和張明忠的面前,阻了慕掅着人。高漚眼見常寬的動作也趕忙從地上起來,站立於張明忠旁。
歸海莫燼依舊不動如山的坐着,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裡卻是視如不見,眸光連撥動一下都不曾。倒是歸海莫凌嘴角輕勾,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
“王爺無權處置我虎翼軍的人,虎翼軍歷來都是聖上親兵,只有聖上才能處置這二人。”常寬高聲言道,似乎是想用這聲音來震懾住什麼,卻偏顯得底氣不足。
“哦?是嗎?你虎翼軍確實只有父皇能調動,可常寬你弄清楚了,王爺是要收押這兩個逆臣,可不是調動。嘖嘖,堂堂虎翼軍左中尉怎麼連個話都弄不明白呢。”
歸海莫凌輕道,說着還擡起右手,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袍角,那樣子隨意慵懶,覓塵覺得要是她是那常寬鐵定氣得七竅冒煙。
“就算是收押,也該是刑部來拿人,王爺這麼說抓就抓豈不是濫用職權?”高漚上前一步口中振振有詞。
“哼,回去好好翻翻《海天六典》,刑典中的第三篇第八律,看看本王有沒有濫用職權!”歸海莫燼沉聲道。
凌厲的目光連事不關己的覓塵都能感受到些許,扭頭看向他,覓塵清楚的看到歸海莫燼眼底風雲狂涌,終於明白爲什麼有人傳言,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將軍也抵不過翰王凌厲注視而汗流浹背匍匐在地,那攝人目光簡直就如同利刃刀鋒直逼心底,連她都替那常寬和高漚感覺喘不過氣來的悶痛,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平日裡他那沉靜的樣子倒是好心情的模樣了。
“慕掅,還等什麼,拿人啊。”
歸海莫凌看向慕掅,語氣中覓塵竟聽到了一絲興奮,心下失笑,怕是這人巴不得出點什麼事好鬧上一鬧呢。
慕掅聽得歸海莫凌的吩咐,忙喚虎賁營的兵卒把人帶走,吳亮和張明忠被那士卒一架,叫嚷求饒的更厲害。他們這一喊,似乎才把常寬和那高漚從剛剛歸海莫燼帶來的鋪天壓力下解脫出來,兩人均是一震,常寬已是率先拔劍上前。
“誰敢?先問問我常寬手中的劍。”
他這麼一拔劍,營臺下的許多將領兵卒也跟隨着紛紛舉起了兵器。常寬和高漚似乎被壯了膽,竟兩眼如鈴瞪向歸海莫燼。
“你手中的劍?哈哈,本皇子可只看到你的周身裙帶飄飄呢。”歸海莫凌狂放一下,笑聲還沒落,身影微動,待覓塵再看時那常寬手中的劍卻已是牢牢地握在了歸海莫凌手中,正被他輕搭在常寬肩上,隨意地一上一下輕拍着,那常寬臉色煞白,哪裡還有剛剛的猖狂樣兒。
歸海莫燼起身移步,湊到常方耳邊輕哼:“德紹十八年你在京都北郊殺人霸女,德紹二十二年你縱火活活燒死了汝陽段氏一家四口。如果這些還不夠,虎翼軍左中尉溫耀南的死夠不夠?別以爲自己做的一點痕跡都沒有。還有你,高漚,你的那些家底還用本王揭出來嗎?德紹二十一年冬你做過什麼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覓塵遠遠地見歸海莫燼不知道走過去對那常寬和高漚說了什麼,兩人面色青白交加,那常寬險些站立不穩。然後歸海莫燼示意慕掅帶人,常寬和高漚竟是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歸海莫凌把常寬的劍塞進他的手裡,還不忘安慰地拍拍他:“拿好了啊。”
覓塵正失笑,卻是歸海莫燼回頭望了過來:“走吧。”
說着也不再看一眼那常寬和高漚二人,徑自步下了營臺往馳焰而去。
覓塵趕緊也起身跟上。
慕掅送他們出了軍營,歸海莫凌嘻嘻一笑:“慕掅啊,難怪你要回黑翊軍呢,這裡確實呆着窩囊。”
“王爺就把我再要回去吧,慕掅別無它求,回去做個小兵卒也是好的啊。”慕掅苦笑。
“辦好這次的事再說。人看好了,小心高寬他們狗急跳牆,那吳亮和張明忠要是出了什麼事,本王爲你試問。”歸海莫燼輕撇慕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