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濛,山道旁的樹叢中幽黑一片,黑影重重。覓塵感受到歸海莫燼身體蓄勢待發的力量,微微心驚,只能柔順地任他護在懷中,任他帶着自己發力急奔。
忽然覓塵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心呼不妙,電光火石間,歸海莫燼由腰際抽出了一把軟劍。手腕一揚,劍氣自袖底擊出,擋住那電閃雷鳴的一擊,劍鋒鬥轉,悄無聲息的一劍撕破黑影,鮮血飛濺,那人捂住胸口徐徐倒下。
覓塵只聽歸海莫燼大喝一聲“閉眼”,她便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間分明感覺有什麼東西濺在了衣袖上。心知是血,覓塵微微蹙眉,卻霍然睜開了眼睛。
只見就在她閉眼的瞬間竟有十幾個黑衣人將她和歸海莫燼團團圍住,衆人手中寒劍皆指向歸海莫燼。她心生一驚,只覺這些人來的如此詭異,悄無聲息,定個個都是高手,不免憂心。
歸海莫燼心知必須儘早脫身,迅速將覓塵拉到身後護住,手中長劍急走。意隨心動,氣貫劍刃,毫不留情。一時間一片白光隨着劍身層層捲起,裂電般向圍擊的人襲去。
覓塵被歸海莫燼一手拉着護在他身後,只能跟着他的身影急走,好在她輕功極佳,倒也沒有添亂。只聽陣陣慘呼從身旁傳來,圍攻諸人已紛紛倒地,歸海莫燼拉起覓塵便再次向山道急奔。
然而沒幾步便又有一批黑衣人從樹林中閃身而出,這批人似乎已經知道了歸海莫燼的厲害,同時怒喝一聲,生如雷霆,夾着風暴之勢攻向歸海莫燼。
“哼,來吧。”
歸海莫燼冷冷一哼,知道逃勢被阻,劍光乍起,或擋或卸或刺或撩,劍光橫掃,道道劍光旋舞身邊,驟然而起的是充塞天地間的凌厲攻勢。憂心着身後的覓塵,他招招狠辣,劍勢凌厲刺出,宛如旭日噴發,又宛如電閃雷鳴,每一劍刺出必有死傷,毫無虛發。
慘叫聲響徹周身,覓塵雖是面色微白,可卻勉力鎮定,見一人就倒在腳下,飛快一腳踢出將他脫落手中的劍踢起順勢接住,握在了手中。雙目瞪大望向四周。
歸海莫燼感受到她動了下,沒聽到她的呼叫,心知她沒事,便未回頭。只凝神對付着越聚越多的黑衣人。他清嘯一聲,劍化長虹,將一人斬落劍下,身前又有四人攻上。他冷哼一聲架住四人兵刃,一聲暴喝,劍氣高漲,狠辣凌厲的劍氣卷向四人,然而此時又有一劍乘隙而入,他護着身後的覓塵不及躲避,手中長劍亦不及回扯,正預備承接着刺向右肩的一劍,卻是一道劍光從身後擊出,正刺在那人直撲而來的腹下。那人吃疼,手中劍勢已偏,歸海莫燼手腕輕轉,便卸下了他一隻胳膊。
覓塵第一次用劍刺傷人,聽到那人的慘呼,只覺拿劍的手輕抖,身上一僵。凝神看去,那人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顯是沒死,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的左肩被歸海莫燼砍斷,正汩汩流血,沒一刻必死。可覓塵只覺她那一劍沒立馬刺死他,心中便稍稍有了點安慰。
嘴角輕顫回頭正迎上歸海莫燼晶亮的黑眸,那眸中分明閃着幾分詫異,幾分欣慰,幾分驚豔。覓塵只覺爲他眼中的神采,能爲他擋去那一劍,縱使那幾人當即死掉又有何懼,回他淡定一笑,感受到他拉着自己的手生緊,心頭一暖。
便在此時歸海莫燼沒有微蹙,迅速將剩下的少許幾人解決掉抱起覓塵就往山上急奔。
感受到他的反常,覓塵握緊手中長劍,只覺心頭劇跳。心道倘若他有什麼事,她萬死也難得其咎,是她太過任性了,非要再這當口來南翼。就在此時歸海莫燼低頭柔聲道。
“塵兒,等下你先走好不好?”
“什麼?”覓塵詫異擡頭,望向歸海莫燼略帶懇求的雙眸,只覺胸如錘擊。
“万俟瑜娑來了,你先走,我有辦法脫身的。”
歸海莫燼懇切地望着覓塵,覓塵面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冷冷地別過了頭。
“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方纔的那些人倘若不是接到命令,不可能不用沒有武功的我制約你,可他們卻沒一個攻擊我。定是万俟瑜娑下了命令不準傷我,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但只衝這點,要走也是你先走走。”覓塵怒氣上涌,話語匆匆衝出,帶着幾分氣惱,幾分哽咽。
歸海莫燼似是輕嘆了一聲,將覓塵護在懷裡竟是不再向山上奔。知道覓塵心意,也知她定不會獨自先走,歸海莫燼柔聲道。
“我知道了。”
就在他話語剛落之際,又一批人鬼魅般將他們圍住。見他們手中弓箭直指兩人,覓塵心生一股寒意,月光打在箭尖上的綠光微閃,顯是淬了毒。
火把被點起,馬蹄聲傳來,光影中一個紅色身影踏蹄而來,火把將其映得越發妖豔,肌似寒冰,眉若墨裁,脣點桃夭。衣衫隨風鼓動如烈焰燃燒,映着身後黑色的密林,讓他似從鬼蜮中步出。
衆人見此人打馬緩步而來,自覺讓出一條道來,又合圍在他的身側將他護衛嚴密。
“孤倒不曾想海天竟還有這樣的高手,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殺死孤數批親衛,就是歸海莫燼也怕不過如此,今日孤倒要看看你那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樣的面容。”万俟瑜娑;冷笑盯着擋在覓塵身前的歸海莫燼,眉眼間閃現着幾絲陰毒。
歸海莫燼冷哼一聲,與他對視卻不說話。万俟瑜娑見此也不着腦,長眸微眯看向他身後護着的覓塵。
“郡主別來無恙?”
万俟瑜娑眉眼間的煞氣讓覓塵望之蹙眉。心中閃過疑惑,聽万俟瑜娑的話似乎對她的身份毫無懷疑,可卻並不肯定莫燼的身份,這是爲何?他是怎麼發現她的行蹤的?
不再多想,雖說万俟瑜娑已經認出她,她卻不願就範,壓低聲音道:“你是誰?本公子可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說的郡主是誰。你也少來跟本公子套近乎,你這人太過卑劣,我可不願認識你。以多欺少,簡直無恥。”
万俟瑜娑聽罷大聲一笑:“多日不見,郡主還是這般伶牙俐齒,不過孤卻不知什麼事以多欺少,只知勝王敗寇,郡主現在落到孤的手裡還是現在便乖乖就擒的好,以免你的同伴丟了性命。”
万俟瑜娑說罷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歸海莫燼,眸中帶着些許探究。
“孤只欲把郡主帶回和親隊伍完成和親,至於你這位同伴,孤可管不了死活。”
万俟瑜娑的話讓覓塵又是一驚。歸海莫燼也微微挑眉,現在心中已是肯定,這万俟瑜娑也許心中懷疑他的身份,卻不曾真正的確定。他這次南下極爲隱秘,万俟瑜娑不知倒也不奇怪,可他又是怎麼發現塵兒的行蹤的。
“嘖嘖,還是一國之君呢,連以多欺少勝之不武的道理都不懂。喂,你們跟着這樣的人不覺得丟人嗎?擺這麼大的陣勢就抓我們兩個人,還弄得死傷慘重,現在還好意思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勝王敗寇,簡直可笑。哦,你口口聲聲喊我郡主,原來你們這麼多人是來抓一個女人啊?哎,陣勢可悲,連抓個女人都帶這麼多人手,我穿紅衣服的,你是不是很怕那什麼郡主啊?你不會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吧?怎麼有臉出門呢。”
覓塵心念急轉,只覺必須想辦法惹惱万俟瑜娑,她和莫燼才能想辦法脫逃。現在這種情景,只能擒賊擒王方能全身而退。只要誘惑南洛帝跟莫燼單打獨鬥,雖是不知那紅蝴蝶的武功如何,但她相信莫燼。
覓塵想着,繞過歸海莫燼擋在了他的面前。感覺歸海莫燼身子微動忙回頭瞪了他一眼。
万俟瑜娑將二人的動作收入眼中,雖是對覓塵那些小伎倆瞭然於心,可卻不知爲何他竟被她說的心頭火大。尤其是看她上前將那凜然的身影護在身後,更是一股怒火衝起。覓塵的話更勾起了他似已久遠的記憶,想起那晚自己隻身前往戴府,結果被個女人算計放倒,更是心意難平,胸膛微微起伏。冷冷瞪着覓塵,邪肆一笑。
“你不必用話相激,孤豈會受你小丫頭影響。”
“也是,本公子沒必要跟你這種人浪費口舌。你不是抓人嗎?沒事,一起上吧,不過我可告訴你們。我這大哥可是相當厲害,方纔那些死人你們也都看到了,全是他殺的,你們有什麼遺願現在想想,根本公子說說吧,就你那樣在我打個收下定是走不了一招的。”覓塵眨着眼說着,心中卻是一急,心道,這万俟瑜娑不上當,這可如何是好。不行,便只能想辦法讓莫燼先走,沒有她脫身想來對他並非難事吧,可他豈會丟下自己獨自離開呢?這可怎麼辦?
歸海莫燼隱約猜到覓塵的心思,望着環肆的衆人,只覺脫身的希望不大,他不敢貿然動作,便也由着覓塵擾亂万俟瑜娑,一面想着脫身之計。
万俟瑜娑此刻一雙眼眸被氣得微紅,瞪着覓塵,只覺她臉上的譏諷的笑甚爲惹眼。
他按捺住心頭的怒火,雙拳緊握將覓塵鎖定:“孤再問你最後一次,是你自己過來,還是要孤箭支齊發?這些弓手都是百箭穿楊的好手,郡主放心,定不會傷到你的。到時候你這大哥不白死不說,郡主也少不了要受些驚嚇。”
覓塵聽他這般說,倒吸一口冷氣,面上卻嫣然一笑聳聳肩輕快道:“那你便試試吧,他死我也不獨活,你的弓手是好手,但我自己往箭上送他們怕是也沒辦法。”
“你。。。”万俟瑜娑聽她這般說胸膛起伏不定,狠狠瞪向身後護着的歸海莫燼,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幾分。
“我看這樣吧,你和我這大哥單打獨鬥,只要你在他手下走上五十招,我便無條件地跟你走,怎麼樣?”
覓塵見万俟瑜娑眸光閃爍不定地望向歸海莫燼,心中一動挑眉說着。
万俟瑜娑手指骨節被纂得咯咯作響,望着覓塵半晌,冷聲一笑,眼波流轉。
万俟瑜娑此刻心頭也是有想法的。正如覓塵猜測的,他值確定了覓塵的身份,對歸海莫燼卻是心存疑惑。只是從他和覓塵的動作,從他驚人的武功中隱約猜想到了他會是誰。
這對他的一個意外也是一個驚喜,倘若真是海天戰神歸海莫燼,那麼無疑,抓住他比殺死他更有價值。再加上萬俟瑜娑此人生性高傲,對於歸海莫燼,他已是知之甚詳,也視其爲平生勁敵,更知道倘若海天與南翼開戰,他們必會有一場對峙。如今有如此機會,他心中的驕傲令他躍躍欲試,他早就聽聞歸海莫燼武功出神入法,此刻他倒是想領教一下,也好試探下此人到底是不是歸海莫燼。
倘若是,那便努力留下活口,果真留不住也定傾力將其斬殺在南翼。
覓塵見他面色幾變,與該海莫燼交換了一個眼神,輕笑道:“我說這位紅蝴蝶,你不會是害怕吧?還是你連在我大哥手上走五十招的信心都沒有?”
覓塵故意加重“五十招”三字,這也成功激起了万俟瑜娑的怒氣。他冷冷笑看向歸海莫燼。
他身影一動,歸海莫燼便將覓塵拉到了身後,以同樣的凜冽回視。兩人尚未交鋒已有暗流涌動周身。
“喂,你這個無恥之人,不會讓你的手下幫忙吧?再不然,你和大哥交手的時候讓你的手下對付本公子?”覓塵從歸海莫燼身後探出頭來,一臉不相信地望向万俟瑜娑。
万俟瑜娑冷哼一聲,大喝道:“你們誰都不許插手,違令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