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麼?”碧落輕輕問道,語氣略帶傷感。
“她的名字叫白萱,是一隻九尾狐。”流瀾嘆了一聲說道。
“九尾狐……”碧落呢喃一聲,好像明白了什麼,不過卻是再無話語。
此時,流瀾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將她帶出了月神宮,“碧落上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碧落的神色大驚,一臉不解地看着流瀾,若是換做其他人,她肯定是要掙脫出來的,可是就是因爲是流瀾,她竟有些捨不得掙開。
她突然覺得,眼前拉着自己手的男子,好像是流方,不,就是流方。
流瀾一口氣將她拉到了月神宮西側的雲端,站在這裡,夕陽的晚霞迎目可見,十分清晰。那像是血染般的晚霞紅透了半邊天,直將白雲都襯得殷紅。
“也許你們都當神仙當慣了,不過你們沒發現,這裡的晚霞很美嗎?站在這九重天上,離晚霞日落是那樣的近,在人間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色。”流瀾笑道。
碧落朝晚霞看去,那落日餘暉在她看來,一向是尋常不過的景色,可是聽流瀾一說,她細細凝望着晚霞,突然發現,這晚霞竟然也是那樣的美麗。
“人間的晚霞是怎樣的?”碧落問道。
“人間只有站在高山上,才能看得更清楚一點,不過晚霞,遠比這裡差多了。”流瀾說道,“所以說,即使是對於神界來說很平凡的景色,細細看來,也是十分美妙的,碧落上仙總將自己關在月神宮裡,是否覺得虛度了無數光陰呢?”
“這些美景,可就在你的身邊呢!”
流瀾能夠說出這些話,讓碧落有些始料未及,在她的印象裡,流方當年是寡言少語的,唯有對自己說的話多一些,可是也不會說出這麼些話來。
她漸漸地將他和流方區別開來。
“神仙當的太久了,光陰在神仙看來,又算什麼?十萬年太長,無心風月。”碧落輕嘆一聲。
“可是如果你稍稍關心一下風月,每一天都是完美的。”流瀾笑道。
“謝謝你。”碧落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其他的話,只是單單道了聲謝。
之後流瀾在月神宮養傷的每一日,他都會拉着碧落來到這邊看晚霞,兩人開始是有些距離的呆站着,後來更熟識了些,就坐在了雲端上,距離也更近了些。
後來一日,流瀾正欣賞着晚霞的美景,忽然耳畔邊響起碧落的聲音:“你的傷勢已經好了,過了今晚,明日一早,你就可以走了。”
碧落的語氣有些失落,興許是和流瀾相處了幾日,漸漸開始有些捨不得他了。
流瀾看在眼裡,只輕輕笑道:“是真的嗎?”
當流瀾問完這一句話時,他原本以爲自己傷好將要回天墟是一件很喜悅的事情,可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甚至是索然無味的感覺漫在心頭。
“你的傷都好了,自然可以回去了。”碧落深情凝望了他一眼,說道。
“噢,那麼……明日我就離開。”流瀾兩眼怔怔地看着前方,似在尋思着什麼,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側臉被人輕輕地吻了一下。
他恍然一驚,臉色上頓時出現一抹慌亂。
他忽的憶起,當年在那個小小的馬車裡,白萱那如蜻蜓點水的一吻。
只是如今這一吻,並沒有像當初一樣立即收回。
碧落兩眼中充滿了柔情,又似飽含了淚水,一雙粉脣輕輕牴觸在流瀾的側臉上,時光在這一刻好像停止了。
風止雲息。
許久,她纔將前傾的身子緩緩收回,粉脣從流瀾的臉上離開了。
流瀾除了驚駭之外,別無他想,只是他覺得,這一次的感覺,和當年白萱那一吻似乎有些感覺不太一樣。
那一次是甜甜的,澀澀的;而這一次,卻是有些悲涼的。
爲什麼一個吻能讓自己覺得有些難過呢?流瀾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的心裡好像也在流淚,在彷徨,彷彿眼前這個女子曾是自己的摯愛。
“對不起,我將你當成流方了。”碧落或許是覺得太過尷尬了,臉色微微閃現一抹紅暈,然後對流瀾說道。
這一句話確實緩解了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流瀾心裡也覺得好受了許多,他嘴脣泛起一笑,道:“都怪我與流方上神長得太像了。不過碧落上仙這一吻,倒是讓小仙有些受寵若驚呢!”
流瀾的語氣有些調侃的意味兒。
碧落神色微微不滿地說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不正經了?”
“有嗎?剛纔……”流瀾道,“你是上仙,還是九重天上的月神大人,我當然是受寵若驚的,絕無虛言。”
“算了……”碧落似乎懶得再與他說下去,輕拂了一下長袖,起身向月神宮走去。
流瀾亦是隨後起了身,緊跟她的步伐。
其間,兩人倒是沒有再說什麼話了。
次日一早,流瀾醒來,就看到碧落擺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藥瓶,她正一臉肅穆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
流瀾慌不迭地從牀上起來,拜道:“上仙怎麼這麼早就來我這兒了?”
碧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將藥瓶塞入他的手中,說道:“這瓶子裡裝的是百花露,乃是我以前早起收集的百花露水所製成,你雖然傷愈了,可是精氣神尚未補足,這百花露對你是有好處的。”
“多謝碧落上仙。”流瀾拜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碧落說完,轉過身去,背對着流瀾,話語裡的意思好像在趕他走。
流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應了一聲,道:“是該走了,那麼請碧落上仙保重。”
說罷,碧落只覺得身邊一陣輕風拂過,隨即流瀾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
流瀾走了,他沒有注意到碧落眼角掛着的那晶瑩的淚水,更沒有注意到她那萬千不捨和眷戀的神色。
“我早該忘了你了,流方,你已經不在了。”隨着碧落一字一字吐出話語,她眼睛裡的淚水倏地流了出來……
天墟。
扶搖正與諸弟子坐在殿裡講經論道,他瞥了一眼階下的弟子,發現唯獨少了瀲琦,於是問道:“怎麼?瀲琦又沒來嗎?”
“自從流瀾師弟爲他擋了天雷後,他每天都將自己關在清心洞裡,潛心修煉,好像是受什麼刺激了。”令陽說道。
“我看這一次,小師弟是吸取教訓了,再也不敢怠慢修煉了。”長華亦是說道。
扶搖微微一笑,瀲琦自此改變心意,肯認真修煉,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於是他也不管,繼續與諸弟子東南西北地說着。
半個時辰後,天墟外忽然一道青光落下,緊接着就傳來一道聲音:“師傅!”
扶搖與諸弟子都將目光朝外看去,只見流瀾神色欣喜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見到扶搖,便是一拜,道:“師傅,弟子傷愈回來了。”
“是流瀾師弟!”諸位師兄神色大喜,紛紛高興地合不攏嘴。
此前將他送走時,他還生死未卜,如今過了十幾日,他整個人就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諸位師兄面前了。
在諸位師兄一陣噓寒問暖之後,扶搖問道:“看來,我要欠碧落上仙一個人情了,畢竟你是我天墟的弟子。”
流瀾道:“這一次弟子能夠恢復修爲,撿回性命,真是多虧了碧落上仙呢!”
“她待你如何?”扶搖忽然問道。
流瀾一愕,緩緩答道:“上仙待弟子很好。”
“想來她待你也不會差的。”扶搖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只是因爲弟子長得像流方上神嗎?”流瀾問道。
扶搖頓時一愣,看了他半晌,卻沒回答他的話,只道:“你既然已經回來了,瀲琦總算也能放心了。”
“怎麼?”流瀾朝四下裡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瀲琦竟然沒有在這裡,“瀲琦師弟呢?”
“小師弟他覺得害你受那麼重的傷,心生愧疚,已經改過自新,發奮要認真修煉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清心洞裡修煉。”長華對流瀾說道。
流瀾一聽,臉色浮現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小師弟能夠奮發修煉,這當真是稀罕事。
他面色一喜,隨後朝扶搖拜道:“師傅,弟子想先回去看看小師弟。”
“去吧。”
見扶搖答應了,流瀾便離開了大殿,朝清心洞而去。
來到清心洞裡的時候,流瀾看到瀲琦正躺在牀上睡覺,看起來頗有些疲憊,想來是修煉太過勞累了。
他睡得正香,可是等流瀾邁近幾步時,他忽然喊道:“流瀾師兄,你不要出事,是瀲琦錯了,瀲琦不該貪玩任性的,你快回來好不好,流瀾師兄。”
流瀾一驚,可是隨後,瀲琦卻又沒了聲音,原來他方纔說的是夢話。
看來他是真的悔改了,流瀾想着。
流瀾坐在了瀲琦的牀邊,仔細地看着瀲琦那張面龐,俊美而又柔弱,完全不像是一個男兒所該有的臉龐。
儘管與瀲琦待在一起三千年了,可是流瀾還是覺得,他長得像極了白萱,只是性別不同罷了。
“倘若白萱尚在,看到你,一定會很吃驚的。”流瀾想到白萱,語氣變得低沉起來,“不,她已經不在了,都三千多年了。”
白萱魂飛魄散,連輪迴轉世的資格都沒有,倘若有的話,流瀾覺得自己一定會去尋找她的轉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