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風光大葬後,一切似塵埃落定。
而裴姚一黨,絕不止於此。她們的勢力,必將無孔不入。渺小如我,束手無策望着她們一日盛過一日,計無所出。
春華秋實,人心陡變,秉獻,曾幾何時你變了,變得我不敢認,從前的柔情繾綣,佳期如夢,盡付諸東流,成爲昨日之事,雖不願承認,但已成定局。
靜謐的後花園,孤寂的傷心鳥,遠方,一座高樓正在施工,汜博靡麗之勢,不輸苡妙佳園。這是在建什麼?
我喚住一個童僕詢問,他哈哈一笑,“侯爺這是爲柳寵姬建樓呢!”
“爲我建樓?我怎麼不知情?”
“錯啦錯啦,是另一位柳寵姬!”
這侯府裡,居然還有一位柳寵姬?
“當然,就是您之前的侍女,柳芙蓉,芙蓉姑娘嘛!侯爺對之傾心久矣,只是礙於面子,才遲遲不公開……”
納妾大事,竟突如其來?納吉、問卜、下聘都做了麼?還有,他之前對芙蓉明明無意,怎過了幾個月,就變成傾心久矣?
“奴才還納悶呢,府裡已有一位柳寵姬,現在又封一位柳寵姬,以後,我們該如何稱呼二位?倒是侯爺想得開,說不過是個名字,無傷大雅!”
一層狐疑猝然籠上心頭,欲納芙蓉爲妾,竟要大興土木?之前我提過數次,他一概不屑一顧,寧收玉階、玉葉,也不收芙蓉,現在卻要勞師動衆施與隆寵,芙蓉究竟,用了什麼法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午時,我特意齎酒邀芙蓉同飲,恭賀此喜!
“多謝姐姐,你我雖同是姬妾,但姐妹深情永不變!”她紅脣似火,快心滿意飲下一盞酒。
她心細如髮,若懷有身孕,必滴酒不沾,若非借子上位,那她到底用了什麼法子,令侯爺順其心意?
端午家宴,芙蓉喜獲大封,花毯那端,她身披硃紅色祥雲錦袍,頭戴純金流蘇華冠,逶迤而來。
“承蒙侯爺厚愛,妾得此殊榮,日後必盡心竭力,侍君左右。”
“免禮。”秉獻令之入座,神態自若。
倒是萱霖打着絹扇,咥其笑矣,“姐姐冰雪聰明,即便兩手空空,猶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此等手腕,我等望塵莫及!”
“大喜之日,不得無禮。”秉獻眉頭一皺,破荒天的爲芙蓉開口,萱霖微微一怔,沒料到侯爺會爲了區區芙蓉而懟她,小臉一時通紅。
膳後,戲子登臺,熱熱鬧鬧的唱了一曲《霍小玉傳》,未幾,玉階慌慌張張的跑來,“大事不好了,小姐!您養的小狗闖入了裴氏的花圃,惹得其大怒,您快去一趟吧!”
花圃內,小狗不僅撞到了花架子,還刨了地上的花,綻放生輝的牡丹、鳶尾、蝴蝶蘭,七零八碎慘不忍睹,我瞪了一眼看管小狗的丫頭沁婷,上前向裴瑛瑛賠罪。
“姐姐,萬分抱歉,損了多少花草,妹妹照價賠給你,若有需要支使的,隨時效勞!只求您網開一面,看在畜生不知人情的份上,饒了小狗與沁婷,往後一定嚴加管戒!”
“假若你的詩集被這畜生損毀,你還會網開一面嗎?!”裴瑛瑛大發雷霆,吹鬍子瞪眼睛。
“那您覺得,應該怎麼辦?”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侯爵府規矩嚴明,絕不能姑息養奸!看管小狗的丫頭褻瀆職守,應立即辭罷,終身不得回府,至於這條惡狗,當即棒殺,以儆效尤!”
擡眸,這位昔日慈眉善目的裴姐姐,已然換了一副嘴臉。
我垂下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切依姐姐。” Www★тTk дn★¢○
咚的一聲,小狗被一鐵錘砸穿了頭骨,腦漿迸裂,血濺白牆。
我別過臉,不忍去看,這條小狗,是穟穟在後山撿得,抱來與我,打發閒日。裴瑛瑛,你若猶是昔日之態,會如此咄咄逼人麼?不過怙恃侯爺之寵,借勢欺人!
二日一早,小丫頭沁婷抽抽搭搭的啜泣,“柳寵姬,奴婢知道錯了,求您不要趕走奴婢!奴婢若回家,定會被攆出家門!昨夜小狗也沒打翻什麼,就刨了刨地,大部分花草都是裴寵姬大怒之下,自己掀倒的!”
我賜下一包碎銀子,溫言開解,“你先出去避幾日,等風聲過了,再把你接回來,人家現在風頭正盛,咱們不得不低頭。既不想回家,不如先去千紅樓,那兒有的是用人之地!”
“怎麼還在磨蹭?妹妹,你不會想包庇她吧?”裴瑛瑛盛氣凌人闖入閨閫,“我那株國色天香,能開十八種顏色各異的牡丹花,價值連城,非比尋常,卻被你的愛犬弄死了,下月夫人過壽,我拿什麼祝壽!”
瞧她腹有鱗甲之姿,擺明了要訛詐,我端出備好的百兩銀子與她,她數了數,心滿意足的走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是幾株花,差點要了我們主僕的命,當初怎麼瞎了眼,以爲你是善類!
徒留於府,心中煩憂,不如親自送沁婷回坊。
習風作別陽春,夏日的千紅樓,更顯百媚多嬌。穿花蝴蝶媚媚笑,點水蜻蜓款款飛,碧翡荷田微微擺,梔子拂花蕊蕊落。
“你把我這兒當什麼了?帶不走的,避難的,統統塞給我,我一個人,哪使喚得了那麼多人啊?”婉珠見到沁婷,笑着打趣,我靈機一動,“姐姐俠義見稱,義薄雲天,就連我,也是從你這兒出去的,你忘了麼?”
她破肅爲笑,烹茶款待,牆上的字畫,怪石嶙峋,白浪滔天,落款,卻是胡楊仙人,這是什麼名號?
“胡楊是我的本名,胡楊樹生於大漠,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是大漠最長壽的植物,家父爲我取名爲此,是希望我如胡楊一般,堅韌不拔,百折不撓。”
從她口中,聽到許多關於大漠的景緻,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秋。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多麼宏偉雄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