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這模樣,哪裡像個畜生?”那長相有些像烏龜的,其實是妖獸穿山甲。
穿山甲本不是兇戾之物,它們揹負堅硬的鱗甲,因此更習慣於防禦,在遇到敵人的時候,它們喜歡蜷縮成球狀,不求殺敵,但求不死。通常來說,這樣溫順的動物修煉成的妖獸,都是善類,根本就不會去攻擊人類或者別的什麼物種,因此這隻穿山甲的出現,着實是讓江寒夜吃驚不小。
這世上,不獨人類修煉,所有有靈性的東西,不管事動物還是植物甚至是玉石都會按照它們的方法去修煉,關於這一點,江寒夜是許多年前就知道了的。這些年來,他的見識漸漸增加,更加知道了一些關於妖獸之類的事情,這些年經他手殺死的妖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像今天這隻穿山甲這樣反常的,卻是他第一次遇見。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他冷冷看着穿山甲,一言不發,可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威嚴氣勢卻讓那個奪去那男人軀殼的妖獸不由得連連後退。
穿山甲吞了口口水,慢吞吞的說道:“你們這些人類,有求於我們的時候,就來找我們,若是等到我們沒用處了,便漫山遍野來抓我們,抓去燉了蒸了煮了吃了,何曾想過我們的感受?就比如說這人,他之前因爲過於操勞,腰間勞損,直不起腰來,他妻子帶着幾個年幼的孩子來這裡求取良藥,她們拜的可是這不開眼的土地爺……但是是誰呢?是我,我路過此處,聽到她們的祈求,暗中給了她們一些我的鱗片,這才治好了他的腰身,誰想到他好了之後不但不思感恩,還把我的徒子徒孫都抓了去賣掉吃掉……”
“這個人對你怎麼樣,我是不管的,我看你本性也不算惡劣,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你自去吧。”江寒夜冷冷道。
“去?”穿山甲嘿嘿冷笑着,“便算是要去,我也要弄死他才走!順便看看他的老婆,那腹中胎兒,可是助我靈脩的良藥!”
江寒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婦人,又看了看穿山甲眼中那貪婪的目光,他冷冷說道:“是誰?”
“什麼?”穿山甲身子震了震,往後退了一步,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了,“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麼?”江寒夜冷笑道,“你本性善良,若是正常來說,穿山甲決計做不出這等殺人奪舍的事來,是誰讓你變成這樣的?”
“嘿嘿!”穿山甲忽然伸着鼻子嗅了嗅,它用手僵硬的揉了揉鼻子,貪婪的說道,“好香,果然是斷魂珠的味道!那人說的沒錯,只要在此守候,殺了你,我就能奪得斷魂珠,早晚成爲妖聖,到時候,看這世上的惡人們誰還敢對我們不敬!”
“那人?”江寒夜心中已然有所瞭解了。早在他靠近這座山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暴戾之氣,那種氣息,只有鬼命身上纔有。當時江寒夜心裡就暗暗琢磨,難不成鬼命居然一路追到這裡了麼?現在看來,他是要假他人之手,不惜一切代價從江寒夜身上奪取到斷魂珠了。
“對,那是個絕對講義氣的人,也是你們人類中的異類,他不把我當作畜生,還對我以禮相待,只有這樣的人才夠格做我甲猙的朋友!”穿山甲說起那個人的時候,還是一臉的敬佩和憧憬模樣,可見鬼命在他心目中,便是那樣一個光明磊落高大英武的形象了。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他仔細的觀察眼前這穿山甲的魂魄,忽然間在那穿山甲細小的腦袋正中央,看到了一個紅色的斑點,那斑點只有赤豆大小,閃爍着異常的紅光,可見正是這斑點,使得穿山甲失去了本性,變得暴戾嗜殺。
“既然如此,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江寒夜冷冷說道。
“什麼?”穿山甲還沒來得及從對鬼命的崇敬中回過神來,一擡頭卻發現江寒夜竟然祭出梵天尺,那梵天尺上週身纏繞着黑色火焰,火苗噝噝舔·舐·着尺子,如同一條黑色蟒蛇一般,在暗夜裡舞動着,向它打過來。
“嘿嘿,你到底是年輕,難道不知我現在乃是寄居在別人體內,便是你殺死了我,這人也一般活不下來麼?”甲猙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
“他活不活的下來,與我何干?我從來就不是那等俠義之士,我看你是誤會了!”江寒夜冷冷道。他手捏咒訣,操縱梵天尺,在半空中飛速的旋轉,將個空氣都給劃出一道深深的漩渦來,整個月光也在梵天尺的攪動下變成了有實質性形態的東西,伴隨着那空氣漩渦,像是乳白色的流水一般旋轉着。梵天尺劃破這漩渦,倏地向那男人,或者是那穿山甲的頭部打去,這一擊,定會讓他們兩個魂飛魄散,頭顱破碎。
“你你你!”穿山甲駭然,它忙不迭的閃開身子,只可惜現在這男人的軀殼與它的本體大不相同,它指揮起這四肢來也頗爲麻煩。甲猙笨手笨腳的躲閃着,想要避開江寒夜這一擊。同時它將個身子蜷縮起來,那男人的頭就在他的操縱之下,咔嚓一聲別向胸口,如同一個斷掉的口袋一樣耷拉在那裡,這甲猙,居然是硬生生把那男人的腦袋給折斷了。
江寒夜心中暗暗嘆息:“到底是晚了一步。”
甲猙此時猶自不覺,它還以爲自己是穿山甲的軀殼,將那男人的身軀整個縮成一團之後,迅速的向江寒夜滾過來。與此同時,江寒夜看到甲猙周身散發出一陣青色光芒,那光芒中閃出兩隻鋒利的爪子,向他的面門抓將過來。
穿山甲本就是善獸,它所有的本領其實都不過是爲自保而來,因此防禦有餘而殺傷不足。但是這甲猙使出的這一記爪擊卻與別的穿山甲不同,它的爪子上帶着絲絲黑氣,那是鬼命賦予它的毒瘴,若是被之抓傷,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江寒夜倒是不懼怕這甲猙爪子上的毒瘴,他只是恍惚間覺得這人的生命竟然是如此脆弱,就如同剛剛脖子被折斷的那個男人。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是生龍活虎,拉着自己的妻子來求子,沒想到這一條拜神路,居然一直通向了他的人生盡頭。
江寒夜輕輕將身一縱,躲開了甲猙的爪子,同時梵天尺也從那甲猙的腦後穿了過去,噗的一聲將一枚類似圓珠,但卻又不是實體的東西從甲猙魂魄中打出來,那東西在半空中飛了片刻之後,倏地就鑽入夜空,悄然遠去,大概只會去尋找它的主人了。
那東西被打出體內之後,甲猙忽然間愣住了,它愕然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看了看那個男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哭什麼?”江寒夜原本還準備與甲猙打一場,卻沒想到它打着打着居然會哭,不由得一愣。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又是誰?”甲猙看着那男子的屍體說道,“奪舍,我居然奪人身軀,這是大罪過,這是滔天的罪過啊!”
甲猙失魂落魄的拼命從那男子軀殼中掙扎出來,它的魂魄剛剛出來,那男子的身子便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他早已因爲脖子折斷而死去多時了。
甲猙看到這一幕之後,哭的更加悽慘,它嘴裡嘀嘀咕咕的唸叨着什麼,飄飄蕩蕩往山裡走去。
“等一等!”江寒夜在它身後喊道。
“什麼?”甲猙站住,回頭看着他。
“你還記得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江寒夜問道。
甲猙的面色很痛苦,它的靈魂變得很稀薄,稀薄到江寒夜若不認真凝神去看,幾乎就要看不到它了。
“一個男人來找我,說可以幫我做妖聖,妖聖啊,那個妖獸不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妖聖,與這天地齊壽?最起碼也要混到沒人敢欺負的程度啊,我心裡一軟就……”甲猙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就答應了他,後來怎麼樣便不知道了,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一般……而現在……而現在我居然殺人了,我殺人了……哇!”
甲猙哭的時候,恰恰有一隻烏鴉從他們頭頂飛過,撲楞着翅膀往遠處飛去了。江寒夜擡頭看了一眼,那烏鴉似乎並無可疑之處,加之甲猙的哭聲實在是呱噪的很,他的耳朵完全被這哭聲給充斥了。
甲猙說完便跌跌撞撞往山裡走去,江寒夜知道它是去尋自己本尊去了,也不阻攔,只是看着地上這具男屍,以及旁邊那個猶自昏睡的婦人,心中暗想究竟該怎麼辦纔好。
想了許久,江寒夜還是決定把這婦人和男屍都帶回五方鎮上去,若是就這樣把他們丟下,只怕江寒夜前腳走,後腳就會來許多狼。
回到客棧之後,靈兒還沒睡覺,正拿着針線框,幫江寒夜和金丹子縫補襪子,他們出門在外遊走江湖,最耗費的便是這襪子了。江寒夜不言不語走到桌前坐下,身手挑了挑油燈的燈芯,讓那光芒更亮一些。
“主人……”靈兒感激的看了江寒夜一眼。
“活着不容易,既然活着就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和身體。”江寒夜淡淡的說道,“縫補衣服最是耗費眼神,不要讓燈光太暗了。”
“是的,主人。”靈兒放下手裡的針線活,看着江寒夜回答道。
江寒夜微微點了點頭,靈兒是個乖巧聰明又聽話的女孩子,一向都不需要他多說什麼的。現在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到那個叫甲猙的妖獸穿山甲身上了,就這樣放它走,合適嗎?鬼命究竟在耍什麼把戲?他若想要自己的斷魂珠,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來拿,爲什麼要如此大費周折呢?
“若他這樣大費周折,其原因就只能有一個……”江寒夜暗暗沉思道,“他此時的實力,肯定還不如我……”想到這裡,江寒夜心裡一動,那鬼命狡猾奸詐,慣用陰謀詭計,這樣躲躲閃閃不敢正面相對,只說明他自知不是江寒夜等人的對手,那麼只要找到他藏身之處不就可以了麼?
想到這裡,江寒夜簡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噌的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思慮着,究竟該怎樣找到鬼命的蹤跡。
“主人,我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靈兒原本早就困了,可是江寒夜不在,她心裡就會一直不安穩,現在他回來了,靈兒也就感覺到了睏倦。
“嗯好,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江寒夜吩咐道。
“可是主人,我們要去哪裡呢?”靈兒在出門前猶豫了片刻,“這一次,我們要去找誰呢?”
“找鬼命。”江寒夜道,“你就自管做好自己的事,別的事不需要你去考慮。”
“是的,主人。”靈兒深深施禮,躬身退了出去。
靈兒走後,江寒夜終於可以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屋子裡考慮一下他所需要思考的問題了,究竟該怎麼去找鬼命。似乎鬼命一直都是藏身在暗處,支使這個調派那個,而他每一次用的招數都好像是一樣的——控制人的心神意志,讓別人在不知不覺中爲他所用。
就在江寒夜正思慮之時,忽然間客棧走廊深處傳來一聲尖叫,這尖叫撕心裂肺,聽起來好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到一樣。江寒夜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個移形換影躥出房外,因爲那聲音正是靈兒的,與此同時,一道白影一閃,小白也隨江寒夜躍出房門。
這間客棧很小,沒有大的套房可供主僕幾個共住,因此靈兒與金丹子的房間都是在走廊的盡頭,而江寒夜的房間則是在走廊中部。
當江寒夜躥出臥房正要尋找靈兒蹤跡時,他吃驚的從走廊上看到,整個五方鎮下面,幾乎全都是一些蛇蟲鼠蟻,還有狼和穿山甲,這些都是在五方鎮外的那座山裡修煉的妖獸,原本它們與人類都是互不侵犯的,這一次是怎麼回事?
江寒夜皺起眉頭來,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條手臂粗細的蟒蛇正卷着靈兒往窗外躥去,江寒夜將身一縱,瞬間便來到它身旁,與此同時他手中梵天尺祭出,那梵天尺裹着黑芒往蟒蛇身上打去。
這蟒蛇雖然是妖獸,但是等級很低,哪裡經得住江寒夜這麼一擊呢?因此那梵天尺還未曾碰到它的身子,它便嚇得將身一鬆,丟開靈兒,兀自逃命去了。
“小白,去看看!”江寒夜對小白道。
小白聞言嗚嗚叫了一聲,將身躍出那臨街的走廊窗戶,跳入了街心,與那些妖獸廝殺起來。
江寒夜擔心靈兒的安危,因此當靈兒即將落地時,他伸手抱住了靈兒。
靈兒如今已經是個少女,她的身體發育的很好,纖細的腰身,豐潤的胸·脯,渾身都散發着處·女獨有的芬芳,江寒夜抱着靈兒,心裡突的一跳,他畢竟也是個正常的青年男子。
不過這只是身體上的反映而已,在江寒夜心裡,靈兒始終都是那個小女孩,也是他的小妹妹。
“靈兒,你怎樣了!”懷中的靈兒雙目緊閉渾身冰冷,身上的衣服已經因爲蟒蛇的盤繞而變得黏黏的皺巴巴的貼在她肌膚上。
靈兒聽到江寒夜的呼喚聲,便掙扎着睜開眼睛,看了江寒夜一眼之後說道:“主人,好大一條蛇!”
“嗯,沒事了!”江寒夜看到靈兒也只是受了點驚嚇,他便將其放下,這時那睡的比豬還要沉的金丹子也睡眼惺忪的從房間裡走出來了。
“咦,發生什麼事了?”金丹子的一個特點就是嗜睡,一旦睡着,就算是在他頭頂劈一道炸雷只怕都無法令他驚醒。
“金丹子,你保護靈兒!”江寒夜吩咐道。
“是,主人,可是究竟發生……”金丹子還沒說完話,江寒夜早已消失在這走廊裡。
五方鎮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等級高低不同的妖獸,它們好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從四面八方涌來,向這座客棧,或者說是向江寒夜撲來。
江寒夜選擇跳出客棧,也是因爲他覺得這些妖獸的目標應該是自己,抱着賭一把的心態他才這樣做的。當他三兩下躍出鎮外,來到原野上,並回頭去看時,心中才略鬆了口氣。
那些妖獸又密密麻麻從鎮子裡躥出,其間還有小白那虎虎生風的身影。那些妖獸果然是衝着江寒夜來的,大到蟒蛇老虎,小到螞蟻爬蟲,幾乎所有此處的妖獸都出動了,而它們的目標就是身上負有斷魂珠的江寒夜。
“既然如此,那便來吧!”江寒夜冷冷站在一棵樹的樹梢上,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妖獸冷冷說道。
妖獸們各展神通,噴毒的噴毒,爪擊的爪擊,數條粗細不等的蟒蛇攀附着那樹幹往上爬,它們都想最先置江寒夜於死地。
然而這些低等妖獸哪裡是江寒夜的對手,他甚至都無須祭出梵天尺,只是略運真氣,雙袖因灌滿真氣而蓬爆,他輕輕揮出一掌,只聽轟的一聲,那些妖獸便有大片被打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