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鬼命並非是蜘蛛妖獸,這一點闞蒼月和幽炎也曾證實過,所以他除了背後長出八條腿之外,還有四肢,那是屬於人類的四肢。
鬼命飛翔在半空中,如同一隻巨大的黑影,盤旋着向江寒夜衝了下來,他的手裡是一把類似魔杖的東西,尖端有一顆黑光燦燦的黑寶石,與他的雙眼眼球一模一樣的顏色。伴隨着一聲咒語,一羣濃密的黑色從那黑寶石裡散發出來,直衝江寒夜而去。
那黑色的如煙似霧的東西在飛奔的時候不斷的發出唰唰唰的密集聲響,一直到那一條東西來到距離江寒夜只有幾步遠的地方他才吃驚的發現,原來那是一羣黑蜘蛛,無數只黑蜘蛛形成了那道黑色的光芒,它們個頭不大,但是每一隻都張大嘴巴,目光兇狠的盯着江寒夜,似乎要把他分而食之。
“江寒夜,今天我就要跟你把前世今生七十年的恩怨了結掉!”鬼命在那些黑蜘蛛身後冷冷的對江寒夜說道。
江寒夜喚出梵天尺,那梵天尺在他身前飛速的旋轉着,形成一道旋風,所有靠近他的蜘蛛全都被旋風吸了進去,除掉最後一隻。
最後一隻個頭很小,在即將到達梵天尺跟前的時候,它忽然間狡猾的轉個彎,繞到江寒夜的背後,從他的衣襬上迅速的爬到他脖頸處,張口猛的一咬。
江寒夜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給弄的下意識的張嘴痛呼一聲,就在這時,他眼前黑影一閃,鬼命整個人如鬼魅一般的就移動到他跟前,衝他的嘴巴里吐着白色的泡沫狀的東西。
那白色泡沫糊了江寒夜一頭一臉,連帶着他的嘴巴。在這泡沫的作用下,江寒夜的嘴巴發生着可怕的變化,他嘴脣周圍的皮肉好像被腐蝕掉一樣開始慢慢融化,並且露出了粉色的牙牀和潔白的牙齒,其狀無比恐怖。
在鬥獸場上下,到處都有戰鬥在進行着,從場內逃出去的囚犯們捉住了看臺上的衛兵,挨個廝殺起來,此時整個池州城也變成了一個戰場,到處都在廝殺喊打,到處都有零星的火苗。
江寒夜縱使吃了這個巨創,依舊在奮力的反抗着,他的掌心冒出一團黑色的火焰,那火焰極度微弱,正如他那漸漸消失的活力。
鬼命死死的抓住江寒夜的肩膀,他的雙手以及背後的八隻腳把江寒夜捆縛的牢牢的,讓他無力反抗,而他嘴巴則源源不斷的傾吐着噁心的液體,從白色泡沫到略帶綠色的粘液。江寒夜的身體也逐漸發生變化,他的皮肉變得流動起來,就好象那張皮裡包裹的不是骨頭和肉,而是一堆美味的汁液一樣。
終於,鬼命吐完了,他看着江寒夜身上發生的變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洛日,江寒夜,你也有今日的下場,哈哈哈哈!正如我所說,你就要做我的腹中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模糊的身影倏然間從黑暗的角落裡來到鬼命的身後,那身影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來到鬼命身後,距離他不過一尺之遙,就是這麼近的距離,鬼命卻在張狂中不曾覺察。
然而鬼命很快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了。一陣劇烈的刺痛從他後頸傳來,那刺痛很快就具體起來,一截方形的,扁扁的木頭一樣的東西穿破了他的喉嚨,帶着污血伸出他身體足有三寸。
“呵……呵……”鬼命不是在笑,他此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爲他的聲帶早已被戳破,喉嚨被戳穿。
“腹中餐?我看未見得。”江寒夜的聲音自鬼命身後傳來。
聽到這個讓自己恨之入骨的聲音,鬼命驚駭不已,他緩緩的轉過頭來,與此同時,被他十隻手死死捆縛住的‘江寒夜’忽然間變成了一股煙塵,隨風而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鬼命瞪着江寒夜,拼死說出一個字來,他怎麼都沒有想通,明明江寒夜已經快要變成他嘴裡的美餐,爲什麼又會從他身後冒出一個來。
“沒想到麼?”江寒夜淡淡的一笑,他的眼睛裡沒有殺氣,沒有怨恨,有的只是解脫和釋然,“你這幾十年來,總是把你跟洛日之間的恩怨糾葛放在心裡,你一直都認爲是洛日搶走了你的心頭好,可是卻從沒有反省一下,假如沒有我和洛日,是不是還會有另外一個人?假如沒有洛日,是不是你就能夠和蒼月姑娘在一起?你總是把過錯放在別人身上,卻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把自己的得失放大了,大到和這個世界,和人間,和天下蒼生齊平,鬼命,我不得不說,你自大,太自大!”
鬼命定定地,拼死保住最後一口氣,他身後的蜘蛛,以及他的面龐開始發生變化,漸漸的他又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他盯着江寒夜,臉上帶着慘笑。
“江……江寒夜,我不願聽你的嘮叨和說教,我只想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麼……”鬼命每說一句話,他的嘴巴里就會涌出很多鮮血,那些血帶着血腥味,帶着腐臭味。
“我說了,你太自大,你忽略了別人也可以成長。”江寒夜道,“你不是也跟我玩過分身的把戲麼?我忘記告訴你了,原來我的梵天尺,也有分身的功能,它不但是我的法寶,更是我身體的一個部分,不知道這麼說你懂不懂……”
懂與不懂,對鬼命來說已經沒有關係了,他的身子慢慢的癱軟下來,江寒夜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用力把梵天尺抽了出來。
嘭!
一捧鮮血從鬼命的咽喉處噴射出來,伴隨着他四肢的抽搐,那個原本美好的身體,原本魅力無窮的聲音都煙消雲散,魂歸天外了。
江寒夜一直站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鬼命,一直到地上的那個人停止了抽搐,嚥下最後一口氣爲止。他彎下腰,伸手探了探鼻息,又將他的身上摸索一遍,因爲江寒夜記得闞蒼月家的傳家寶有一半在鬼命身上,可是鬼命的身體冰冷,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他這才放心的轉身緩緩離去。不是江寒夜殘忍,而是鬼命太狡猾,如果不能親自驗證他的死亡,江寒夜心裡不踏實。
鬼命死了,然而這不代表這場戰爭裡江寒夜就贏了,更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瘟疫還沒完結,小宇也下落不明,還有那孤零零一個人躺在冰宮裡的小玉……許多許多的心事浮上江寒夜的心頭。
在從鬥獸場走向城裡的時候,江寒夜順路殺死了許多負隅頑抗的妖獸,那些傢伙多數都是野豬,從他們的瞳仁裡江寒夜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那種類似於行屍的死亡的氣息。雖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些傢伙留不得。
在這一路上,黑老大以及其他二十多個(戰鬥過程中,囚犯們的數量從三十幾銳減到二十幾)囚犯與他匯合,一起殺出了一條血路。此時整個城內烏煙瘴氣,到處都是屍體,到處在流血。
不得不說,老烏龜從孤島上借來的那兩百多精兵在這場戰鬥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狼冢帶着兩百兄弟,從城門口殺到了城守府外,剛好與江寒夜等人遭遇。
“上!”狼冢殺紅了眼,這一路上他們幾乎可以說是所向披靡的,因此他看到江寒夜等人之後,立刻就下達了命令。
“等一等!”雷天這時候也氣喘吁吁的趕來了。雖然他是狼妖,雖然在理論上來說他的族羣不比犬妖差,但是由於這些年來的養尊處優,他身體變得不那麼靈活了,速度更是比不上狼冢。
“怎麼?”狼冢很是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問道。
“那是我賢弟!”雷天沒看狼冢的臉色,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江寒夜給吸引過去了,看到江寒夜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興奮不已,“賢弟賢弟,你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寒夜這時候也看到了雷天,他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是還是衝雷天露出了個微笑。那次毒藥雖然沒能將他怎樣,卻也給他的身體帶來了不小的負擔。
“雷大哥。”江寒夜正要走上前去與雷天打招呼,忽然看到一條白色的影子從妖獸羣裡飛奔出來,徑直向江寒夜撲來,那影子速度極快,快到連江寒夜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江寒夜!”那條白色的影子是岑若秋,此時她見到江寒夜活生生的從裡面走出來,情難自抑,也不顧什麼女兒家的顏面了,飛奔着就往江寒夜懷裡撲了過來,並結結實實的與江寒夜抱了個滿懷。
“岑姑娘……”江寒夜先是一愣,他懷裡抱着軟玉溫香,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尤其是現在當着這麼多人和妖獸的面,好面子的心理讓他想把岑若秋輕輕的推開,但是在內心深處,卻有那麼一個聲音在警告他:“江寒夜,別鬆手,鬆了手,你這一輩子都會後悔莫及。”
於是乎,在岑若秋先是緊緊的抱住江寒夜之後,江寒夜亦緊緊的回抱了她,兩個人就這樣在青天白日大庭廣衆之下緊緊相擁,忘卻了這天地間的一切,煩惱、憂傷……周圍到處都是善意的笑容,大家都能夠體諒,也能看得出來,這想必是兩個分別已久的小夫妻吧。
在抱着江寒夜的時候,岑若秋才結結實實的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子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江寒夜是天,是地,是她生命中的一切,此生此世,她都不願意再跟江寒夜做這樣的離別了。
“好了,沒事了。”江寒夜輕輕拍着岑若秋的背,小聲在她耳畔說道。
這時候,闞蒼月也在犬妖羣中,她默默的注視着不遠處發生的那一切,那讓她心酸無比的一幕,然而她又是無奈的。有什麼辦法呢?那邊站着的男人身體裡雖然有洛日的魂魄,但是他卻叫江寒夜,雖然他身上的氣息與往昔的洛日是一模一樣,雖然這段時間以來,他在她心裡已經根深蒂固,但是闞蒼月還是不願意做什麼。
“就這樣吧……”闞蒼月默默說道,“我本就已死了……”
池州城就這樣打下來了,面對倉皇的居民,雷天沒有下出什麼屠戮的命令來,相反,面對犬妖一族的蠢蠢欲動,他反而表現出了平時不曾表現過的一面——保護他的子民,或者說是滅蒙的子民。
作爲城守的滅蒙最後在城守府邸的地下通道被抓住了,他那時身邊只有兩個已經死去多日並且變成行屍的野豬衛兵在身邊,身上揹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包裹裡全都是金銀珠寶。當滅蒙被抓住的時候,他甚至還企圖用那些金銀珠寶來賄賂犬妖們。
“我給你們錢,我給你們金餅子銀餅子……你們放我走吧,我哥哥是妖神,你知道的,妖界最大的……”滅蒙一頭一臉的冷汗,結結巴巴又語速飛快的跟狼冢的一個部下說道。
“錢?”狼冢的部下嘿嘿冷笑着,“我們要,不過你麼……我們也要殺……”說罷這些犬妖便怒吼着撲了上去。
江寒夜沒來得及趕上這一幕,因爲那時候他正在別處搜查。其實與狼冢等犬妖相比,他更想親手抓住滅蒙,親自問問他行屍瘟疫到底是怎麼回事,很可惜的是他沒有。
妖界中界的大統領很快就從鹿州帶着人馬趕過來了,他們的隊伍將整個池州城團團圍住,大統領對着裡面喊了一通話,雷天便帶着老烏龜走出去,跟那個妖獸嘰嘰咕咕的私下談了幾句。大概是滅蒙平日裡做妖做事都不咋地,大家都對他頗有微詞吧,所以這個大統領很快就釋然,又帶着隊伍返回鹿州。
妖界這一次的起義,在中界和初界各妖精以及妖獸的吶喊和讚美聲中結束了,雷天作爲前妖神的嫡子,理所當然的受到了追捧,而他也沒令大家失望。在攻下池州的第二天,他就把監獄徹查了一遍,有罪的繼續服刑,無罪的當即釋放。池州城內的高稅負和戶籍制度一直都是把那些居民給綁在這裡的原因,因此雷天也下令,所有的居民恢復自由身,池州城作爲妖界的一部分,稅負自然也就與其他地方一般無二了。
雷天本人其實也沒這麼聰明,他之所以會想出這些安撫民心的政策來,主要還是老烏龜以及江寒夜等人在背後幫他出謀劃策的緣故,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經過那些被俘的新貴族,尤其是樹妖家族的鼎力相助,雷天踏入了妖界最神秘的修煉聖地——靈妖洞內修煉去了,大家一致決定,當他突破夜叉境界之後,就會選舉他作爲妖神。
妖界的事,就這麼高一段路,江寒夜對於這個結局很是滿意,然而這畢竟是妖界的事,令他和岑若秋、闞蒼月以及姬遠幾個人始終忐忑的是:瘟疫種子在哪裡?
……
“行屍,這種東西妖界以前從沒出現過。”夜晚,大家圍着火塘喝酒吃肉閒聊的時候,老烏龜緩緩道。
“行屍?”狼冢皺起眉頭來,“沒聽說過,是什麼東西?”
“死人復活,活人不死不活。”江寒夜用這樣一句話就簡單的概括了。
“哦……”老烏龜眯縫着眼看着火焰,他那雙不大的眼睛裡也有兩團火苗在跳動着。
現在他們是在池州城內的府邸裡暫時休息,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百業待興。
“老前輩,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如果您知道,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們,因爲這關乎整個人間的存亡……”岑若秋是個細心的女孩子,她很快就從老烏龜臉上那猶豫思忖道神情上覺察到了什麼,於是趕忙請求道。
江寒夜看着岑若秋的側臉,那一天相逢的緊擁之後,她對他又好像是對待普通朋友一樣了,女孩子的矜持和理智很快又佔了上風,於是江寒夜也便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在他心裡,這是對岑若秋顏面的最好的保護。
“呃,其實我也不是完全瞭解這件事,只是聽說過……”老烏龜咳嗽一聲,緩緩說道,“在很久很久之前……”
“到底有多久?”姬遠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在我還幼年的時候,我曾經聽我的父親說過瘟疫的事。”老烏龜心胸寬廣,豈是一般人所能比擬的?因此他對姬遠不禮貌的口吻絲毫不介意,只是緩緩的講述着:“在妖界,有個瘟疫之林,傳說中,這是盤古留下來的,這瘟疫之林原本應該在地獄,但是在造世的時候陰差陽錯之下,就出現在了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