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站在河邊,阿紅這樣對江寒夜說道,“這裡是靈妖河最乾淨最淺最安全的河段,你們完全可以趟水過河,哦對了,忘記告訴你們,不可以飛,否則你們會後悔的。”
阿紅剛說完,江寒夜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淒厲的鳥鳴,他擡頭一看,一隻碩大的獵鷹正在他頭頂盤旋着,那獵鷹嘴裡叼着一隻體型比它小不了多少的鳥兒,鮮血滴滴答答的從空中滴落下來,濺起的血花打溼了江寒夜的衣裳。
“看見了吧?就是這妖精,它們壞的很,就沒有什麼是它們不愛吃的。”阿紅心有餘悸的看着空中的獵鷹說道,“總之你們小心點就是了,我得回去了,若是被大統領看到我,那我就死定了。”阿紅說完便匆匆告辭。
阿紅說走就走,她話音未落,衆人就覺得眼前一陣華光閃過,原來是阿紅變回本形模樣,撲扇着翅膀飛回家去了。
江寒夜看看眼前這條河,不算太寬可也不算太窄,顏色很清澈,遠看有點湛藍,近看卻是碧綠的,河底長着不疏不密的水草,偶爾可見幾條怪模怪樣的魚在河底游來游去,想來這些魚也都是修煉中的妖獸了,只是不知這些魚跟鯉魚躍龍門後的那些魚相比,孰優孰劣呢?
“時間還早,我們要不要在附近兜轉一下?我始終不太相信那個蝴蝶精。”姬遠說道。自從六年前的那件事之後,他似乎對誰都不太信任了,由於他的剛愎自用,由於他的多疑猜忌,萬劍山莊在走下坡路的同時被他狠狠的助力一把,只是這些事情,姬遠都不知道而已。
“我雖然也討厭那個蝴蝶精,但是卻不覺得她說的話是假話,因爲她根本就沒道理騙我們。”闞蒼月說道,“妖獸之類的事,我大略知道一些,蝴蝶精是素修,基本上除了依靠它們自身的能力去吸收天地靈氣之外,基本上什麼外力都藉助不了,所以單從這一點上來看,她不太可能也沒有理由騙我們。”
“萬一她就是天生的壞呢?”姬遠擰着說道。
江寒夜看了姬遠一眼,心裡微微嘆息道:“二師兄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個人呢?不過想想也是,有誰經歷了那樣的遭遇,被師父背叛,面部被毀容,師門一撅不起……大概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吧?我不也是如此麼?”
想到這裡,江寒夜便開口道:“還是老規矩吧,我先過去看看,反正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不是麼?若是沒什麼意外,你們再來吧。”說完,他也不等衆人錶帶,便自帶着小白趟水過河去了。
岑若秋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忽然間一揪,她緊走幾步想要追上去,卻被闞蒼月一把拉住:“你做什麼?”
“我跟他一起去!”岑若秋看着她回答道。不知道爲什麼,在面對闞蒼月的時候,她會在無形中有一股壓力,好像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無形的大山,好像對面不是闞蒼月,而是她前世的債主。
“讓他自己去,這種時候人越多越亂。”闞蒼月說道。
岑若秋望了望闞蒼月,不說話了,她知道闞蒼月說的是對的。
“哼!”姬遠在旁冷冷的哼了一聲。
……
按照蝴蝶精阿紅的說法,這座森林只會在天亮之前開放半個時辰,也就是說這林子邊緣是有結界的。江寒夜帶着小白,小心翼翼的渡河上岸,來到妖之森林的邊緣。
這林子裡的樹木每一棵都是比成年人腰還要粗的,並且枝繁葉茂,長勢喜人,再看看頭頂微藍的天,還有天空的魚肚白,回頭看看身後那碧綠清澈的河水,江寒夜實在無法把這裡跟妖界聯繫起來。
“小白,不要動!”江寒夜看到小白擡腳就要往裡面衝,便喝止道,“這裡有結界,輕易走入會觸碰結界機關,打草驚蛇。”
小白聽到江寒夜的話,便把腳步止住。江寒夜正在思量如何試探時,恰巧有一條蛇從河裡游出來,也不管他們兩個,徑直火急火燎的往森林裡闖去,就在它闖到邊緣的時候,忽然間一陣白芒大作,將那蛇給拋出老高,反彈出來,當那條蛇落地的時候,江寒夜和小白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原來如此。”江寒夜看到這蛇的下場之後,禁不住暗暗後怕道:“幸虧當時沒讓小白硬闖,看來還是隻能耐心的等候。”
不管這結界厲害與否,江寒夜都不打算在結界自動開啓之前有什麼動作,他就這麼一直坐等,看看天色,距離結界開啓應該有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了。
……
“呵呵呵!”鬼命坐在座位上,手裡端着一碗茶,在他對面坐着的,是一個背後長着翅膀,渾身漆黑,眼珠子發亮牙齒泛白的人,他身上的顏色讓人無法分辨清楚那究竟是他的皮膚還是他的衣服,因爲他膚色黑,卻又穿着一身黑衣。
“鬼命大人這一次計謀若能湊效,這天下便徹底是我們的了。”那個黑乎乎的人說道。
“嗯。”鬼命點了點頭,“就看你們舍不捨得孩子了。”
“你們人間有這麼一句話,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其實在我們妖界也有類似的一句話,叫做拋不下一身膘就得不到心頭好。”那個黑乎乎的人說道。
“不知道那位滅蒙兄現在可好?”鬼命說道,“我算着江寒夜也是時候到達妖界了。”
“唔,這個你放心,他只要到了妖界,就一定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了。”黑乎乎的人說道。
這個黑乎乎的人就是來自妖界的使者,也是夜叉滅蒙最得力的手下,乃是一隻黑魚精,算起來他的修爲也到了夜叉階段了,這一次被夜叉滅蒙派來與鬼命聯絡。
“我主人與鬼命大人聯手,可算是人間妖界的最佳組合,鬼命大人有着絕佳的頭腦,而我主……”黑魚精說到這裡,便很不自謙的笑了笑,由此可見他對他的主人滅蒙很是崇拜。
“嗯,屆時人間是我的,妖界是他的,我還希望我們兩個的友誼能夠長長久久呢。”鬼命說道。
“嗯……”黑魚精端起茶碗,敬向鬼命說道,“那麼在下就以茶代酒,預柱您二位大事有成!”
“多謝!”鬼命也舉起茶碗,與那人對飲而盡。
……
負責守護妖之森的,是滅神的族弟,一個叫雷天的大妖精。之所以說雷天是大妖精,是因爲他修爲在妖精之上,卻又在夜叉之下。由於修爲尚淺,上百年來雷天被卡在妖精與夜叉之間,不上不下,也就只好在這裡做個初界大統領了,好在妖之森林的生活悠哉悠哉,他心裡也倒沒那麼多想法,每天就是修煉打坐,吃喝拉撒睡而已。
每天雷天的生活都很有規律,天矇矇亮就起牀打坐一個時辰,然後打開結界,除外巡遊,大約半日之後回來午休,半下午的時候起來吃他一天中的唯一一餐,有可能是一隻兔子,也有可能是一頭獅子,具體吃什麼,要看他的心情如何了。
這天早晨,雷天打從起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舒服,不是身上不舒服,應該也不是心裡不舒服,但是就是不舒服,他怎麼坐都覺得不對勁,因此索性結束了早煉,在宅子裡走了一圈之後,帶着自己的獵犬走出門去。
妖界三界裡,初界是最不入流的,因此初界的大統領也就沒有另外兩處的大統領那樣風光無限了。別的不說,單單說手下,妖神滅神給堂弟配備的手下,就只有一個看門的千年老龜,速度慢不說,身上總是腥臭腥臭的,每次雷天路過那老龜身邊的時候,都會犯惡心。好在他自己有一隻敖犬,這敖犬是他還在人間的時候就跟着他混的小弟,順便提一下,這滅神家族,乃是狼族,白狼。
雷天的敖犬不過是個未成形的小妖精,並且好像由於丹田先天不足,因此它似乎永遠都不能在修爲上有什麼精進了,正如它的主人雷天一樣。雖然如此,雷天並不會看不起敖犬,還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最起碼雷天自己是這樣認爲的):小雷。
每天帶着小雷駕雲巡遊初界,就是雷天最主要的工作了,當然偶爾他也會從妖之森林邊緣撿到倒黴的在結界上碰死的妖精,這就是他打牙祭的時候了,因爲結界是火屬性,在結界上燒烤而死的妖精味道特別好。
“喝……喝……大統領早……”老烏龜年紀已經很大了,它資質不好,因此在成精的時候就已經是個萬年老龜了,年紀大的烏龜說話口齒不清,笑聲就好像永遠都在要水喝一樣。
“嗯,看好院子!”雷天皺眉喝令道,“少一塊骨頭我都跟你沒完!”雷天的宅子裡囤積着許多骨頭,這是由於他年少的時候曾經餓過肚皮的緣故,雖然現在吃的東西都是比較上檔次的了,但是沒肉又能長期保存的骨頭卻永遠似乎他後廚必不可少的東西,因爲一直到現在他都經常會在夢裡餓醒,而醒來就必定讓小雷給他叼一根骨頭過來。
出了院子,雷天便帶着敖犬在林子裡信步走着。妖之森林太大了,從他的宅子到邊緣要走很久,縱使他已經用上了渾身解數去加快腳步。順便提一下,雷天很懼怕在高空的感覺,因此儘管他會駕雲,但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比如巡查什麼的,他一般都是下腳走的,好在狼族從來都不怕走路跑步什麼的。
這一天看起來好像跟其他的日子沒什麼不同,但是雷天不知道,此時正有個人守在妖之森林外面,伺機找他呢。
……
守在妖之森林外面的,自然就是江寒夜了。
由於這裡都是河灘和草地,前面又是結界,因此江寒夜幾乎無所遁形,他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在河邊坐着,最危險的隱藏方式或許就是最安全的隱藏方式,說的不那麼繞口一點,那就是隱藏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要藏的東西擺在明面上。江寒夜就這麼坐着,因爲這裡妖精衆多,那個人即便走出來,也未必就會覺得他是個異類。
“……三摸,摸蝴蝶姐姐的小翅膀……”一個很難聽,極端難聽又沙啞的聲音傳來,聽這調子,居然跟人間青樓裡的《十八·摸》是一個調調,可見唱歌的傢伙心裡有多血脈沸騰。
小白的脖頸處背毛全都豎起來了,這就表明有敵人在靠近。
江寒夜伸手去摸了摸小白的脖頸,用掌心傳遞給它一個信息:淡定!
小白於是服服帖帖的趴伏在石灘上,把耳朵耷拉下來堵住耳朵眼,避免那糟糕的聲音繼續折磨它的耳朵。
江寒夜不是小白,沒有那長長的耳朵,他也不能堵住耳朵,這樣很容易就引人注意了。
“汪汪汪!”一聲犬吠從林子裡傳來,聽這聲音,應該是一頭高大凶猛的烈性犬,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頭敖犬。
江寒夜目光移向別處,只留了個餘光給那地方,果然沒有多久,他就看到有一條高大寬厚的身影從林子深處疾步走了出來,那身影后面還有一個龐大的四爪動物正在亦步亦趨的跟隨着。在那身影靠近林子邊緣的時候,江寒夜就覺得眼前一陣光影晃動,緊接着是滋滋的聲音傳來,他心裡知道,這大概是結界被解除了。
那個走出來的人正是雷天和小雷,小雷是敖犬,不過這兩天鼻塞,因此它的嗅覺遠不比以前那麼靈敏了,否則在二里外就能嗅到小白的氣味。不過就算這樣,在距離小白約莫幾十丈外的地方,小雷就開始停住腳步,坐在地上衝江寒夜那便狂吼起來。
“汪汪汪!”由於技藝不精,小雷不能幻化人形,更不會說話,它只能用犬類的語言給雷天傳遞信息。不過這並不會影響他們倆之間的溝通和交流,因爲雷天本身就是狼,狼和全在遠古時期就是分不開的一家子。
“咋地?”雷天皺着眉頭看向小雷,“有東西?”
“汪汪!”小雷點點頭。
雷天於是微微眯縫着眼,看向江寒夜的方向。石灘上來不來就會有一兩隻妖精在這裡徘徊,也不知道這光禿禿的石灘對他們來說爲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雷天皺皺眉頭,衝江寒夜吆喝道:“喂喂,那邊的小傢伙,誰讓你在這裡獨坐的?”(他看不到小白,小雷也看不到,但是卻嗅得到)
江寒夜眼皮耷拉着,根本就沒回答雷天的問題。
“咦?”雷天雖然在妖神家族並不算是什麼有頭有臉的角色,但是在這個初界妖精世界裡,他卻是絕對的大哥大,平時那些妖精大老遠見了他都會點頭哈腰或者轉頭就跑,像對面這傢伙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心裡不由得就有幾分好奇了。
“我說,那誰,你是誰?”雷天牽着小雷大步走向江寒夜,一邊走一邊大聲問道。
江寒夜依舊不聞不問,他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盯着河面,彷彿根本就不存在雷天這個人一樣,這倒更讓雷天好奇了。小白雖然不明白江寒夜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它完全相信江寒夜,因此也就竭力配合着,無論它有多想衝敖犬衝過去,也無論敖犬怎樣的挑釁,小白都始終穩如磐石,一聲不吭。
咣咣咣!
雷天的人如其名,個頭很大,腳步開闊,疾步走來,沒多少時間就來到江寒夜跟前,咣的一聲將他手裡的兵器——一根手臂粗的狼牙棒往地上一頓,整個地面都震顫了一下。
“喂喂!本大統領在跟你說話呢,你是哪個山頭的小妖精?居然敢目無尊長?”雷天怒道。
江寒夜這才擡頭看了雷天一眼:“哦,你是誰。”江寒夜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不像是個問句,就好象在說:“哦,天熱起來了。”一樣的平淡無奇。
“什麼什麼?”雷天徹底被激怒了,他將身子靠在狼牙棒上,很是吃驚的看着江寒夜,“我說小子,你究竟是哪路貨?居然連本大統領都不認識?我是雷天,雷天!!!”雷天在咆哮的同時,他的敖犬也正衝小白齜牙咧嘴,不過由於小白是透明的,而且又蹲在江寒夜腳邊,所以小白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被敖犬誤認爲是江寒夜身上的味道,這也正是雷天爲什麼會固執的認爲江寒夜也是妖精的原因之一了。
“雷天?現在知道了,那麼,那裡是你家麼?”江寒夜指着林子裡問道。
“是啊……做啥?”雷天一愣,他完全被江寒夜搞蒙了,不知道這傢伙想要做什麼,心中在憤怒的同時,還隱隱有些喜歡他:以前從沒有人這樣平等的跟雷天相處過,要麼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把他放在眼裡,諸如他的那些親戚;要麼就是卑躬屈膝奴顏媚骨,讓人作嘔,比如那些初界的妖精們。現在江寒夜這樣完全平等的在跟他對話,雷天居然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