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佟氏起心要送一房下人給石家, 大半出於好奇。她始終想不明白,石家一年前還是一副一窮二白的模樣, 怎麼如今家裡都能養得起戶下人了?

是不是找到了什麼發財的法子?

抱着這個心思, 佟氏經過富達禮的同意, 撥了一房還算是心腹的下人, 拿着身契直接去了椿樹衚衕。她滿心裡打算,這房下人在石家,可以探聽石家的隱秘, 時不時地送點兒石家的消息過來;明面上她也算是關照族裡的年輕子侄, 能得個“慈愛”的美名。

這房家人以爲得了肥差,高高興興地收拾了隨身的物件兒, 去了椿樹衚衕, 不到半天功夫就垂頭喪氣地回來,報給佟氏知道, 說是石家沒收下他們。

石家的理由很簡單:院子太小, 沒地方住了。

石家當初換下的姚家小院兒, 不過兩進,頭一進左首西廂那裡原本作堆放貨物之用,只是一片平地, 沒有蓋屋子。頭一進只有東廂一間小屋, 連着竈房。李壽先來,就給李壽用了。第二進則是石家自己正住着,再沒地方騰出來給這房下人住,石大娘便以此爲藉口, 婉拒了佟氏的“好意”。

佟氏聽說人就這麼被打發回來了,心裡鬱悶非常,一面怪這房下人不夠精明,沒有眼力勁兒,在椿樹衚衕留不下來,一面又怪石詠“不知好歹”,這長輩之賜,竟然也敢硬梆梆地推會來。

當晚她與富達禮安置的時候,佟氏便提起這茬兒,想在富達禮跟前上點眼藥,省得他成天唸叨石詠這個侄子有出息。

豈料這天富達禮不知爲何心情很好,聽了佟氏的抱怨,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地對妻子說:“你既然送了下人過去石家住不下,不如你在外城買個院子送給石家呀?”

佟氏一呆:啥?

她撥一房府裡的家生子兒過去石家,惠而不費;可若是按富達禮說的,再買個院子……她,她哪有那麼好心?

佟氏登時苦了臉,抱着富達禮的胳膊抱怨:“老爺,您這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外城一個三進的院子要多少錢您知道不?眼下府裡上上下下的花銷這麼多,我可是恨不得一文錢都掰成兩半來花,哪這些閒錢來看顧已經分出府的親戚,還說要買個院子……”

富達禮哈哈笑着說:“既捨不得,那就啥也別送了吧!”

他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躺下就睡,着枕頭沒多久,就已經鼾聲大作,睡着了。

佟氏卻窩了一肚子的心思,望着牀頂想了又想,一會兒記起幼子訥蘇這纔剛進石家族學,跟着的小廝就和族裡的子弟打架了,一會兒又想到訥蘇的才學夫子也是誇的,將來鐵定能勝過石家那個小哥兒……如此想了又想,才悻悻地吹了燈,睡覺不提。

康熙皇帝邁進永和宮的時候,統攝後宮內務的德妃烏雅氏趕緊放下手中的冊子,起身相迎。

康熙瞥眼見了,頗有些意外:“這是什麼?”

“啓稟皇上,這是南邊江寧織造送上來的織料名錄。”德妃恭敬答道。她管着後宮內務,夏時剛至,卻已是到了後宮中人裁秋衣的時候。

“名錄?”康熙沒聽說過江寧織造有過這種先例,好奇之下,隨手將德妃面前的冊子接過來,翻了幾頁。

這種“名錄”冊子大約兩尺見方,按種類共分“織錦”、“刺繡”、“緙絲”三冊,冊中每一頁都端正貼着一幅花色織料,旁邊則寫着一行小字,寫明此次進貢這種織料的花色名稱、數量,甚至織工與負責官員的名姓也用極小的小楷列在一旁。

康熙打開的是“織錦”一冊,隨手翻過“黃地織金鳳蓮妝花緞”、“墨綠地纏枝蓮地鳳襴妝花紗”、“蜜紅織銀團紋妝花緞”這幾頁,點點頭,說:“這名錄,看來倒是便宜,不用你再抱着成料一匹一匹看過。”

以前到這種時候,永和宮往往擺滿了一匹一匹的樣料,樣料上有標籤。日常樣料倒也罷了,若是南方貢上了什麼新鮮的料子,宮人們不認得,就非得按着標籤上的編號對應貢品冊子,才能將名字和實物對上號。

德妃笑道:“確實如此,便宜多了。沒想到江寧織造竟還有花了這樣的心思。”

康熙不由得輕輕冷哼一聲,心想:這江寧織造陸文貴,不是那等願意輕易改變成法的人啊。

江南三大織造,都是皇帝耳目,陸文貴接受江寧織造一職已有數年,算是一直兢兢業業,可康熙本人也不當真願他真的在“織造”的事務上太用心。此刻見到陸文貴送了這個“名錄”上來,康熙當即打算在回覆江南密摺的時候敲打敲打,看看陸文貴對此事有什麼說辭。

時至仲夏,石詠這邊,便找了個由頭約賈璉出來喝茶。

他一來是關心一下朋友,看看這位璉二爺是否已經將媳婦兒哄好了,二來則是想委婉地提一下自家的事兒,看賈璉能不能幫着打聽一下二嬸王氏的身世。

賈璉氣色不錯,見了石詠也是一派歡欣,連聲道謝,眼裡透着笑,顯然與媳婦兒已經冰釋前嫌,兩人如今感情不錯。

聽了石詠說了石家上一輩的麻煩,賈璉先是吃驚,然後便有些不信。畢竟王家在杭州織造任上也已經做了兩代人了,一直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若說能做出這等遺棄血親的事兒,也着實匪夷所思。賈璉甚至有些懷疑,石家上一代,是否也是爲了想讓王氏擡旗的緣故,纔想出認這麼一門親,結果被王家斷然拒絕了。

但是石詠提出的要求,只是打聽打聽真相而已,並不是要賈璉幫王氏認親。賈璉沉思一陣,之後便拍了胸脯,提起自家一直與杭州有往來,他完全可以派人往南邊送節禮的時候去打聽。

石詠則請賈璉打聽這件事的時候務必要小心謹慎些。一來這涉及上一輩的陰私,二來石家已經和王家交惡了一回,石詠可不想弄巧成拙,令兩邊再次翻臉。那樣,最受傷的,不會是旁人,只會是他那位二嬸兒,和二嬸膝下獨子石喻。

賈璉覺得石詠這話在理,自然應承下來。

他想了想,擡頭望着石詠,說:“不如我到貴府上拜見一下令堂與令嬸孃吧。如果令尊留下書信中所說屬實,按輩分算起來令嬸孃該是拙荊的姑母,我這做小輩的便去拜見一下,也是應該的。”

石詠覺得賈璉說得在理,便沒猶豫,引着賈璉到了自家,只說是平輩的好友,便請石大娘和二嬸王氏出來見了見。

待從椿樹衚衕小院裡出來,賈璉便鎖着眉頭,對石詠說了他的觀感。

原本賈璉還不肯相信石詠所說,王氏是杭州王家的血親,可待到親眼見到王氏本人,賈璉才驚覺,石詠的二嬸王氏,長相確實與自己的媳婦兒王熙鳳頗爲相似,都是一雙丹鳳眼、柳葉吊梢眉,臉型身段也像,只不過王氏性情柔弱,平素不言不語,與熙鳳相比,相貌雖似,但是氣質天差地別。

賈璉聽着王氏那柔柔的南邊口音,心裡有數:石詠說的那事兒,八九不離十了。

“這件事,要勞璉二哥多多費心了!”石詠鄭重拜託賈璉。

“好說,好說!”賈璉心裡記下石詠所託,又說:“對了,茂行,上次的事兒,着實該謝你,那本子你嫂子看了也說好。她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在家中將養,閒得發慌,正在尋思着找些什麼事兒做。你……你有什麼主意麼?若是你也沒什麼好主意,我就點頭讓她幫着二嬸去管家。”

石詠隨口便應:“管家?管家不能算是打發時光的好法子吧!”

賈璉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她說現在咱們夫婦兩個手上都不算寬裕,爲將來計,手裡頭總要攥着點兒銀錢。”

石詠“哈哈”一聲笑:“管家能幫你們夫妻兩個攢下錢?我可不信。管家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你們家這種大族,從上至下根根絆絆多得很,四方照顧不周反倒還容易將自己的體己賠進去,何必呢?”

賈璉自小在賈府里長大,庶務上也算是留心,自然知道石詠說得有道理。他遲疑片刻,伸手撓了撓頭,說:“可是你嫂子說她一旦管起家,自有賺錢的法子。”

石詠也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省過來,問:“璉二哥,嫂子不會是想放印子錢吧!”

“印子錢”這三個字,一下子喚起了石詠初來時那最氣憤也是最無奈的回憶。他記得很清楚,石大娘當時借了五錢銀子,在短短几天之內滾成了二兩的債務。這印子錢簡直就是個貪婪的吸血惡魔,一旦沾上了,很難不落個傾家蕩產的下場。

石詠記得,鳳姐私下裡放貸,紅樓原書裡有過側面描寫。鳳姐的做法很簡單,就是月初的時候將賈府上下衆丫頭的月錢都從賬上支了,然後私下裡借貸,等到月尾的時候再收回來,這一個月時間的利錢,自然添了做鳳姐的私房。據說這放貸的利錢,一年不到,便有上千兩的銀子。無它,這就是在喝像石家當初那樣孤苦無依的窮人的血呢!

“這私下裡放貸,重利盤剝,這是《大清律》明令禁止的。你們家是有爵的人家,查出來被人彈劾,該怎生是好?”

石詠難掩驚異,賈璉也吃了一驚,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鳳姐最近重用的一個媳婦子旺兒家的,外頭那位據說就擅長幹這個。

“怎……怎麼會查得出來?”這話賈璉自己說出來也沒什麼力道。放印子錢總有文書憑據,萬一這些憑據被人查到,他賈家就一定落不着好。就算眼下賈家在朝中有姻親故舊,能將這些事兒遮掩下去,可是將來呢?

“璉二哥,實不相瞞,你也是見過我家在紅線衚衕那時候的情形的,那時候我家就真的被放印子錢的坑慘過……”

石詠態度誠摯,老老實實地將他初來時那段經歷,因病服藥,不得已借貸之事,一五一十地講給賈璉聽。

“璉二哥,嫂子平日裡怕是不讀書吧!”石詠話裡並沒有嘲笑之意,“嫂子也是爲家裡着想,想要爲兒女攢一些體己,將來日子能過得舒坦些。只是這《大清律》上命令禁止的營生,真的不能沾啊!”

石詠苦口婆心地勸。

賈璉撓撓頭,如石詠所言,王家的女兒……都不讀書。然而賈璉卻也沒想過媳婦兒不讀書竟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做起違法亂紀的事兒來,也會無所顧忌。想到這裡,賈璉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點頭道:“茂行是好意纔會這樣勸我,我知道了,回頭一定會向你嫂子好好解說去。”

賈璉當晚回去,就尋了鳳姐兒一番長談,鳳姐兒開始還覺得丈夫嫌棄自己目不識丁,偏她自視甚高,覺得就算是不識字不念書,憑着自己那一萬個心眼子,在這宅院裡照樣吃得開,討各處的歡心沒商量。聽賈璉這樣教訓她,鳳姐兒很是忿忿不平了一陣。

賈璉無奈,只得將石詠的親身經歷改頭換面,當個故事給鳳姐兒說了,鳳姐想到此前剛沒了的那個嫡出姐兒,眼圈登時一紅。

“聽話,咱就不做這種有違天理的營生了,算是給咱的兒女積德行善!”賈璉低聲相勸。

鳳姐灑了淚,這才下定了決心,說:“都聽二爺的!”

可是,根子上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用什麼來給鳳姐打發時間,順便滿足她攢體己的心願呢?

沒多久,賈璉又來尋石詠商議,鳳姐手上原本有個陪嫁的商鋪,想要開個布莊和成衣鋪子。他知道石詠隨賀元思南下三大織造見識過,纔過來請教石詠,看他有沒有什麼主意。

賈璉這麼積極地給媳婦兒“找事兒”,生怕媳婦悶着,這份殷勤也觸動了石詠的心事——他也想給母親和二嬸兒找點事做做,打發時間。

石大娘和王二嬸這兩位,平時都是活不離手的。可是自打石家家境稍稍寬裕些之後,這兩位就再也不用每天忙於生計了。但這兩位習慣了做女紅,就算石詠反覆要求她們愛護視力,不要再做那麼多的繡活兒,可是母親們哪裡肯聽。

加上現在石詠當差,石喻上學,兩位母親如今多出來大把的時間,着實悶得很。

賈璉找到石詠,兩人登時一拍即合,石詠說:“我娘和二嬸時常將縫製的物件兒送到布莊成衣店去的,不如去問問我娘她們吧!”

豈料石大娘她們聽說了賈璉的打算,卻不贊成。石大娘的理由很靠譜:在這京裡,布莊生意競爭激烈,而做成衣則更是沒有優勢。京里人家多是顯貴,家裡大多養着針線上人。即便有些人家不用家裡的針線,也會通過布莊直接聯繫像石大娘這樣做慣女紅的媳婦,定製織品衣物。

賈璉聽了,雖然覺得有道理,可多少卻有點兒悻悻。

石詠想了想,突然說:“我倒是有個主意!”

中秋節之前,前門大街上一間商鋪修整完畢開張,是一間布莊,名字叫做“織金所”。

這名字很有意思,“織金”據說是江南織造的招牌工藝,皇家御用織品裡不少都用這種工藝的,而“所”這個字,與那些“局”啊“處”啊之類的字眼一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御用機構的名稱。

這間布莊的開業的時候不顯山不顯水,並不怎麼引人矚目。可漸漸卻在京中高門大戶的夫人太太那邊贏得了口碑,只靠了一本“織品名錄”。

這間新開的布莊主營的是江南所產的絲綢錦緞,專做大戶人家女眷的生意。客人頭回上門,掌櫃的必然奉上本季的“織品名錄”,請來人帶回去。大戶人家女眷,親自出門採買的機會幾乎爲零,拿到這本名錄,只見上面每一頁都附着一小幅布料實樣,下面清楚表明了市價,厚厚的一大本,裝幀精美,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不止是帶回自家來看,哪怕是送人一份,也是極爲體面的。

除了布莊所售各種綾羅綢緞之外,這織品名錄的最後,還附上了一些時令衣料的搭配建議,多是顏色與面料的搭配,例如寶藍色爲基調的秋令氅衣,做什麼花的邊飾,搭什麼樣的鑲滾,配什麼色的挽袖。

京裡大戶人家的衣飾,自有一套不見於文字的“規矩”,弄錯了是要鬧笑話的。且這種規矩也只有在京中適用,南邊知道的人不多。這“織金所”,在名錄後面所列的“建議”,卻也緊隨京中規矩,沒有半分錯處,令人信服。

這本名錄,一下子讓那些平素困在內宅,沒有機會親自上街採買衣料的太太小姐們有了親自拿主意的機會,加上價碼公開,便於女眷們量入爲出。當然了,那本名錄的最後也不忘了加註一句“量大價格從優”,留了些討價還價的餘地和空間。

“織金所”剛開始贈送這種名錄的時候,不少同行曾經觀望着,拿不準主意要不要跟風。可是這份“織金所名錄”做得實在太財大氣粗了,每一頁上所附着的樣料,足可以取下來做個荷包、繃個扇面什麼的,厚厚一本,成本不菲。因此其他布莊大多暗中取笑這“織金所”背後的金主人傻錢多,卻沒想到,就在他們觀望嘲笑的時候,織金所已經順利打開局面,在京裡打響了名號。

這“織金所”背後的東家,自然是賈璉與鳳姐這一對夫妻。賈璉本就精於打理各種庶務,張羅籌備之事,他並不在話下。

鳳姐長於杭州織造府,自幼見識各種珍奇的綾羅綢緞。她手底下還有幾個從孃家帶來的織造府老人兒,便穩穩地控着“織金所”的貨源和賬目。

然而鳳姐的這些人都隱於幕後,所有在“織金所”店中招呼客人的,一水兒都是講着京片子、能說會道的媳婦子。這些人全都是通過石大娘和王二嬸的人脈尋了來,她們精通布料與花樣子,擅長搭配,又懂得和大戶人家女眷打交道,曉得各種請安規矩的。除此之外,織金所名錄後面所附的當季搭配建議,也是石大娘和王二嬸兒兩個一起琢磨出來的。

爲此,賈璉很慷慨地答應給石詠一成乾股。石詠沒要,但是賈璉因石家人幫了不少的忙,執意給了石詠一成分紅。

只不過事情走到這一步也不乏曲折。要知道,石詠當初勸他的母親與二嬸出山,可是費了好一番口舌的。

石大娘與王二嬸遲疑,主要原因就在於她們妯娌兩個是寡居,不好意思到外頭來拋頭露面。

可是石詠卻不希望兩位長輩被那些世俗規矩束縛住了。他覺得母親與嬸孃既然平時喜歡看看新衣料,琢磨琢磨花樣子,織金所正好是個可以讓她們發揮專長的好地方,既幫了賈璉鳳姐兒夫婦的忙,又能掙一份收益。

可是石詠說什麼都似乎不怎麼管用,石大娘看着明明早已心動,可總也不肯點這個頭。

石詠實在沒招兒了的時候,他的荷包出了聲:“詠哥兒,這回我來幫你勸勸你娘可好?”

是西施。

“你……你又怎麼勸我娘?”石詠頗爲奇怪,若是他沒弄錯,這世上只有他一人能聽見荷包說話,否則恐怕早就有人將這隻會說話的荷包當做“妖物”取了去捉妖去了。

“你還真是個傻哥兒!”西施嬌笑一聲,“這世上可不止你一人感知得到我哦?你還記得不,當初從南往北的水路上,鄰船有那麼一對師徒,她們扶乩的時候是我降的壇!嘻嘻……那個做徒弟的小姑娘心氣兒實在是高……”

“啊?”

石詠壓根兒不知道這回事,摸着後腦支吾了一陣。他只道妙玉師徒神通,能扶乩請到西施降壇,原本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是……我娘不會扶乩啊?”

那邊西施愣了一愣,立即笑了起來,銀鈴似的笑聲響個不停,直笑了半天,將石詠笑得面紅耳赤了,西施纔將將收了笑,說:“詠哥兒,你將我這荷包,擱到你娘枕邊,不就得了?”

石詠恍然大悟,原來西施說的,是入夢,入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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