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紅綢你怎麼樣了,快醒醒。”耳邊不時傳來急切的女聲,很熟悉,但她現在已經無力去猜想那是誰了,她睡得很沉,幾乎聽不出呼吸聲,四面節奏不一的腳步聲中還夾雜着些許哭泣、焦慮、或是沒有表現出得幸災樂禍。
申氏坐在牀邊無力的拉住了正抱着紅綢哭的聶薔,不遠處的聶延已經目光呆滯了好一會兒了,不時看着牀上的人一眼,不時又朝着上方看一眼,巧月跪在地上,拉住了無能爲力而直搖頭的大夫,大夫說,小姐能不能撐過去就要看今天了。巧月不依,頭一次這麼不怕死的在老爺夫人面前破口大罵,而牆角站着的一個人,卻是滿臉掩不住的開心,靠在秋菊的身上,以防自己渾身因爲低笑而產生了輕顫被人看出來。
“一天了”聶延緩緩地開口,原先眼角的銳利在此刻也已消減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卻是悲傷之感。
申氏回頭望他“王爺,紅綢會沒事的。”再看懷裡的聶薔已經哭暈過去了,便對蘇紅囑咐了聲“帶大小姐先下去吧,別吵醒她。”將聶薔送走後,她又回頭對聶延安慰道“紅綢小時候不是也經常生病嘛,有一回大夫也說這孩子養不活了,可這丫頭不還是養了這麼大。”
聶延雙眉緊鎖,沒有半分放鬆,說“這次哪比平常,這是劍傷,況且又是傷及心脈,恐怕..”
“王爺別說。”申氏急忙阻止道,說完才覺得自己剛纔太過唐突,連忙對屋裡的人說“你們都下去吧,聶媚也是,屋裡留月霞一人就夠了。”
“夫人,奴婢想留下。”巧月大着膽子向申氏要求道。
“下去。”申氏毫不多言。
“可…”還想說什麼卻見月霞朝自己使眼色,意思是說有她在,自己不用擔心,“是,奴婢下去了。”巧月起初不明白申氏爲什麼要月霞去照顧小姐,但想到月霞與蘇紅的親戚關係,也不禁有所瞭然。
巧月離開前,又不捨的看了紅綢一眼,小姐要是撐不過今天那自己也不想活了,她回想着剛纔在南院的種種事情,心裡到現在還在打鼓,要不是小姐提前告訴自己一看到煙火放出自己便告訴夫人出事了,現在恐怕再也見不到了,她不知曉到底是什麼事情,但待到她和夫人好不容易說服門外看守的侍衛進去之後看到的那一幕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滿身是血的小姐,躺在太子的懷裡,那把劍直插胸口,筆直的矗在那邊,河邊的藍色花朵上隱隱的沾上了絲絲的血液。
她想這大概是世上最讓人無法忘懷的事了。
月霞接過申氏遞來的白色荷包,打開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又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申氏沒有多問倒是聶延忍不住問道“當真?”
月霞說道“當晚,奴婢看到的人確實是二皇子。”
申氏不禁皺眉,聶延臉色發白“他居然如此沉不住氣。”
月霞又說“當晚奴婢依舊跟着小姐,卻意外的看見二皇子鬼鬼祟祟的換了一身黑衣裝扮尾隨在太子與小姐身後。”
申氏看向聶延“王爺,這次的事二皇子竟未與你提起?”她心中奇怪,聶延與二皇子其實早就有所聯繫,表面上雖與太子交好實則只是做個面上功夫。
聶延微微搖頭“本王竟沒有想到,二皇子是如此卑鄙小人,我從前敬他是馳騁沙場的英雄,沒料到阿。”他面色一冷,哪裡想到唐若慕會做出這麼沒有腦子的事情,現在又差點要了自己女兒的命。
申氏忍不住問“只是他若要下手也是會對太子,怎會傷害到紅綢?”這就是她疑惑的地方,二皇子是爲了日後的皇位而殺害太子,但如今被傷的又爲什麼是紅綢呢,再說紅綢與太子也不過只是有一面之緣,也不可能會委身爲他擋劍吧。
月霞又道“當時二皇子所要刺殺的確實是太子,只是二小姐竟然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爲太子擋了一劍。”
“這…”此話一出,夫婦二人都免不了的驚詫。
“不可能!”聶延否定道,他知道女兒喜歡的是唐子冉也就是七皇子,若是沒了太子,她嫁給唐子冉的機會也就大了許多,說句難聽的也就是巴不得他死了,現在怎麼會爲太子擋劍呢。
月霞低頭回說“奴婢親眼所見。”對於她們死士來說被主人不相信是最大的恥辱。
申氏道“王爺難道忘了月霞是您親自挑選的死士麼,不說她是否說的對不對,只她這些年爲王府殺去的人中還有她的親生爹孃也都是能證明她是否忠心。”月霞是前朝反黨的子女,只是她從小就被遺棄,到了三歲時才被聶延收養,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雖說死士沒有感情但對於他們的忠心也是有增無減的。
“恩。”聶延深深的看了月霞一眼,這個孩子是她親自挑選,親手訓練出來的,把她安排在紅綢那裡讓她給紅綢做個丫頭雖說有些大材小用,但就是這樣的身份纔是最不被人注意的。
“王爺”申氏喚了聶延一句“明天就把月霞送到聶媚那裡,你看如何?”
“好。”這件事還是早點辦妥爲何,說完直起了身子準備跨步回房,離開前又看了眼面色灰白的紅綢,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阿,怎麼這麼讓人操心。”
“王爺慢走。”申氏送走了聶延又開始好好囑咐月霞“明日就把荷包裡的藥下在聶媚的糕點中,別露出馬腳來。”
“是。”依舊是冰冷的表情,直闆闆的回答着。
“好了,你也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是。”
第二日
聶媚頭一次睡到日上三竿也未醒,直到蘇紅領着月霞來的時候她纔開始整理衣裝,聶媚穿上裡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又不住大好,聶紅綢昏迷不醒聶薔又是個傻子,這麼一來自己可不是聶家最後的血脈了,這樣,嘴角輕輕揚起,她還怕自己以後不能被聶延重視麼。
秋菊幫聶媚綁好髮髻,見聶媚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望着鏡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姐,蘇嬤嬤她們來了好一會兒了,您…”還未說完卻被聶媚瞪了回去,秋菊惶恐只好閉上了嘴。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狠狠的看了秋菊一眼“蠢得不能再蠢,本小姐要那些奴才等等難不成還錯了不是?”
“奴婢不敢”秋菊低下頭不敢看她。
“知道錯了就好,現在本小姐可不同往常了,沒瞧見就連申氏那個老婆子都來給我送丫頭了麼?”取出胭脂盒,微微的在脣上點上一點。
“是,是”
“把櫃子裡的那盒煙之坊的取出來。”皺了皺眉“這都什麼東西,擦着這般難看。”
“小…姐,是不是七皇子送您的那盒?”
“對,寶藍色的那盒。”“幫本小姐塗上。”
屋外
蘇紅領着月霞已經在外面等了兩個時辰了,蘇紅板着臉站在前面,月霞則是低着個頭一聲不吭的立在後面。
又過了好一會兒,蘇紅實在忍不住了,便對身後的月霞說“你去裡面瞧瞧,三小姐是不是死在裡頭了。”
月霞依照蘇紅的吩咐到了聶媚的房間看了眼,出來時,卻發現蘇紅已經不在了,大概是等不及了吧,她這麼想着,無礙,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呆多久。
一一一一一
蘇紅離開後,就徑直去了申氏屋子,回來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了,申氏此刻正靠在榻上養神,昨天晚上爲了照顧紅綢已經一夜未睡了。
蘇紅看申氏正睡着,也不上前打攪,從屋子裡退了出來,直到申氏睡醒了喚自己進去時,她才把剛纔在聶媚那受的憋屈都給吐了出來“夫人阿,你說你是好心把月霞那丫頭送過去給她用,她卻巴巴的讓我等了兩個時辰。”
申氏不說話,只看了蘇紅一眼。
見申氏不說什麼,蘇紅就想大致是自己說的還不夠嚴重,想了一下又添油加醋道“夫人,剛纔我們在屋外竟然聽到三小姐在裡頭咒罵二小姐醒不了。”申氏眼睛微張,蘇紅又接着說“這麼說還不止,還在裡頭說了關於夫人的壞話。”
申氏恩了一聲沒再理會了,蘇紅那脾氣她還不知道,就是喜歡將事情說的逆天反地的,以前是因爲自己寵着她不想說什麼,現在紅綢都是生死未卜了自己還哪有心思去理會這種小事。
“夫人?”蘇紅心中奇怪,難道夫人真的如外面所說如今二小姐臥牀昏迷,大小姐又有些憨癡,便怕無女送終,現在要去巴結聶媚了?
“以後這種事兒別再同我講了”申氏正色,她可無心去理會。
“是,奴婢知道了”驚訝的合不上嘴,莫非真的是這樣,現在就連夫人都開始敬那小賤人三分了?
一一一一一
像是往常一樣,唐子冉依舊坐在亭子裡彈了一下午的琴,閒淡的就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悠哉,只是琴到深處,不覺間已經無法自拔了。
昨晚,聶紅綢居然爲唐禹擋了一劍,想到這兒,他不覺得重重的提了根根琴絃,莫非她真的是喜歡上別人了,心中一顫,彈琴的手不免變成殺人的刀,琴絃根根斷裂,就連擺琴的石桌也輕輕抖了一下。
他可以不在乎聶紅綢喜歡別人,或是與別人成親,但他不能不在乎她喜歡的人竟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