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點了一根燭,火光明亮,桌上放了一封信,火光映在信紙上形成了一道長長的火影讓置處於黑暗周圍的它顯得格外突兀。茶桌兩側分別坐着兩個男人。一個年輕俊朗,一個暮歲之年。
兩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年長些的老者突然開口打破了久久的沉默“這信是你師父讓我交給你的,離開前他一再囑咐我一定要將你帶回去。”
與他對坐的年輕男子垂眸不言。
老者嘆了一口重氣“我雖不贊同大哥此舉,但這會兒你要回去定是大好時機,過了這次他日不定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年輕男子擡起了頭,燭光照在他那張白玉般的臉上顯得更加明朗“若是讓她恢復記憶了,會不會就此離開我呢?”他是在反問自己,這個問題在他心裡不知道輾轉了多少回,又不知在多少個晚上他爲此一夜未睡。但直至今日他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老者閉上了枯木般無神的眼睛“這事還是要你自己決定,你不想去別人也攔不住你,你想去那就要承擔可能帶來的後果,大哥說的很清楚,這是唯一一次能讓她恢復記憶的機會,你不好好把握,她可能一輩子都是現在的白芷。”
年輕男子眉角微壓“如果一輩子都是白芷於我於她自己或許是最好的,讓她記起以前的種種難保她不會再一次跳崖。”
“你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桌上擺了一壺酒,老者隨意得用嘴咬去酒品上的酒塞,仰頭喝了一口,大哈一口氣“這酒雖烈但讓人百喝不膩。”指了指年輕男子手中的茶“杯中的茶雖甘甜,但真的是你喜歡的那類嗎,你問問自己這麼久過去了你喜歡的是白芷還是紅……”
“師傅,你在裡面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軟糯的女聲。
百里千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鬍,渾黃的眼珠突然一亮“是白芷丫頭阿,快進來快進來。”
雲大夫捧着手裡的茶杯抿了一口,這茶泡的委實有些淡了。
白芷聞言推開房門,打開門一看,連忙嚷嚷起來“百里先生你來了怎麼不早說,嚇了我一跳。”
百里千肘上掛了一壺酒,懶散的站了起來,笑道“這丫頭可比剛來時伶俐多了,那時裹得跟大肉糉似的我倒沒看出是個清秀的丫頭。”
白芷臉紅了紅,與百里千閒聊時還不忘瞥一眼坐在角落默不作聲的雲大夫。
百里千似乎也察覺到什麼,哦喲了一聲拿起桌上的信封交給雲大夫“別忘了這信。”眼珠一轉見白芷湊過腦袋想看看是什麼信,立刻扯開話題“白芷阿,我們有多久不見了,來陪我這老頭兒出去轉轉。”
白芷答應了一聲又看見雲大夫悶悶不樂的樣子,猶豫道“那師傅……”
百里千笑道“你師父剛剛喝了些酒有些醉了,我倆去就好,你也給我說說我不在的日子張蘇吳那幾個老頭有沒有欺負你。”
白芷沒辦法,一把被百里千退出了門外,心中雖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被百里千幾句話給說的忘卻了,百里千帶着白芷出了醫館,徑直去了附近一家名叫陸記酒樓的店了,小二過來問點什麼,百里千瞄了一眼菜單交給白芷“你看看自己喜歡吃什麼,這兒的菜也勉強可以,以後你去了煙國,我帶你去金城那些酒樓吃吃那才叫妙極。”
白芷一臉嚮往“真的阿?金城,聽說那是煙國的都城吧。”
百里千哈哈一笑“我就說白芷一定會喜歡那裡,回頭我去跟你師父說說,她徒弟也同意去了,他那個顆頑石還一口咬定你不會去。”
白芷點了幾個菜,將菜單還給小二,小二收了百里千一錠銀子,感恩代謝的下去了,菜上來的倒是快,小二擺了幾盤冷菜上來,又退下去了,白芷拿着筷子夾了一口白斬雞,剛放到嘴巴里就被百里千攔住了,百里千指了指桌上的醬料說“你這吃的倒是清淡,也不沾點醬油。”
白芷沒聽他的,依舊什麼也不沾就放到嘴裡,百里千見此大嘆“這點倒是和紅……丫頭很像。”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咳嗽幾聲不再說話。
白芷聽到了紅丫頭,好奇道“她是誰?”
百里千臉色大變“沒什麼,你不認識的。”
吃完晚飯,百里千將白芷送回了醫館,自己卻悠然自得的去夜市上到處閒逛,白芷推開醫館的門,到了後院,見屋內燭光未滅就知道雲大夫還在裡面,白芷敲了敲門,屋內很快有了迴應“進來。”
白芷打開門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外憨憨的傻笑“師傅,你現在好點了嗎?”
雲大夫似乎在看信,態度十分認真,沒有搭理她,白芷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師傅,天色不早了。”
雲大夫疊起信放在信封裡又塞在了胸口,起身吹滅了蠟燭,驀然眼前沒了光亮,白芷問“師傅,你把蠟燭滅了,我們要怎麼出去。”
聞言燭光又再次燃起,出來時雲大夫手裡多了一盞油燈,白芷乖乖的站在旁邊等着雲大夫關好門。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白芷心裡有千百個問題,可是一看師傅的臉色又把那些好奇給憋了回去,她想問,百里先生怎麼突然回來了,而且把醫館整頓了一番。爲什麼百里先生問自己想不想去煙國,又說師傅不大想去。
回了家雲大夫直接進了書房,白芷洗漱完了,也上牀休息了,在牀上翻了幾圈還是沒有半點睡意,重新爬起來,點了根蠟燭到客廳去喝茶。
雲大夫從屋裡出來,發覺客廳是亮着的,連忙過來一看,卻見是白芷趴在桌上睡着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輕喚“怎麼在這裡睡着了,快醒醒別凍着了。”
白芷唔唔了一聲,換了個手臂枕着又打起了輕酣,雲大夫無法只好將白芷橫抱起來,送回了她的房間。
白芷在他胸口若有若無的說了幾句夢話,前幾句他聽的不清楚,但後幾句卻是格外清晰“你爲什麼不喜歡她呢,就算不喜歡那她跳下懸崖時你爲什麼不去拉她一把,你知道嗎,真的很疼的。”
他一怔,身上瞬間沒了半分力量,幾乎癱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