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從夢中醒來,忍着渾身的痠疼準備從牀上爬起來,她似乎做了很長的夢,夢中自己好似掉進了花園的池子裡,她掙扎叫喊,卻沒人來搭救,像是還有個人一直按着自己的頭不讓自己游到岸上去,她拍了拍腦袋,昏昏沉沉的,脖子也睡的僵了,紅湊捂着餓的直叫的肚子,準備起身讓巧月給自己弄些飯菜。
只是,這牀,紅綢身子一僵,將帳子一掀,露在她面前的不是熟悉的小榻長椅,而是一塊光禿禿的空地,地上鋪了一層大小不一的磚石,正前方擺了一隻不大不小的方桌,這屋子除了一隻方桌一張牀就只剩下一口已經滅了的炭火,牆上有一扇窗戶,以紅綢這個角度看,恰好能看見窗外的冰雪消融。
這兒是哪?自己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了,難道那並不是夢,而是真正發生過的,她的腦子越來越亂,可是她想不起來了,是誰把她按在了水裡,那張臉孔,那張臉孔,明明很熟悉的,是誰,到底是誰,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家小姐在等着你呢,她等的不耐煩了,讓我來帶你走……紅綢臉色一陣慘白,不對,那人是秋菊,是秋菊把自己推到水裡,然後、好像有人救了自己。
紅綢不敢確信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安全或不安全,救自己的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於是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對話聲時,她只能假裝依舊昏迷,蓋上被子,閉起了眼睛。
起初是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很是熟悉“師父,有幾成的把握能救醒她?”
緊接着便是一個蒼勁的聲音迴應“說不好,看她自己了。”
說不出的奇怪,紅綢覺得這兩個聲音都十分熟悉,難道對方是自己認識的人,紅綢張開雙眼,準備對外面的呼喊,不行還是等等再說,腦海裡的一個聲音提醒自己,再度閉上眼睛,直到屋外的人推門進來,她依舊保持着紋絲不動的狀態。
“如何?”清朗的聲音再度傳來,這次紅綢敢確定這人不是別人,而是唐子冉,他爲什麼會在這,難道自己是被他帶到這裡的。
紅綢眉頭皺緊,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正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似乎,是在把脈,任由那隻手從自己的手上移到眼皮上,再到自己的嘴脣,那人翻了紅綢的眼皮以及看了她的舌苔,最後對着唐子冉搖搖頭“還未醒,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唐子冉並不做聲,只看了紅綢一眼,最後還是退了出去。
那老人聽見關門聲,撫了撫牀沿上的灰,坐了下去,拍拍手道“行了,別裝了。”
紅綢睜開雙眼,看見一張面無表情又略帶疲色的臉詫異道“魯御醫?”
魯御醫摸了摸短的如兔尾巴似的鬍子道“正是老夫。”
“你,怎麼知道我醒了?”紅綢摸摸額頭,奇怪的問道。
“看你眉頭一皺一皺的,真以爲能瞞過別人。”魯御醫表情依舊嚴肅,指了指紅綢的額頭道。
紅綢挪了挪身子,離這老頭兒遠遠地才說“你怎麼會在這?”
魯御醫瞪着銅鈴一樣的眼睛看她“你不是該問你自己怎麼會在這?倒先關心我來了。”
“那我怎麼在這?”紅綢抱着兩條厚厚的被子,打着寒顫說,屋裡的炭火早滅了,窗戶又開着,她只着中衣,可不冷麼?
魯御醫很自然的走到窗前關了窗戶,轉身道“你這麼聰明,自己猜吧。”
紅綢起先還對魯御醫關了窗戶十分感激,沒料到這人後面來了一句,弄得自己不知怎麼說好,低頭看着兩牀與這兒格格不入的絲綢被子,說道“你不告訴我也沒事,不過我似乎聽到了唐子冉叫你師父是不是?”
魯御醫揚眉看她“小姑娘,你不光腦袋不好使連耳朵也不好使,改天來們太醫院我給你看看?”
紅綢沒空和他閒嗑,又道“你不想我問也可以,不過你得送我回去。”
“回去?回哪去?”
“回我家,我不知道唐子冉帶我來這到底是什麼目的,反正我是不會相信他會好心救我。”
魯御醫斜眼看她“好心沒好報,你當他救你還能爲了什麼?莫是覺得你這丫頭長得好?想抓了做個壓寨夫人。”
紅綢心裡沉了沉,他這話沒錯,唐子冉救自己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意思?他既不喜歡自己,又不對女色太感興趣,這樣的人救自己爲了什麼?
魯御醫在紅綢沉思之時,提醒道“醒了就告訴他,別讓他擔心了。”
“擔心,您在說笑吧?”紅綢目光微爍。
魯御醫不做解答,揮揮袖子離開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魯御醫收拾好藥箱,準備就此離開,沿途經過農舍裡的一角,停了下來,看着那人的背影,並不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等着那人自己轉身過來。
過了許久,那人才像記起來似的終於轉過了身,看見魯御醫張了張嘴,吐出了幾個字“她醒了吧。”
魯御醫將藥箱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塊乾淨的地方,事先還墊了一塊娟子,像唐子冉那走去幾步,走到他跟前,突然停了下來,蹲下身從地上抓了把雪,一捏,鬆軟的雪立刻成了冰塊。“你要把這東西變成冰很簡單,但想要冰重新變爲雪是不能夠的”將那塊成了冰的雪放在唐子冉手裡“用力太深,只會把她推的越遠,有的時候,解釋並沒有多大作用,想讓一個人相信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來點實際的,就像這塊冰,你想再把它變成軟弱不堪的雪實在不可能,不過要是你煮一壺開水融了它,那它便成了水,倒時候想要變成冰變成雪都是由着你了。”
想要這塊冰變成雪是不能夠的,但你要是化了它,再將那水變成雪便容易許多。
透過窗戶,紅綢遠遠的看見唐子冉站在雪地當中,一動不動的盯着手裡的東西看,看什麼呢?如此入神。
魯御醫走後,她又將窗子再度打開,似乎下雪了,從窗紙上的散落下來的影子能看出那雪似乎還不小,她許久沒見過雪了,去年金城就沒下雪,小時候,每當下了雪她就喜歡去院子裡堆出高高的雪人,再把廚房裡的蘿蔔青菜都偷來,一鼓作氣的往雪人身上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