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太可惡!今天嚴重傷害了我的心靈!】沐沐翻了個身側臥在牀上,窗外月光下婆娑的樹影透過窗簾,落在她的被單上,更顯出了夜的寧靜和秀美。她已經習慣了在睡前和耿介聊一會兒天,幾句也好,幾十句也罷,總能讓她覺得一天軍訓的苦累減輕些許。
【打擊了你頑強的意志力?】
【革命者的意志力堅強不屈!】沐沐發完這句,咬着下脣皺眉繼續打字。【今天踢正步把鞋甩掉了,敵軍讓我單獨正步走!喪辱國權!斯文掃地!情何以堪!】
發出去,沐沐不禁又想到上午的一幕。右腳的鞋帶不知道是沒繫好自己開了,還是不小心踩開了。她沒注意到,單排踢正步的時候一擡腳,鞋子以曲線滑了出去足有三米遠。
當時,沐沐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偏偏教官看了她一眼,喊了聲立正,他只能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穿着襪子站在那,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還沒來得及把那份尷尬從臉上斂去,教官中氣十足的叫了聲“雲沐出列。”
她只能在心底哀嚎着邁步向前“到!”
“正步~走!”教官一聲令下,沐沐只來得及用眼角掃了他一下,便慣性的按命令行事。一直昂首走到前面一個班級的附近,才聽見教官喊‘立正!向後轉。’
她正面着班級,看得出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並無惡意的笑意,心裡又是添了一份不好意思。
“大家休息五分鐘,雲沐去把鞋子穿好,記得繫好鞋帶。”教官故意高聲添了後面的話,語氣裡帶着明顯的調侃。
沐沐應了聲是,向鞋子落下的地方走,卻看見一直在一旁看他們軍訓的張嘉平把她的鞋撿起,走過來。
“謝謝。”接過鞋子坐在地上穿好,沐沐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感覺,也不知是太陽曬得,還是羞得。
“去樹蔭下面坐會兒,喝點水吧。”張嘉平笑着看她將鞋帶用力系上,覺得十分有趣。
手機震動將她從思緒中帶出,屏幕上耿介發來了消息。【哈哈哈,出師未捷,小同志繼續努力吧】
【與階級敵人勢不兩立!他死我活!!】沐沐恨恨的打上這句話,發出。
寢室很安靜,肖莉和文靜早就睡熟了,對面冬青手機的震動聲沐沐聽得見。
“室友都睡了,我不方便說話,掛了。”她聽見冬青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這不是第一次,昨天和前天都有這樣的情況,應該是冬青的男朋友吧。
【覺悟很好嘛,繼續努力,早日勝利!】沐沐無聲的笑,發了個加油的表情過去。
【該睡了,養足精神繼續鬥爭。】沐沐看到這句話,就知道差不多十點半了,這幾天聊天一直是這個規律,一接近十點半他就叮囑她該睡了。
【晚安,勝利是屬於我的!】
【晚安,向敵人發起猛烈的攻擊吧】
退出,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面。沐沐臨睡前看了一眼對面牀,冬青正拿着手機打字,應該是發短信吧。她笑笑,閉上眼漸漸睡去。
軍訓共二十天,時間轉瞬便悄悄滑過一半,剛剛寢室裡的幾個人還在討論着明天會接受怎樣的‘折磨’,這會兒卻都睡去了。窗外的月光一如既往的好,沐沐失眠了,這樣柔和清亮的月光讓她想家了。她開始想念那個有着綠水,古橋,石板路和細雨的地方,還有母親做的飯菜。從枕下掏出手機,時間已是凌晨一點,自家的茶館早就打烊了,母親應該也睡了。
百無聊賴的登陸上□□,掃了一遍聯繫人,都不在線。放下手機,她瞪着窗外發呆,腦海裡突然響起了在家時常聽到的河裡搖船的船孃常常哼唱的江南小調,軟糯綿長。
手機震動,沐沐驚訝的看着耿介發來的消息【還沒睡?】
【你怎麼在?我睡不着】
【在整理資料,想家了?】沐沐看到這句話,深深的嘆了口氣,被他一語點破心思,覺得心裡酸酸的。
【嗯,想爸媽了,想家裡的飯菜,想回家】沐沐發出這句話,眼睛酸澀起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相隔千里雖然自由,卻少了很多溫馨。
【革命工作還沒勝利,小丫頭就心緒不穩了。】
沐沐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滿於他的嘲笑。
【我一定能摘得勝利果實!】狠狠的發出這句話,她笑了起來,暗笑自己孩子氣。
【軍訓結束上一週課就到國慶假期了,回家的時間指日可待。】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兩句話,竟讓她剛剛百種滋味的心奇蹟般的平靜下來,睡意也漸漸瀰漫。【嗯,我知道,睡了,晚安】
【晚安。】
軍訓過了大半,每天都是響晴的天氣,太陽將它的熱情無私的揮灑下來,卻不知有一羣人多麼希望它休息一會兒。
一口氣喝了半瓶水,沐沐才覺得舒服了些。張嘉平說他軍訓的時候下了一週的雨,就是整理內務,很輕鬆。同學們哀嚎,,爲什麼到了他們連個雨絲兒都沒有,老天爺不公!
靠在粗壯的樹幹上,沐沐仰頭看高處的樹葉,仔細體會着微不可感的風,那綠油油的的樹葉落在地上形成片片斑駁的陰涼,這是班裡的男同學好不容易爲幾個女生搶下的地盤。
偶有一絲絲陽光透過樹葉間微小的縫隙落下,形成一道或一滴光影。她突然想起了耿先生。
前兩天耿介出差,忙的很,她拿着手機等了兩個鍾也沒等到他上線,只能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翻身睡覺。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個只見過一面尚算陌生的人,從初次見面他就吸引了她,不是容貌,因爲耿介算不上一個帥氣的男人。當然,沐沐覺得帥氣這個詞並不適合形容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是氣質吧,吸引她的是他身上那種淡淡的平和的氣質。
沐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笑了,這就是緣分吧。她被他吸引,又從這段時間的聊天中感受出他的體貼敏銳和幽默。他總是能夠劃破她文字的表面,透視她本身的意思。這就是閱歷?還是他真的瞭解自己?
只不過見了一面,聊了一些並不深入的話題,他怎麼會了解自己呢!不遠處張嘉平和班裡的男生在說話,偶爾夾雜着女生嬌俏的笑聲,沐沐卻覺得自己有些冷。
她在此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對一個陌生人的依賴和沉迷是危險的。她不瞭解他,除了一個名字她什麼都不知道。誠然,他對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百思不解,這一切看似正常,卻又很不正常。
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着可以相互吸引的磁場,但這不意味着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產生依賴,甚至沉迷。沐沐突然覺得她對耿介,應該到此爲止了,這樣一種說不清是欣賞還是喜歡的情感,發生在她和耿介身上,十分,萬分的不現實。她不相信自己的自控能力能夠做到和他保持着聯繫,並不在情感上增添一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斬斷聯繫。一切都纔開始,還來得及把自己拔出這種莫名的感覺。
心裡傳來隱隱的痛意,視線裡蒼翠的葉子都變得模糊起來 ,但不管怎樣,這個決定是理智的,對的。
張嘉平站在幾步外看着她,剛好有幾縷纖細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落在她的臉頰上,將她的皮膚映的透明起來,連臉上細小的容貌都能看的清楚。教官喊了集合,別人都起身整理衣帽,唯有她還愣愣的仰頭看着什麼,漆黑的光亮的眼睛裡竟有幾分傷感。
他猜,她想家了。
“集合了,再不起來教官就要批評你了。”張嘉平走過去,看見她不好意思又慌亂的起身,跑着去了集合點,遠遠的傳來她清亮的道謝聲。
他笑起來,覺得有趣。雲沐是女生裡最認真軍訓的,動作規範整齊,但他偶爾掃過她的眼睛,看得出她看教官的目光帶着崇敬還有一絲挑釁。
軍訓結束了,靠着把教官當做假想敵堅持下來的沐沐其實對軍人是有着無限崇敬的。彙報演出他們班級成績很好,教官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模樣,不再那麼凶神惡煞。
部隊規定不許教官收禮物,同門們用一個深鞠躬表達了對教官的謝意。曾經的抱怨都在分別的一刻煙消雲散,留下濃濃的不捨。
而沐沐比別人的情緒更多了一層,因爲耿介。
耿介連着兩天給她發了消息,她沒回,第三天便再無音訊。聯繫斷了,沐沐心裡說不清是惆悵還是憂傷。偶爾夜裡睡不着,她也總是會想起他們唯一一次的見面。耿介的臉比她自己的還要清晰,清晰的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這樣做對麼?
軍訓結束的這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冬青悄聲的叫她“沐沐”
她翻身藉着月光看向冬青,她笑着問“和男朋友吵架了?”
“啊?”沐沐驚訝
“這兩天看你心情不太好,晚上也沒聊天。”冬青將垂在臉前的發向後撥了撥,壓低聲音說。
沐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不是男朋友。”她否定,苦笑“就是個普通朋友,以後也不聯繫了的。”
她翻身,看着白色的頂棚,無聲的嘆氣。聽見冬青淡淡的說了句“你喜歡他吧。”心裡一驚,卻又理所當然的平靜了。
“都不重要了,睡吧。”她幽幽的說,閉上眼睛,忽略心底的那份悸動。
然而沐沐卻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逃不開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