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街邊的還有幾處潔白的雪跡,昏暗的燈光下,寒城身形極爲修長,穿着一襲純白色雲翔繡紋錦衫,腰束月白祥雲的寬腰帶,掛了一塊玉質圓潤的墨玉,整個人看起來氣質優雅,風度翩翩。
春丫頭被他拉着直直往前走着,她悄悄的歪着腦袋看着他的俊臉,卻沒有看出什麼,然後又扭回頭頭來看看莫溪姐姐,雙目相對,被莫溪的冷光逼得縮了腦袋。
三人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豪雲酒館門前,寒城才停下腳步抽回了自己的手,精緻的五官帶着淡淡的溫和,看着身後的小丫頭:“晚上可吃了?”
春丫頭放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收回來,低着頭吞吞吐吐說出一個字:“餓。”
寒城看着她膽怯的樣子突然沉悶的心情也瞬間撥開雲散了,習慣性的摸摸她的小腦袋,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走,先去填填肚子。”說完先走了進去直接上了二樓。
何莫溪經過她身邊拉上她的胳膊:“走吧。”
“莫溪姐姐,寒城哥哥是不是又生氣了,我又闖禍了對不對。我只是……”她兩隻手攪在一起,心裡亂亂的,就怕寒城哥哥生氣了又回去罰跪,那她的小腿豈不是又要遭殃了。到現在她晚上睡覺時還疼疼的。
“我也不知道,先填飽你的無底洞再說。”何莫溪也不由開了玩笑,捏捏她的小手,“好了,暫且別說這個。”
進了雅間,三人圍着圓桌坐下,不一會就上好了菜,春丫頭一看滿滿一桌的菜,眼睛泛着亮亮的光,半張着小嘴驚歎後是舔舔嘴脣,那模樣活活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何莫溪掩嘴而笑,寒城則輕咳一聲:“你這幾天沒有吃飯麼?”
“哦。”丫頭才反應過來,笑笑,“沒有,沒有,寒城哥哥怎會這樣說,紫衣姐姐每次都會給我留很多雞腿。本來下午拿着幾個銅板出來買芝麻餅吃的,沒想到……”立即收了話,好奇的指指自己跟前的那道菜,“這是什麼菜,丫頭第一次見啊,看着就很好吃啊。”伸出小手指就要抓個嚐嚐。
何莫溪趕緊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明眸微微一瞪,“霸王別姬。”
春丫頭縮回手,“嘿嘿”一笑:“這名字好奇特,怎麼像人名呢。”看到對面的寒城沒有動筷,她又盈盈問道,“寒城哥哥不餓?”
寒城纔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那動作不急不慢又帶着優雅。春丫頭吃起來就不管不顧了,一個個都不放過,低着頭吃的很歡,旁邊兩人吃了一會便目光移過來,只看着丫頭狼吞虎嚥的吃着,那跟前的幾盤菜不多大一陣就空了。寒城內心泛出濃濃的憐惜,剛纔一直握着她的手就發現她的手心裡有一層層的繭,這丫頭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在關外也沒有見過這些菜餚。
春丫頭感覺微微飽的時候才抹了抹嘴擡頭,開心的一咧嘴:“我吃飽了。”然後才發覺其餘兩人都是看着她,他們倆人碗裡的米飯根本就沒有動多少,她不好意思的眯眯眼,“是丫頭把菜吃完了麼,你們沒有吃?”
“吃飽了,我們就該回去。”寒城已經起身整理好衣袍向外走去,那聲音倒聽不出喜怒,丫頭立即心裡又犯了難,這公子的性子太難猜測了,莫溪姐姐是怎麼樣察言觀色的,神色變化的太快,她還是別費這心思了。
三人自然從正門而進,卻沒有直接進了東苑,而是去了西苑。春丫頭暗叫不好,估計是公子要生氣,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事情還沒有懲罰呢,一會千萬不能把紫衣姐姐和白衣姐姐交代出來,想好後幾步跟上,一起進了西苑。
剛進西苑就看見丫頭門口站着兩個人影,彎着腰不知道在說什麼,而後看到門口站着的三人,身影一頓,連忙走過來,紫衣拍拍丫頭的肩膀:“我說這是去哪了,原來是跟着公子出去了,讓我們好生擔心。你出去也不跟姐姐說一聲啊。”
春丫頭咬咬脣:“紫衣姐姐,不是寒城哥哥帶我出去的,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
“啊,難道你是……”
春丫頭連忙打斷她要說出口的話,諂笑道,“紫衣姐姐,你是在怪我沒有告訴你吧。你就饒了丫頭這一次,丫頭下次一定跟你說啊,還會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這次就別生丫頭的氣了。”
紫衣聽完也知道了丫頭的意思,忙笑着附和着:“好,下次可要告訴姐姐啊。”
兩人聊得正歡沒有看到一邊的寒城臉色越來越陰沉,就她們那點小伎倆他能沒有看出來,一個眼神過去,何莫溪立即知道了什麼意思,正色道:“紫衣,白衣,你們違反府中規矩,罰你們在浣洗房洗一夜被褥。”
“是,公子。”紫衣和白衣都恭恭敬敬的接受了懲罰。
“不,寒城哥哥……公子,都是丫頭的錯,要罰就罰丫頭吧。是丫頭非要讓她們帶我出去的,不是她們的錯,都是丫頭太貪玩了。公子……”春丫頭急急走過來拽拽寒城的衣袖,仰着頭向他求情,“都是我的錯,不要罰她們好不好,她們是好人,丫頭是壞人。”說着明亮的大眼睛就蓄滿了淚水。
紫衣不忍看到丫頭這樣,鼻子一酸,“丫頭,是我們把你帶出去的。”
寒城抽出自己的衣袖,臉色依舊不怎麼好,語氣如霜:“收起你們那點小心思,你們在街上的玩鬧我看的一清二楚,不要每次都不知悔改。這是最後一次你們偷偷出去,再讓我看見直接送到軍營。”果然說完最後一句話紫衣和白衣的臉色就變了,放在小腹前的手顫抖着,“還有你,收起你的眼淚,過來。”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春丫頭被他的話一激抿着小嘴哽咽着,那雙大眼睛烏溜溜的掃了掃還弓着身的紫衣和白衣,白淨的小臉土灰一片,才知道自己這次闖了多大的禍,跟着齊寒城出了西苑。
何莫溪也知道這次公子是真的生氣了,不然也不會說出那麼狠的話,看見那兩個身影走遠了才走近紫衣和白衣,“丫頭鬧也就行了,你們還跟着鬧。公子是看着丫頭那點純真纔不忍懲罰她的,你們呢,有什麼本事讓公子縱容你們。偷偷出去的事被發現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明天就被那扇小門堵上,今晚聽說丫頭因爲偷跑出去差點丟了小命。”
“什麼,丫頭差點丟了性命,何姐姐,是我們錯了不該帶她出去。”紫衣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多大的錯誤,如果因爲此時丫頭真真丟了性命自己自責都來不及,圓圓的臉上立即露出愧疚。
“好了,不管是因爲什麼,府裡都不能有私自出去的小門,這是爲你們着想。先回屋休息一會,再去浣衣房。”這寒冬臘月的用冷水洗衣最是苦了,凍傷手指是小事,得了什麼大病可是最受苦的。
“知道了。何姐姐。”紫衣和白衣弓弓身各自回了屋。
東苑,正房裡。春丫頭站在外間好大一會了,低着頭數着自己裙襬上的梅花個數,數着數着就眼花繚亂,忘了剛剛數過的數,懊惱的喘着粗氣眨眨眼。內間。何莫溪侍候着公子潔面,鋪好牀褥,幫公子換下厚衫,穿上一件薄衫,才退出來出了房間。
春丫頭以爲莫溪姐姐出來後會叫自己進去或者是吩咐自己的懲罰,沒想到莫溪姐姐沒說話就走了,她踮着腳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人影把自己的影子給掩蓋了,她趕緊擡頭來,“公子……”那小臉上勉強掛着純淨的笑。
寒城看都不看她,徑直向書房走去,“過來。”依舊是不冷不熱的兩個字。
春丫頭狗腿的跟過去,“公子,丫頭……丫頭沒事做就想出去玩玩,以前在家鄉的時候,都會跟着爺爺去草原上騎馬,如今困在這裡好不自在。丫頭在這樣呆下去都發黴了。”
“不是給你拿了幾本書麼。”
“丫頭……丫頭對那些乾巴巴的名人志士不感興趣,無趣的很。”她一看就想睡覺。
“你和傾城公子怎麼認識的。”
春丫頭還正想着剛纔的問題,就被他又來的問題怔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瞅了瞅公子的還是面無表情,便如實回答了,“本來是紫衣姐姐的香囊被選中了,沒想到紫衣姐姐不知被那個不知趣的給絆了一腳,我就不知怎的站在了傾城公子面前,那傾城公子實在無賴的很,我都說了不是自己的香囊,他還非要讓我上去。不過,倒也好說話,我呆了一會就出來了。”本來說着很盡興,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
寒城重新放好一張宣紙,語氣和善了些:“不是我不帶你出去,如今外面亂的很,你也知道自己今日差點丟了小命。而且就你這小心思到了外面被人販子瞧見定然會把你抓了賣掉。你就收斂收斂自己的玩心,安生給我呆在府裡。從明日起,就讓何莫溪教你多學些東西。”一點墨在宣紙上渲染而開,白色袖擺經過時帶起點點墨汁,他卻面色如常繼續道,“還有,明日一早搬到這個院子東面的那間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