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拍着巴掌笑:“阿瑄笨得好可愛。”
姚靜寧看到就笑出了聲,阿瑄並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回過頭來憨憨一笑,露出幾顆小白牙。
鍾唯唯斜躺在美人榻上,愜意地笑:“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我曾經以爲,我和阿袤活不到長大。”
姚靜寧若有所思,小魚追問:“爲什麼呢?”
鍾唯唯道:“因爲太辛苦太艱難了呀,你阿爹從小到大都在吃苦,好幾次生死一線,差點活不過來了。”
她輕描淡寫地把秋袤經過的幾次大事件說出來,似乎是說給孩子們聽的,其實是說給姚靜寧聽的。
這些事,姚靜寧早年曾經聽到過,卻沒有這樣詳細,且那時秋袤與她不過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比鍾唯唯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出來,更令她驚心動魄。
“苦難會讓人一個人變得足夠堅強,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和行爲。有時候,他看問題和處理事情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他做的事,在他看來是爲了別人好,卻未必就是別人需要的。”
鍾唯唯意味深長:“早年,我中毒重病,只想爲陛下安排好一切,然後離開,悄悄死去,以免情傷。可是陛下並不領情,他說我不能替他做主。那麼,你和阿袤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姚靜寧低下頭,盯着鞋尖不說話,眼睛漸漸酸了。
秋袤做得很好,對不起她的事情他沒做過,唯一讓她不開心的,拂逆了她的,就是鍾一的事情。
但真正讓她難過失望的,還是遺書事件。
要怎麼和皇后說呢?說她的丈夫不愛她?
可是這天底下的夫妻,有百分之**十都是盲婚啞嫁,又有幾對夫妻是真心相愛?能夠相敬如賓已經很好。
大概是她自己要求太高,想得太多了吧?用父母和長嫂的話來說,叫做作。
鍾唯唯見她不肯說,也不好逼她,便道:“若是外力因素,我能替你們解決;若是你們自己的原因,那就只有靠你們自己了。孩子們天真可愛,你們都是好父母,我就不多說了,我只希望你們倆互相體諒,坦誠一點,有事沒事兒的多說說話,不然他不知道你想的,你不知道他想的,難免漸行漸遠,日漸生分。”
姚靜寧動了動嘴脣,終究也沒說出真相,只道:“我知道了,阿姐不用擔心,我曉得該怎麼做。”
鍾唯唯點到爲止,停下話頭把孩子們叫過來,讓宮人教他們做遊戲,又當着他們的面考校又又的功課,讓又又這個長兄給他們帶好頭,樹立榜樣。
在宮中住着,衣食住行都有人關照,高高的宮牆把外頭所有的煩躁都關在外面,帝后感情融洽,時不時地要搞一次小遊園會,孩子們天真可愛,宮人們也是能歌善舞。
姚靜寧很快病癒,恢復了元氣,孩子在她腹中漸漸長大,秋袤的病情在逐漸好轉,聽說很快就能把那邊的事情料理清爽,儘快趕回。
一個多月後,她算算時間,差不多該是秋袤回來的時候了,便開始坐立不安,思索自己該怎麼面對秋袤,該怎麼和他攤牌,怎麼和他談判。
等她想好了主意,秋袤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問了鍾唯唯,鍾唯唯說是秋袤半途折去九君城了,因爲想要遷都,又作了一些調整和建設,他順路去看一眼。
然而姚靜寧覺得不對勁,皇后娘娘近來養胎,消息也未必完全精準——皇帝陛下若是有意隱瞞,皇后是別想知道真實消息的。
她決定自己想辦法。
這天傍晚,她掐着點兒在交泰殿附近的花園裡散步,看到呂嬪從交泰殿裡出來,便將侍女打發走,迎上前去堵住呂嬪。
呂純最近沒什麼宮鬥和需要太操心的事情,長胖了些,看着十分富態討喜,看見她也是笑臉相迎:“秋夫人,散步呢?恭喜您呀。”
姚靜寧是直接的人,基本沒有繞彎子就說了直話:“鈴鐺衚衕的兩個孩子是娘娘的弟弟?”
呂純以爲她是來興師問罪的,笑容一頓:“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仁慈,許我呂氏保留一線血脈。”
“這兩個孩子一直是秋袤在照顧,他去南方辦差之前,不忘交待我照顧好這兩個孩子。”姚靜寧知道呂純誤會了,“這兩個孩子我見過,長得很好,很懂事知禮,倘若一直這樣下去,將是呂氏的福分。”
呂純鬆一口氣,很上道地說:“承恩侯和夫人都是好人,我們記你們的情,若有需要我們姐妹做的,我們一定盡力去做。”
姚靜寧靜靜地看着呂純,輕聲道:“那麼,請娘娘告訴我,秋袤的真實情況,他還活着嗎?”
呂純眼皮一跳,隨即笑得更加誇張了:“啊哈哈,秋夫人是在和我開玩笑嗎?秋大人當然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至少我所知道的是這樣。”
姚靜寧盯着呂純的眼睛一言不發。
呂純目不轉睛、昂首挺胸地任由她看,一副“實情就是醬紫,你爲神馬不相信”的表情。
姚靜寧立刻知道,自己不是呂純的對手,從呂純這裡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可以肯定一點,秋袤一定是出事了。
她輕輕頷首:“打擾娘娘了。”
呂純笑着走開,轉過身就收了笑容。
姚靜寧轉頭叫了圓子和小魚過來:“我們去接你們大哥哥好不好?”
又又深得孩子們的喜愛,兩個孩子一點沒多想,歡天喜地跟着姚靜寧在半路上接到了又又。
姚靜寧順理成章去了又又居住的宮殿,呂娉婷坐在廊下做針線,看見她,由不得呆了呆,有些侷促地起身行禮:“秋夫人。”
又又精明得厲害:“秋霜,你去奉茶。”
呂娉婷幾乎是落荒而逃,姚靜寧耐心地等待着,等到孩子們玩到一處,不動聲色地起身,順利找到呂娉婷藏身的地方,篤定地說:“阿袤出事了,你知道麼?”
呂娉婷怔怔擡頭,眼眶裡控制不住地浸滿了淚水:“我知道的。”
果然是這樣的啊,姚靜寧指甲掐入掌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