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國的京城,自來設有夜市,夜市裡什麼東西都有賣,熱鬧非凡,算是酈國京城的一大特色。
前些日子動亂,宵禁,是以夜市也關張了,今天是取消宵禁的第一天,夜市想必非常熱鬧。
鍾唯唯也想去,她幾年前來到京城,只去過夜市幾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從未逛得盡興,和重華更是隻在一起逛過一次街。
她立刻去找重華,也不說自己想逛夜市,冠冕堂皇地道:“陛下,今夜乃是夜市重開的第一天,陛下想不想去瞧瞧民生恢復得怎麼樣,是否受到影響?”
重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卻也不曾揭穿她,一本正經地道:“朕正有此意。”再問端仁:“阿姐要不要一起去?”
端仁也是很多年沒有自由自在地生活過了,何況這是帶着又又一起逛街,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欣然道:“好啊。”
鍾唯唯立刻着手安排這個事兒,先去問護國大長公主去不去,再邀請秋袤一起去,出去玩兒麼,自然是越歡樂越好。
護國大長公主年紀大了,白天應付他們就已經很累,當時就拒絕了,秋袤倒是想去:“聽說會有人在夜市裡賣珍寶,都是平時看不見的,我去看看,也許可以買了給阿姐做嫁妝。”
鍾唯唯有點想笑,就算是有,那也要運氣好才能碰到,不過秋袤有這個想法,是很讓人高興的:“那就一起去吧。”
秋袤的眼睛亮亮的:“我之前跟着五姐的人在外經商時,曾給阿姐準備了一些嫁妝,出事後被人帶回了九君城,我已經請五姐寫信讓人送來了,到時候可以給阿姐添妝。”
他有些黯然:“我沒什麼出息,一直都靠阿姐照顧,卻沒能爲阿姐做些什麼,嫁妝單薄,我實在是對你不住……”
鍾唯唯笑道:“你一直都在生病嘛,日子且長着呢,看你以後了。你能留在阿姐身邊,就是最寶貴的嫁妝了,無論多少錢都換不來。”
“阿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會更加努力的。”秋袤十分精神,見人牽了馬來,也是利落地就上去了。
鍾唯唯坐在車裡,看到他和重華二人一前一後,時不時地低聲交談幾句,心情十分地好,這就是她所想要的安寧生活啊。
夜市是第一天開張,有很多人怕事兒沒敢出門擺攤,因此有點冷清,貴重的東西更是一樣都不見,更多是些新奇時令的小物件兒和吃食罷了。
但是又又和阿彩很喜歡,端仁也很喜歡,她放下了聖女和長公主的架子,帶着兩個孩子在小攤販中穿梭,臉上帶着甜美愜意的笑容,看向又又的目光裡更是充滿了柔情。
阿彩膽子大,一不注意就往前面溜了,又又很自然地牽起端仁的手,催促她走快些:“阿彩姐姐跑遠了,我們快些。”
有人在賣串成串的梔子花和茉莉,幽香撲鼻,其實宮裡並不缺少這些鮮花,每天早上都有宮人把開得最好最美的鮮花養在水晶盞裡送上來,但是這樣串成串系在胸前,好像特別有意思似的。
阿彩站在小攤面前就不動了,又又拍着小胸脯道:“我買給你們!”
他指着阿彩、端仁、鍾唯唯、小棠逐一數過去:“一二三四……來二十串。”還得帶些給宮裡的青姑姑和錢姑姑她們。
小販沒有這麼多現成的花串,得現穿,捏了針線一邊穿一邊和他們閒扯,和端仁說道:“夫人,令公子真是聰明伶俐啊,小小年紀就這樣的周到大方,將來一定不得了。”
端仁愣了愣,下意識地想說自己並不是又又的母親,恰好又又朝她看過來,黑黑的眼睛裡閃耀着沒法形容的複雜情緒,十分可憐,渴望,卻又很迷惑,隱隱還有點明白期待的樣子。
端仁的心一陣刺痛,只差一點就要默認,但是衆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因爲她還有更重要的責任要承擔。
可是要她親自開口澄清,她又着實不忍,正在爲難之時,就見鍾唯唯緩緩上前,輕描淡寫地和攤主說道:“眼神兒這麼差,還做生意呢?”自然而然地把又又擁到懷裡,笑眯眯的:“我纔是他的孃親。”
又又鬆開端仁的手,笑着靠在鍾唯唯懷裡,母慈子孝的樣子。
端仁眼眶一熱,只差一點就蹲下去哭出聲來。但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腰背挺直,姿勢優雅,笑容得體。
攤主也是個沒遮掩的,利落地穿好了一串花串,驚訝地道:“不會吧,分明他們倆長得這麼像,反倒是這位夫人,和這小公子一點都不像。”
又又漲紅了臉,憤怒起來,鍾唯唯安撫地抓緊他的肩頭,淡淡解釋:“他們是姑侄,當然像了。”
攤主笑道:“看我嘴碎的,實在是幾位長得太好看了,就和神仙似的。”因爲看到又又不高興,賠禮似的多送了兩串花串。
但是又又的心情已經不好了,噘着嘴要求鍾唯唯:“我們回去了。”
秋袤和重華卻正逛得高興,二人站在一箇舊書攤前,和攤主說得正歡。重華問的多是市井間的一些事情,百姓對最近的事情有什麼看法等等,是很重要的事。
鍾唯唯把一串梔子花掛在又又的胸前,低聲教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樣不高興就甩手走人,不怎麼好,姑姑會以爲你生她的氣的。”
又又眼裡浸着淚光,悄悄看向端仁,果然看到端仁拿着一串花串,站在燈影裡半垂着頭,又落寞又孤獨的樣子,看上去很是可憐。
他立刻就心軟了:“姑姑自己沒有孩子,一定也難過吧?”
鍾唯唯不好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道:“姑姑是把你當成親生孩子來看待的,她難得有機會出來,興許哪天就又回去了,咱們得好好招待她。”
“我知道了。”又又就主動跑上去牽住端仁的手,衝她笑:“姑姑,我給您系花串呀。”
端仁眼圈一紅,摸摸他的頭,蹲下去讓他給她系在胸前。
忽聽一人大聲喊道:“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