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蓑衣撐着下頜道:“給阿唯寫信不是難事,這個面子阿唯也一定會給我,不過你確定真的要寫?”
以皇帝陛下的尿性,若是發現他和鍾唯唯私底下書信往來,必會加倍報復——雖然現在也是在報復,卻是在報復他們之前攔阻禾苗和圓子,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這還不算,誰知道什麼時候白洛洛就醋了呢?
白洛洛仔細想想,這事兒的確做不得,得不償失。
她急得滿屋子亂轉嗷嗷叫:“怎麼辦?怎麼辦?”
何蓑衣掀掀眼皮子:“等。”
白洛洛瘋狂地給禾苗寫信,恨不得她立刻殺回來纔好。
已經長成小少年的何小二看不慣:“我娘煩不煩啊,就好像我姐只能嫁人生孩子似的,錯過這次就沒人要了似的。她自己當初也拼命想做女將軍,現在怎麼墮落成這樣子了,太可怕!”
何蓑衣決定考一考他:“那你想想怎麼辦纔好?”
何小二說:“我也給我姐寫信,讓她別理娘。”
何蓑衣說:“孺子可教,就這麼辦吧,別讓你娘知道。”
做父母的,肯定是擔心兒女,希望兒女平安順遂的,不過既然禾苗立志要做天上的雄鷹,他也不想再束縛着她,由得她去吧。
正值盛夏,鐵碑嶺裡卻絲毫感受不到熱意。
樹木蔥鬱繁茂,溪水潺潺,新建起來的原木房子冬暖夏涼,虎賁城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但此刻禾苗卻無心感受這種涼快,她愁眉苦臉地站在演武場正中,承受着所有將士的目光洗禮。
許南的面前堆着一大堆信——全是她的私人信件,這導致她成了典型。
許南板着臉高聲問:“何苗苗!我們爲什麼要建立虎賁軍?”
禾苗站得筆直,高聲回答:“保家衛國!爲了百姓安居樂業!爲了不讓強盜再次騎到我們的頭上!爲了我們能昂首挺胸地走在其他國家的街上!”
“回答得很好!”許南再問:“我們爲什麼要來這裡?”
禾苗高聲道:“爲了保密,爲了適應熟悉鐵碑嶺!爲將來的戰鬥作準備!”
“虎賁城距離隆城有多遠?”
“若騎好馬,道路熟悉,共需兩天!”
“輜重糧草是不是經常都在送?將士們的家信是不是經常都有送?來回奔走怕不怕被人發現?”
許南一聲接一聲地喝問,一點情面都不給禾苗留。
禾苗羞紅了臉:“不是!”“不是!”“怕被人發現!”
許南指指那些信:“知道這信是怎麼送來的嗎?佔用了軍機密信的通道,不停地送進來!我知道你家世不凡,與衆不同……”
這是要罵她藉着家世搞特殊了,禾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稟告將軍大人!末將懇求就地燒了這些信!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
許南靜靜地看着她:“再有這種事,立刻離開虎賁軍。”
禾苗紅着臉點燃了那堆信。
火苗躥起,舔上了信封。
多數信封她都認得,那是她孃的筆跡,也有幾封不是,似是她弟弟的筆跡。
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這樣瘋狂地給她寫信。
禾苗哭喪着臉,用樹枝將底下沒有燒到的信翻過來,一封被燒了一半的信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圓子遒勁有力的字跡就那麼大喇喇地出現,禾苗急了,迅速用樹枝把它挑出來,想把火滅掉。
他自來很有分寸,並不經常給她寫信,從上次離開隆城到現在,從初春到盛夏,攏共也只有這一封信。
一隻穿着皮靴的腳踩上那封信,許南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彎腰撿起那封信,毫不遲疑地扔進了火堆裡。
火舌舔上信紙,頃刻間便化成了黑色的蝴蝶。
禾苗眼裡瞬間浸滿了淚水,她卻不敢讓它掉下來。
這麼多的將士看着,她今天若是掉了眼淚,許南就能把她罰到爬不起來,以後她也別想再像之前那樣和將士們自然相處了——眼淚是軟弱的表現!
虎賁軍不會信任一個愛哭的女人!不會把性命交到一個軟弱的女人手裡!
許南盯着禾苗把所有信燒得渣都不剩了,才說:“圍着演武場跑二十圈,不許吃晚飯!”
禾苗站得筆直,大聲吼道:“是!”
她頂着烈日,圍着演武場開始跑步,剛開始還很傷心想流淚,跑上半圈後就忘了傷心流淚,滿滿都是鬥志。
她一定要做偏將!
一定要做主將!
一定要做統帥三軍的元帥!
許南,龜兒子,給她等着瞧!
她咬着牙,一聲不吭地往前跑。
步調不急不緩,節奏一致,呼吸均勻,正是耐力好、體力好的表現。
將士們看着她的樣子,原本有些怪異的心情全都恢復如初。
禾苗跑到第十五圈的時候,不知是誰起了頭,他們很有節奏地給她鼓勁。
跑到第二十圈的時候,他們歡呼鼓掌,歡慶她的勝利。
禾苗白着臉,滿頭大汗,看着他們微笑。
迎面遇上許南的目光,她收了笑容,昂首挺胸,大聲說:“稟告將軍!二十圈跑步完畢!”
許南點點頭,高聲道:“解散!”
衆將士一鬨而散,平時和禾苗走得親近的幾個則圍上去安慰她,開她的玩笑:“家裡給你說親啦?這麼多的信!”
禾苗尷尬:“沒有的事!”
有人還想繼續開玩笑,看到一旁黑着臉的許南,嚇得飛速離開。
禾苗不理許南,懶洋洋地往自己居住的地方去。
現在她只想衝個涼。
許南不急不緩地跟在她身後,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和她說。
禾苗還以爲他要說兩句軟和話呢,誰知道竟然是這樣的,於是冷哼一聲,把門重重地砸上。
她倒不是認爲許南做錯了,她身份本來就特殊,經不住折騰。
但是那封信,唉……不提了。
全軍只有她一個女人,因此她的屋子被建在許南住處的附近,洗浴間和廁所也是單獨爲她修建的,洗澡很方便。
衝了涼,換上乾淨衣服,臉上火辣辣的疼,應該是今天頂着烈日跑步被曬傷了。
禾苗拉開門,準備去自種的小菜園裡找兩個黃瓜治一下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