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潺潺看着暗夜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那午夜裡的精靈。但是精靈到了白天就會消失，就像是從未存在過。
許是那光芒太亮，暗夜有些慌亂地移開了視線，不再去看她。
“既然還不知道該不該說，那就把話憋着不要說。等到知道了那話該不該說，再決定說不說。”這些話像繞口令的似的，讓許潺潺覺得腦袋暈暈的。
“可是，我就是要把這話說出來，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
“不用再說了！”暗夜突然擡高了音量，目光肅穆地看着許潺潺：“記住我的話，也記住自己的身份。”
難道……暗夜知道她想要說什麼？知道她想要對他說，“我喜歡你”？
許潺潺定定地看着暗夜的側臉，既然知道她要說什麼，卻不讓她說出口，原因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想聽到，他不喜歡自己……
真可笑啊，明明是同一個人，他卻只喜歡簫離歌，不喜歡她許潺潺。爲什麼呢？就因爲，她只是簫離歌的轉世，而非簫離歌嗎？
“我知道了。”她沉下身來：“郡王一路順風。”
暗夜深吸了一口氣，放在背後的手微微握拳，臉上卻是一副溫和的模樣：“多謝娘娘吉言。”
話音一落，利落的轉身，再不見他回過頭。
光從外面照進來，落在許潺潺的眼裡，化成滿眼的漣漪。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剛跟暗夜見面的那幾天，她日日去那家叫做“閣”的古董店，跟暗夜不停地討價還價。
可惜，那時候她眼裡只有亡命，沒注意到那個比亡命更想要的……那個人。
眼睛感到陣陣酸脹，許潺潺仰起頭，讓眼淚倒流，可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從眼角落下，一直沿着臉部輪廓劃下，最後重重落到地上。
不能哭，哭的話，妝會花，別人會發現。
這麼想着，她輕輕拂去淚痕，揚起一個並不太漂亮的笑容。
暗夜就這麼離開了帝宮，回到了南嶽，由於身份的原因，她已經不再死單純的暗夜認的義妹，已經是莫子非的離妃，故而不方面送到帝宮外，只能站在暮殿的臺階上，看着暗夜漸行漸遠。
帝宮四五米高的暗紅色大門大開，兩旁守衛肅穆地站着。
莫子非一擡手，兩旁的守衛齊聲高喊：“恭送郡王，郡王一路順風！”
暗夜的嘴角高高彎起，一雙桃花眼看着莫子非，雙手抱拳揚聲道：“多謝王上親自送行，還請王上日後多幫我照顧令妹，也好讓我在南嶽放心。”
聽言，莫子非的臉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她已經是本王的妃，本王自然會照顧她，你就放心去吧。”
“告辭！”暗夜最後點了點頭，轉身騎上白色大馬，一揚鞭，馬蹄聲起，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宮門口，很快消失在莫子非的視線中。
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的以卿突然走到莫子非身邊：“王上，可否借一步說話？”
片刻後，兩人回到了御書房內。
“你們都下去吧。”遣退左右後，莫子非微微揚起嘴角：“本王知道你要問什麼，問那個南嶽小郡主到底是怎麼回事，本王猜的沒錯吧？”
這兩日以卿到一個郡去辦事，回來就聽說莫子非納了南嶽郡主爲妃，並且是暫時管理後宮，作爲這後宮的一宮之主。
聽到這消失的時候他大爲震驚，一開始還不相信，回到帝宮才知道這消息竟然是真的。
以卿幾步走到莫子非的身邊語氣着急：“您這不是，以虎爲伴嗎？而且，我好像還聽說，您跟她已經……同在一張席上過了？”
莫子非挑了挑眉，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在一張牀上過夜，不一定代表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這只是意外。”
“可那意外是連續兩夜！”以卿脫口而出，說出這話之後才覺得不妥，連忙低頭道：“臣一時心急，還請王上恕罪。”
莫子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本王在想，是不是是時候應該治治宮中那些長舌頭了……”
聽了這話，以卿心中更覺焦急：“可是，您這樣做，總應該有原因的。”
原因嗎……應該如何跟以卿解釋許潺潺就是簫離歌，而以前以卿見到的簫離歌卻不是真正的簫離歌。
這樣解釋的話，就算自己沒有說亂，以卿也不一定能夠聽得懂。
“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其實，許潺潺，是她。”
話音一落，以卿的眼中先是滿眼疑惑，而後突然變得清明，臉上的表情大爲震驚。能夠用“她”字來代替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簫離歌。
“您的意思是，許潺潺是……莊主夫人？”以卿遲疑着問出口，生怕自己理解錯了。畢竟莫子非說得，太令人震驚了。
“您說什麼？”
突然有女聲自暗處發出，莫子非跟以卿同時一愣，看向聲源，以卿甚至把手放在了劍柄上，以便隨時可以拔劍。
只見一個腦袋從屏風後面冒了出來，緊接着是以卿的大驚失色。
“你怎麼來這裡了？你什麼時候來這裡的？你來這裡做什麼？”一連三個省略號，問的瓔珞本來就不太夠用的腦子有些脫線。
卻見莫子非的臉上並無什麼震驚的表情，反倒是一臉的泰然，很明顯是早就知道了瓔珞在這兒，否則她一個瓔珞想要溜進這御書房還是有點難度的。
“該不會……”以卿探究的目光緩慢地移到了莫子非的身上：“該不會是王上您讓她在這兒的吧？”
以卿的話一問出口，莫子非淡淡地露出了難得的笑臉。
“你每次從外地回來都不先回家裡，所以本王就提前讓瓔珞在御書房等着了，免得她又抱怨本王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高於她。”莫子非說笑般地說着，緊接着又是一副責備的表情：“事情沒有那麼急的話，以後就先回一趟府裡，免得瓔珞牽腸掛肚。”
瓔珞一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兩邊的臉頰泛起了紅暈：“我哪有牽腸掛肚，才兩天而已……”
以卿把目光落在瓔珞身
上，臉上雖依舊跟平時一樣冷冰冰的，但眼眸卻是暖的。
“多謝王上，但下次還是……”
“所以讓你下次先會一趟府裡再到宮裡來。”莫子非擺了擺手，示意以卿不要再說了。
這時候瓔珞突然意識過來自己剛纔要說什麼，連忙走到暗夜面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直接就問道：“剛纔您的意思是不是主子回來了？您說的那個許潺潺，難道是主子復活了？”
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她是親眼看着簫離歌的屍體被火化的，但她還是滿懷信心地問道。
這個時候再瞞下去也沒有必要，莫子非索性說道：“許潺潺的魂魄跟你主子的魂魄是一樣的，雖然面容變了，但她就是你主子的轉世。”
瓔珞雖然一時間沒能夠完全理解莫子非的這些話，但她知道，她家主子回來了，她幾乎一空閒就想起的主子回來了！
大概是欣喜到極點，臉上反而笑不出來。
“可是，瓔珞，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所以不是你的主子。而且，她現在是暗夜的人，你最好還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莫子非提醒道。
不記得以前的事？
“這個我知道。”瓔珞連忙說道：“每個死去的人都要喝孟婆湯，忘記前世的事情。但是，這也並不代表主子就不是以前的主子。不過，你說主子現在是暗夜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莫子非耐心地解釋道：“她是暗夜在人間找到的，被作爲暗夜的義妹，送到本王身邊。”
瓔珞一聽，陷入迷茫中。
有一點她是清楚的，暗夜的心裡，那時也是喜歡着簫離歌，可現在找到了她的轉世，爲什麼不留在自己身邊，反而送到莫子非身邊呢？
怪她腦子不靈光，這些複雜的問題根本想不通。
“王上，瓔珞有一個不情之請……”瓔珞猶豫再三還是說道：“能讓我見一面主子嗎？我保證什麼都不說，只是見一面。”
“她現在不是你主子，是許潺潺，是離妃，你這不是……”以卿還想勸瓔珞，瓔珞一個眼神瞪過去，以卿立即噤聲，不敢再說話。
瓔珞見許潺潺，這並不是一件難事。再者以卿對他忠心耿耿，瓔珞這麼點小心願，他總要給予滿足。
這麼想着，莫子非一口答應：“也不是什麼難事，這樣吧，今晚的晚膳，你們兩個都到大明殿來。”
一聽莫子非答應了，瓔珞高興地一躍而起。
見瓔珞這般天真的模樣，以卿無奈地笑了笑，眼神中盡是寵溺。
對於瓔珞喜悅的心情，莫子非心裡其實是理解的，他初次見到許潺潺的模樣，看到以卿在她臉上留下的掌印，心中先有的不是其他的心情，而是心疼，滿滿的心疼。
天知道那時候他有多想柔聲問她疼不疼……
可是不行，她是許潺潺，已經不是簫離歌。他是莫子非，是這光界的最高統帥……兩個人看似般配，實則，隔着千山萬水……
“來人……”莫子非揚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