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遠,奴婢也不敢確定,可是奴婢覺着往這邊走過來的人,是皇后。”桃香的面色也有些不解:“而且,她身旁也只有一個靜兒跟着,一邊往這邊走來還一邊打量着周圍,奴婢是覺得怕是有什麼事情。”
“事情?”
小憐仍舊不解的搖了搖頭,想要站起身子看看卻被桃香一把拽住手腕,她只好無奈的撅了撅嘴:“能有什麼事情?”
看小憐和桃香兩個人暗地裡在較勁,祝公公得了空當,也十分好奇桃香說的“事情”是什麼事情,見桃香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他往一旁挪了好幾步,探出頭往穆舍利站着的方向望去。
雙眼越過涼亭的護欄,祝公公確定站在荷塘邊的人就是穆舍利。他好奇的打量了一會兒,靜兒卻忽然走開,穆舍利一個人往涼亭這邊的方向走近了一些——
祝公公驚得立馬把頭縮了回來!
聽到踩到枯葉的聲音,小憐和桃香下意識的就往祝公公的方向看去,見到是他弄出的聲響,原本就緊張的兩人更是惡狠狠地瞪着他。
只是,小憐仍舊覺得自己沒有藏着的必要。她不是偷偷進入皇宮的人,更不是知道穆舍利今晚會來這裡而故意在這裡等着的,而他們現在這個樣子,一會兒如果被別人發現,那是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的了。
祝公公還是不死心的站起身子再看了一下。
“是陸郡君!”
祝公公猛地蹲下身子,臉色霎時變得有些蒼白,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可怖:“皇后娘娘和陸郡君約在此地見面?”
桃香也皺起了眉頭。
其實小憐小產的事情雖然看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可是在隆基堂的心中,他們都清楚造成她小產的原因是從含光殿帶回來的高句麗參。這高句麗參雖然太醫署檢查過了證明無毒,可小憐確實是因爲用高句麗參入藥後才導致這樣的狀況發生的,即便是無心之失他們也仍舊記在心中。
而當時因爲小憐的力保,高緯並沒有真正的怪罪於穆舍利,大家也就覺得穆舍利和她是真正的感情好。可如今,穆舍利卻在這裡與陸令萱見面,不是在含光殿光明正大的相見,而是在夜色朦朧的此刻約到鮮少有人經過的御花園一角,這真的讓人不多想都不行。
小憐自然知道穆舍利不可能與陸令萱約好了才讓她的孩子滑胎,可她也一樣好奇穆舍利爲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與陸令萱相見,好奇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小憐雖然和穆舍利她們站着的地方距離不算非常遠,可是也不算近。
他們三個人靠在這裡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正在焦急萬分的時候,卻隱約的聽見從前方傳來的爭吵聲,雖然很細微卻能夠輕易的聽出語氣不悅。
三個人面面相覷。
清楚地聽到一個人離開的腳步聲,小憐緩緩地站起身子,側身靠在涼亭的石壁上。
遠遠地,在夜色下她看不見穆舍利的表情,卻能夠感覺到她此刻正一籌莫展的看着一個方向,而這個時候陸令萱已經不站在岸邊了,這顯然是陸令萱離開的方向。
她們兩個人說了什麼呢?
雖然沒有清楚地聽到穆舍利和陸令萱交談的內容,可是從陸令萱到這裡又離開的時間算來,她們之間應該纔講了幾句話,而且兩個人還爭吵了一番才分開,這談話的內容簡直像是一條無形的繩索引着小憐想要去慢慢的探索。
只不過,小憐覺得就算她知道了穆舍利和陸令萱剛剛說到了什麼對她也沒有什麼影響。
陸令萱知道她的身份,也許會告訴穆舍利,可她也不擔心穆舍利會不會相信,因爲憑着現在穆舍利對陸令萱持有的一些懷疑態度,陸令萱現在說的話早已經失去了百分之百的正確。在穆舍利的心裡,現在陸令萱說的話,或明或暗的在暗示着要做什麼的時候,穆舍利應該就會意識到自己是被利用的,她也不會再願意傻傻的被利用下去。
看到穆舍利腳步緩慢的離開了岸邊,小憐站得有些累了,便走上了亭子中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高緯在上一次的家宴上讓她穿上了後位的宮服已經是在明示皇宮裡的人,他有意立自己爲後,而她在這之後又與穆舍利表明過絕對不會當皇后的意願,而之後的時間裡她也的確拒絕了非常非常多超越身份的賞賜,這才讓穆舍利真的放下了心防。
小憐知道滑胎的這件事情其實真的並不算是一件大事,她最大的初衷是知道這個孩子要不了所以不如讓它有價值的離開。可是,縱然她不知道爲人母是怎樣耳朵感覺,可是想到這個孩子有可能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的孩子時,她只覺得胸口像是被重重的壓着一樣無法喘氣。
她不知道宇文達如果知道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他的,不管劉梅枝如何告訴他,她用了冰肌丸是無法安然生下孩子的,他也許仍舊會欣喜的期待着孩子的降臨。而知道這個孩子已經死在了她的腹中,還死在了他沒能見到的地方,他也許會大發雷霆。
想到宇文達在外人面前淡漠,在自己面前溫柔的臉頰,小憐有些情不自禁的勾脣一笑。
他對她確確實實已經到了縱容的地步,甚至不管她說想要做什麼或者得到什麼,他都會憑藉自己的力量爲她得到,亦或者是委屈他自己成全她。
她又想到了李祖娥曾經千辛萬苦的想要阻止她和高儼成婚的事情。可是這些年,她遇到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朝廷中人,而每一個都是與朝廷密不可分身份高貴的人,她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去結識那些憨厚老實的平民百姓呢?而且平民百姓也不一定憨厚老實,而她也許也不會看上其他人了。
也許李祖娥見到宇文達的時候會對他表達讚賞一番?
小憐有些異想天開的幻想着,畢竟當年她也能夠感覺到李祖娥並不是因爲覺得高儼的人品有問題才反對他們,只是因爲身份。宇文達和高儼起事是非常相像的,不管是爲人還是品性,除了樣貌,她有的時候靜靜的看着宇文達,好像還能夠從他的身上看到高儼的影子。
可是,她還是能夠很明確的將兩個人分開。
“娘娘,回去了嗎?”
桃香輕柔地聲音如同夜晚的風喚回了小憐神遊出去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卻沒有立馬站起身子。坐在涼亭內,她還能夠看到遠方的宮牆,雖然知道那只是一道長長的牆而已,可是這個“而已”卻阻斷了她從這了牢籠離開的可能性。
也許總有一天會離開,但不是現在。
小憐微微一笑——
她只覺得,這一天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