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堂。()
前院的石桌上坐着兩位眉眼含笑的年輕女子,在她們前方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在花圃內欣喜的與宮人嬉戲着,天真無邪的樣子讓兩位年輕女子的心情也不由得舒坦好幾分。
從高恆的身上收回目光,穆舍利側頭看着小憐已經顯露的小腹,忍不住一笑:“看你這樣子,我也想起了我剛懷孕那會兒。”
小憐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跟着笑了笑。
“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是個弘德夫人,在宮中別人也總是把我當成當時的皇后的婢女來嚼舌根。”
想起過去的那些年,穆舍利神情有些低落的嘆了口氣:“雖然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但這到底不是皇后所生,所以我那時候也覺得恆兒其實沒什麼機會能夠坐上儲君之位。真是那個時候義母給了我建議,讓我把孩子交給皇后撫養,這樣一來恆兒就能夠順理成章的坐上儲君的位子,等到恆兒成了皇帝,我也能夠順理成章的成爲太后。不過沒多久皇后也懷上了,我就想着啊……皇后那樣性子的人一定不會爲難我們母子的,我就希望等到她的孩子登基爲皇了能夠饒過恆兒一命。”
小憐擡起眉眼看向在不遠處和祝公公嬉戲玩鬧的高恆。
其實高恆年紀還小,但從現在的樣貌並不能看出適合高緯更像還是和穆舍利更像,但是從這幾日的相處來看,小憐倒是覺得高恆的心性和斛律雅榕還是很像的。
她當年雖然和斛律雅榕小住過一段時間,但是那都算是孩童時候的事情,孩子的心性其實都是天真爛漫的,就像當初的她們一樣。當初斛律雅榕知道她是因爲想要知道高湛的身體狀況而入宮,又因爲這其中又斛律光的相助而顯得對她十分友善,但少年的時候她覺得她們之間還是有一些友誼的。雖然在宮廷的爾虞我詐下相識,可她卻覺得她們之間並沒有這麼的勢力。而如今回到宮裡,唯一見到斛律雅榕的那一次卻改變了她這麼久以來對她的看法。
在顯陽殿的斛律雅榕不像是當初那個住在含光殿的斛律雅榕,不管是戾氣還是眼神,這前後兩者的差別都太過的巨大。因爲知道這些年鄴城的變故,所以小憐能夠明白斛律雅榕爲什麼會變得這樣鬱鬱寡歡,可是知道事實和接受事實卻是兩碼事。
斛律雅榕曾經也算是天之驕女,父親是令人聞風喪膽又榮譽滿門的大將軍,家裡的幾位哥哥包括父輩的親戚也都在朝爲官,且通通都是武官,所以練就了她比起尋常的女子更爲堅毅的氣色。可也正因爲這樣,到斛律一族被形如滅門的時候,她這個身爲一國之母的人變化其實是最大的,而這些變化對於一個還不滿二十歲、對於一個還在家族保護下成長的少女來說是非常巨大的。
雖然當初馮子琮和高儼離開人世的時候自己年紀也不大,但小憐知道即便斛律光離開人世的時候斛律雅榕已經快二十了,這些痛苦也無法減少半分。相反,更因爲年長,對世故瞭解的更多,斛律雅榕會更痛苦。而在這一方便,她對斛律雅榕又是佩服的。
當初她聽高肅說過,斛律雅榕還有一位姐姐是在夫君死後絕食而亡的,而李難勝在妙勝寺也常年鬱鬱寡歡,身上落下的病根催着她走上了黃泉的路。
而斛律雅榕在這樣的變故下卻依舊選擇活在世上!
越想越深,小憐的眼眶有些難以抑制的泛紅。
注意到她的神情,穆舍利不解的看着她,卻還是關切的把手伸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擔憂道:“伶俜,你怎麼了?”
被穆舍利壓在肩頭的力量嚇得收回了神,小憐失措的瞥了她一眼,強自鎮定的搖了搖頭,卻又擔心她會多想,便順勢道:“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了上一次到顯陽殿見到斛律氏的事情。”
聽到小憐提起這件事,穆舍利雙眸閃過一絲喜色。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確定沒有宮人在周圍,才壓低聲音謹慎的問道:“那一次,你見到她了,她過得好嗎?”
小憐沒有想到穆舍利竟然會問斛律雅榕過得好不好,面露驚色的瞅着她,忘了回答。
像是明白小憐爲什麼會感到驚訝,穆舍利愧疚的垂下眼瞼,沉聲道:“其實知道你送了阿恪回顯陽殿後,我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問你,可又怕你會多想,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所以一直沒有問。伶俜,她過得好嗎?這些年皇上讓她住在顯陽殿也不許旁人去看望,就連我皇上也不許我靠近顯陽殿半步,也不許我問,我怕皇上生氣所以私底下也不敢找人打聽這些事情。”
“姐姐。”
小憐裝作神情冷硬的盯着她,像是覺得這件事情太過讓人覺得稀奇和無法理解:“既然你知道皇上忌諱這件事情,你又爲何還要提起呢?”
“可是你畢竟進了一趟顯陽殿見到了她呀!”
知道小憐心裡是在擔心高緯可能會怪罪下來,穆舍利有些焦急的想要解釋自己爲什麼會如此好奇斛律雅榕過得好不好,話說的也有些斷斷續續:“我……我不是說了嗎,我以前是她的貼身婢女,在她還是皇后的時候其實對我是非常的照顧的,即便我因爲她而獲寵當上了弘德夫人,她在宮裡也還是十分關照我的。我知道她會被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斛律一族的倒臺,但是在宮裡,她會被廢也是因爲義母想要推我爲後。最後因爲大勢所趨她被廢了,可登上後位的人卻不是我。不管登上後位的是不是我,我始終都覺得愧對於她,而在她落魄的時候我因爲害怕被牽連而不敢去看望她,這樣的認知也讓我很難受。而且恆兒能夠被封爲皇太子,也是因爲她願意接受恆兒撫養他,恆兒才能因爲他‘母親’是皇后的原因而受了封。”
小憐眉頭輕蹙,似是在想些什麼,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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