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已經黑了下來。
高湛站的離牀榻遠遠地,李祖娥只得拖着沾着血漬的衣裙站起身子朝他走去。她一言不發,淚水卻不停的流着,眼中閃過好幾種情緒,速度快的卻讓高湛無法看清。
“你把紹德帶到哪裡去了?”
李祖娥滿臉淚痕的傻笑着,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她抓緊高湛的衣衫前襟,因爲身子虛弱無力就像掛在高湛的身上一樣。
也不等高湛的回答,李祖娥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跌坐在地上。高湛只覺得李祖娥的笑聲就是刺耳的嘈雜聲,甚至像拿着木魚在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讓他心煩,讓他意亂。
“高湛,你是個瘋子!”
李祖娥歪着頭,眼淚順着眼角滑到了下巴,睨着高湛的臉上卻堆着一種莫名的笑意:“也好,我不需要再在你的影子像狗一樣活着!我也不需要再對你阿諛奉承!”她又大笑了幾聲,繼續說道:“你殺了我吧!”
高湛直直的站在那,垂眸睨着李祖娥那要死不活的樣子,聲音清冷的問:“你以爲我不敢嗎?”
“唔……”李祖娥佯裝皺起眉頭,自嘲的笑着搖了搖頭,嘲諷的仰起頭:“你怎麼會不敢?你又有什麼不敢?”
李祖娥踩着虛浮的腳步往大門走去,高湛順着她的身影一同移動着目光和身軀。
李祖娥停在門前,背影隱在黑暗中被削去了大半,高湛只覺得她現在就像一個沒有骨子的人飄飄欲墜。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李祖娥的聲音悠悠的傳來,彷彿在幽深的長廊中一般:“我夢見小時候的我的樣子。我在雪地裡走着,忽然裂開了,我只能不停地往前跑,不停地跑……不停地往前跑……”她的聲音越說越急促:“忽然我見到了子進笑着朝我伸出了手。”說到這裡她又輕輕地笑出了聲,似乎是令人愉悅的回憶:“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子進的時候覺得他和我理想的夫君差的太遠了。他不玉樹臨風,也不眉清目秀,更沒有令人感到敬畏的氣場。父親十分寵愛我,若我真心不想嫁父親定會幫我,你知道我爲什麼沒有拒絕嗎?”
高湛沉默不語。
李祖娥又往前走了一步,敞開了房門。
外面下着雪,房內的燭光透出去,白色的雪花如同螢火蟲一般四處飛揚着。高湛離房門有些遠,卻被冷風吹得頭皮發麻顫抖了一下,他望向李祖娥,卻見她擡步走了出去。
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李祖娥想着高洋蹲下了身子。雪還在不停的下着,她的青絲上都是繁繁點點的白雪花,衣着單薄的身子在此刻看起來也透着一份無法忽視的快樂。
“子進在府上小住了幾天。”
李祖娥用指尖輕觸着冰涼的積雪,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郁:“我還記得是戌時,因爲府上來了客人父親無暇顧及我,我便偷閒在後院玩着積雪。子進一言不發的蹲在我的身旁,用積雪拍了一個小小的兔子,我說真好看,他便說是送給我的。我聽他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才發現他不是我看到的那樣的,一種莫名的信任感讓我同意了這門親事。嫁入高家後,總有瞧不起子進的人,而我被欺負的時候子進總會在無人時才詢問我的安好,那個時候我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