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
似乎和劉梅枝想到了一塊,小憐的脣色霎時間蒼白了不少,有些腳軟的跌坐回長椅上,不安的問道:“這……是不是爲了我?”
話音剛落,偏遠外就已經傳來了孤獨的腳步聲。
遠遠地,在偏院偏矮的圍牆外,有一個身形清瘦的男子正緩步往這邊走過來。劉梅枝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下意識的就站起了身子,沉默的看着來人越走越近。
劉梅枝這麼多年的習慣終究是沒有變過的,宇文邕雖然在得到劉梅枝幫助的這些年到私宅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也知道他不喜歡外人也不願意讓外人接近他的偏院,於是便自己一個人走了過來。
宇文邕有些清瘦,早年因爲宇文護給的毒藥身子骨早已經有些羸弱,而這麼久了已經在身體裡沉澱的毒素也一直沒能全部排出,除了眼神依舊清明,身子骨到底是有些弱不禁風的。
見到宇文邕已經一腳跨入了偏院的大門,張毅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在離開前偷偷的外頭瞥了神色無措的小憐一眼便出了偏遠的大門。
感覺到張毅已經走得很遠,宇文邕愜意的環視了前院裡劉梅枝細心載種的花卉一圈,臉上笑意明顯:“劉梅枝,你倒是還愛這些。”
宇文邕這一聲似笑非笑的話語讓和小憐一樣有些微怔的劉梅枝回過了神。他擔憂的看了小憐一眼,卻來不及再多做些什麼,便直直的朝宇文邕的方向跪了下去:“參見皇上。”
“起來吧,朕的救命恩人。”
宇文邕笑着快步上前把劉梅枝從地上扶了起來,年輕的臉上雖然有些疲憊的神色卻依舊笑的明朗:“朕不是早就說過免了你這些禮儀?你敢跪,朕可不敢受。”
宇文邕談笑間眼神瞥到了還呆坐在一旁的小憐。
見宇文邕把眼光放到了小憐的身上,劉梅枝用手狠狠地推了一下小憐的肩頭。小憐回過神有些詫異的仰頭想要看向劉梅枝,眼神卻先瞥見站在他們面前的男子,整個人在這一瞬像是被電擊一般回過了神。
慌慌張張的站起身子,小憐來不及理順身上的衣裙作勢就要下跪行禮,宇文邕卻早就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先一步扶住了她纖細的手臂,在她詫異的眼神下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免禮。
“你就是馮小憐吧?”
鬆開扶住小憐手臂的手,宇文邕眼神刁鑽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轉而對着劉梅枝大笑起來:“的確是個美人胚子!”
宇文邕甚少有這樣讓自己覺得心驚的時候,劉梅枝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他知道宇文邕會說這句話必然是知道了她在用自己調製的藥粉泡澡,雖然這麼藥粉並不是什麼特殊的配方,也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可是宇文邕的這句話卻讓他聽出了歧義。
劉梅枝雖然只是把小憐當成一個順便,也並沒有真的要幫助她去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可是他受宇文達照顧總是比宇文邕多的,潛意識裡也把宇文達當成了人生中的一個友人,所以他知道宇文達對小憐的心思是什麼。
可是宇文邕今天的出現宇文達應該是不知道的,他甚至都不敢猜想宇文邕到私宅來是爲了什麼。可是剛剛宇文邕打量小憐的神色卻讓他感覺到宇文邕是爲了見小憐才會特地在早幾日就支開了宇文達,以方便今日之行。
是什麼?
也不再說些什麼,宇文邕自然知道以劉梅枝的心思應該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他也不再打量小憐,側身走進了屋內,站在屋內環視着劉梅枝平日的居所。
雖然劉梅枝和宇文邕的關係並不算特別的君臣化,可是劉梅枝還是眼神複雜的盯着小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默不作聲的到走進屋裡拿出自己平日裡珍藏的茶葉去泡了茶。
不知道劉梅枝是故意離開的還是真的不得不離開,小憐的心跳因爲緊張變得飛快,她卻知道這種緊張並不只是因爲站在她身後屋內的人是當今周國的天子,更多的是他來到這裡的原因。
“怎麼,你就站在外面不進來嗎?”
身後忽然傳來似乎毫無情緒的聲音,可是這樣的音調卻讓小憐更加的不安。
深吸了口氣,小憐瞪了瞪眼睛希望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像是決意要做些什麼,她臉色鄭重的轉過身子毫不猶豫的步入了屋內,這個時候宇文邕正好轉過身子看着她,她的神色也毫不驚慌,拉出方桌下方的長椅,恭敬道:“皇上請坐。”
像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神情,宇文邕怔了半晌才坐了下來。
“前些日子你和度斤突去了蘭陵是嗎?”
宇文邕笑着側過身子看着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緊繃的小憐,像是在說一件無關大雅的事情,語氣卻莫名的讓小憐感覺到一陣涼意:“雖然朕覺得若是蘭陵王願意歸降周國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可朕卻從沒想過讓他親自到蘭陵走一趟。”
小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她知道宇文達的身份尊貴,也知道宇文邕極爲疼惜這個弟弟,卻從沒想過宇文邕會親自過來對自己興師問罪。如今宇文邕就在自己的身旁,雖然還和顏悅色,可是再是沒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膽敢在一代帝王面前驕縱任性的。
更何況,她不認爲自己有驕縱任性的資格。
劉梅枝這個時候已經提着沏好的茶壺回到了屋內。他神色複雜的盯着垂眸不語的小憐,小心翼翼的把茶壺放在了方桌上,將倒蓋在茶盆上茶杯翻轉過來替宇文邕倒了一杯熱茶。
茶香和滾燙扭曲的白煙嫋嫋升起,宇文邕淡笑着從默不作聲的劉梅枝手上接過茶杯,因爲茶水太燙他只是接過來便放了下來。
劉梅枝放下茶壺,站在一旁像是還在等着宇文邕說些什麼,可是宇文邕只是神色淡然的就這麼坐着,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劉梅枝意識到宇文邕並不希望他留在屋內,僵立了半晌後便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