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趙懷德輕輕放在牀上, 只顧發愣。趙懷德皺着眉頭,問道“不過是個奴婢罷了,你怎麼心疼到這個地步!”
我恨恨的瞪向趙懷德, 又懶得和他爭辯, 便將頭轉了過去。趙懷德見我不理他, 卻自顧自說道“今天周大人親自到這兒來接她, 她倒好。哼, 如今讓我怎麼和他交代!”
趙懷德將玉兒送給周旭臣的事情本就奇怪。這回又聽到趙懷德說什麼要跟周旭臣交代,便覺得越發疑惑。轉頭看向他,趙懷德似乎早料到我會追問此事, 便笑道“周旭臣是識時務的。那日後,他知道自己若不依靠我, 便沒有什麼活路。只是提了個要求, 要將玉兒接走。我見他甚是心誠, 何況他剛向我投誠,我總不能就駁了他的意思。就答應將玉兒送給他。”
原來, 原來如此。那爲何還要將玉兒送到我院子裡來?還讓我以爲他想讓玉兒去禍害周旭臣呢?
“不過,”趙懷德接着說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便讓你來拿拿主意。沒料到,你倒頗懂我心意,故意教唆玉兒逃走。藉此機會, 我便有了理由將玉兒給關起來, 而不將她送去給周旭臣。”
我聽趙懷德吐出這一字一句, 心裡便像是被一下一下的猛擊不止。原來真是我害死了玉兒, 若不是我當時心裡恨她背叛了我, 又怕這是趙懷德故意試探我所爲。那玉兒今日早就能去周府,脫離了這裡的苦海。
“下官, 下官見過王爺,夫人。”錢太醫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跪下行禮。趙懷德忙讓開位置,讓錢太醫來給我把脈。
“王爺,王爺?”李全在外呼喊,趙懷德猶豫看了我一眼,叮嚀道“錢太醫,好好給夫人看病。若是有什麼問題,本王必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便出去尋李全。
錢太醫更是嚇的抖抖索索,小心翼翼給我把脈。我心裡覺得無奈,早上剛請過,如今能有什麼變化。
錢太醫不過片刻就大汗淋漓,湊近我,顫抖說道“夫。。夫人,夫。。人。敢問,夫人,可,可覺得有什麼不適?”
我搖搖頭,錢太醫又問道“剛纔,剛纔夫人可,可,可有淨身?”我被錢太醫語氣也嚇得不輕,低吼“你直說便好,何必吞吞吐吐!”
錢太醫撲通跪倒,哭喪着臉說道“夫人,夫人,下官已把不到小公子的脈了。怕是,怕是,已是,已是死胎。”
“胡言亂語!”我強撐起身子,伸手就想掌摑錢太醫,手打到一半卻沮喪落下,低聲囑咐“若是王爺知道,你逃不了干係。如今,你先強撐着,說我這肚子的孩子,還是好好的。其他的,我自會處理!”
錢太醫連聲答應,剛說着趙懷德又走了進來。見錢太醫苦着臉,我又有些精神萎靡,便問道“怎麼了?可是診下來有什麼不好?”
我冷哼“說我腹中孩子有些不妥!”“什麼!”趙懷德大怒,喝斥道“你怎麼照顧的?若是孩子有什麼問題,我唯你是問!”
我見趙懷德神情不似作僞,難不成那虎狼之藥不是他下的?只是錢太醫聽趙懷德如此生氣,越發相信我的話,連連說道“胎兒如今一切安好,沒有,沒有大礙。”
趙懷德聽聞後,才稍微展了神色“那你好好照料五夫人。”他看向我“我還有事和周大人商量,晚上我再來看你。”
“玉兒?!”我忙叫住趙懷德,趙懷德深深看向我,才說道“周大人倒是癡情的,說要帶玉兒的屍身入他們周府。”
入周府?“也好。”我吶吶說道“如此也好,離周大人近一些,想必玉兒會開心許多。”
趙懷德又沉默看了我片刻,才說道“你且放寬心罷。”我看向趙懷德,猶豫片刻問道“玉兒到底爲何自盡?”
趙懷德搖頭說道“今日日期已到,我見連日審問,玉兒似乎和周大人平日也無什麼來往。只是之前隨着你見過他一面。便改了主意,將玉兒給周旭臣也能攏了他的心。可誰知,今日提了她說要給她打扮,她開始還算順從,只是一個轉身,她就,就吞金自盡。”
我呆愣半響,不明白她爲何要突然吞金。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因爲我曾告訴過她,趙懷德是想利用她對付周旭臣!她爲了保住周旭臣而自盡的。越想越覺得如此,便更加痛恨自己。
趙懷德見我臉色慘白,柔聲安慰“我知道你不捨得你這個丫頭,不過既然做下了就別後悔。何況,你現在腹中還有孩子,一切要以孩子爲重。”
我聽趙懷德提起孩子,就想問他那藥是怎麼回事,話頭在我脣邊轉來轉去,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想了半天,才淡淡說道“影兒困了。”
趙懷德憋着氣,卻強忍了,說道“行,我走了。晚上再,再來找你罷。”
剛纔連接知道我最親的丫鬟身死,我唯一的希望也胎死腹中,頓時覺得悲從心來。剛纔趙懷德在,我硬忍着不哭,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露出破綻。而現在他們都走個精光,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捂住被子失聲痛哭。
歡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替我絞了把帕子,遞了過來。我接過後,蓋在臉上,又哭了一會兒,才漸漸平復心情。
將臉擦乾淨,歡喜本想說什麼,我揮手不讓她說話。腦子似乎清醒了一些,想了想問道“我們之前安置在各院的人,還剩多少?”
歡喜低頭想了想說道“十有四五。”我點頭“夠了。這樣,你想法子跟王妃院子裡得人透個消息。就說,就說我,跟趙懷德打了商量。說側妃的孩子入我的名下,以後那孩子長大後,從根上查,只會知道我是他的親孃。”
歡喜驚道“如此一來,王妃不是更加惱怒夫人了嗎?何況,何況,王爺也不會允的。”
我嗤笑道“我怎會真和王爺提這個。不過是讓王妃生氣罷了。”歡喜果然機靈,轉念便懂了我的意思,連連點頭“是,奴婢明白了。總之奴婢會想法子將王妃氣到咱們院子裡來。”
我扯了扯嘴角“恩,辦事去罷。我還想歇一會兒。”
這一睡委實噩夢連連,一會兒陳沖天的死狀出現在我眼前,我好不容易逃開,瞧見玉兒不停往前走,我在她身後追趕叫嚷,玉兒卻始終沒有回頭,最後和周旭臣手牽手消失在我跟前。忽得場景又轉到那日我和玉兒在家裡放風箏,趙懷德跳進來和我們說話。
“夫人,夫人!”歡喜在我耳邊輕聲喚道,我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夫人,王妃果然來了。陳嬤嬤正陪着說話。”
“什麼時辰了?”我邊起身邊問道,歡喜回道“都過了午膳時候,已是未時。”我暗笑這王妃倒來得快,又問道“王爺呢?”
歡喜湊近我說道“王爺不在府裡,要不今日先忍讓過去,等王爺回了府裡再。。。”
我撫摸小腹,心道,我是能等,只怕這孩子已經等不了了。我現在一直沒有滑胎跡象,不過是因爲我一直躺着,那胎兒也是剛剛纔成了死胎,怕是撐不了多久。何況,只要將名目坐實了,趙懷德見不見到也沒什麼大礙。
我小心翼翼起身,重新梳妝,走到正廳發現王妃和陳嬤嬤正聊的高興。我心道,難不成這王妃不是來尋我晦氣,那可怎麼是好?
王妃見我進來,臉先冷了“五妹妹,果然,只要你在此一天,王爺總是會被你籠絡過去。真真好本事。”
我聽她這麼一開口,知道事情定了大半,笑道“王妃姐姐客氣了。如今影兒有了身孕,怕是王爺會去王妃院子了罷。哎呀,影兒怎麼忘了,早上王爺走前還說,晚上要來瞧影兒。”
陳嬤嬤疑惑看向我,大約想不到我怎麼突然說話如此刻薄,一時倒也沒有接口。可王妃卻按捺不住了,想我這個被關押起來,數着日子活命的女人,她有什麼好怕的。
王妃快走幾步,伸手對我重重甩掌。我暗自揣測她想打我很久了,這一掌讓我耳邊嗡嗡直叫,一時都看不清楚東西。只是我原本就等着她出手,沒想到她出手那麼快,嘴裡還嚷着“都是你這個賤人,害得哥哥行蹤不明,生死未卜。還想謀奪他人的東西,告訴你,只要有我一日,就絕無可能!”
我被王妃重重一掌摔倒地上,腦子裡居然糊里糊塗想到,徐雬不是纔出城沒多久,怎麼便行蹤不明瞭?難不成,那些匪衆甚是彪悍,將徐雬給,給。。。
腦中雖想着其他的事兒,嘴裡卻不忘嚷疼“陳嬤嬤,陳嬤嬤,疼。。。疼。。。”
陳嬤嬤慌亂快步走近和歡喜一起將我扶起,就見有暗紅色的鮮血順着我的裙襬慢慢滲出。陳嬤嬤一臉死灰,大喊“快,快報王爺,快快,快去尋太醫!!”
我聽她們慌亂,心裡卻鬆了口氣,果然只是稍微動作,那胎兒便保不住了。我擡頭看向王妃,就見她木愣愣的看着我腳邊鮮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