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半會兒功夫,歡喜便察覺到了趙懷德,慌忙拉住玉兒跪下行禮告罪。趙懷德揮揮手便讓她們退了下去。
我不迎上去,反而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衝趙懷德伸出了手。趙懷德笑了笑,走了過來,拉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拉進懷裡“用過藥了?”我蹭着他的衣襟,閉着眼睛“恩”了一聲,又嘆道“影兒剛怎麼都睡不着,王爺來了,倒覺得想要睡似得。
趙懷德失聲笑道“見了本王便要睡着,你可知罪。”我輕輕拍了下他的胸膛“王爺,您明知影兒不是這個意思。”
趙懷德嘿嘿笑了笑“那補身的藥也喝了?”我點點頭“好苦。影兒身子沒什麼大礙,還是別喝了罷。”
趙懷德想了想,卻仍然堅持“有好處的,喝着罷。”我無奈悄悄吐了吐舌頭。趙懷德將自己挪了上來,靠在我一邊“剛笑什麼呢?我瞧着有趣。”
我心中一動,便苦着臉說“還不是打發時日。”忽面對趙懷德“王爺,影兒想聽戲。”
趙懷德半眯着眼睛,懶洋洋問“之前你可聽過戲?”我搖搖頭“以前在府裡,除了隨大娘出去上香,沒出過府。今日聽歡喜說什麼戲子的,就覺得好生新鮮,好想去瞧瞧。”
趙懷德突然興起,拉着我道“得,今日我便帶你去瞧瞧,省得你天天苦着臉,看丫鬟唱戲打發時日。”我被他說的臉一紅,又見他興致勃勃,真像要帶我出門的樣子,內心也雀躍的很。
“不過,”趙懷德壞笑“你還得打扮成丫鬟的模樣。”我忙站起,微微衝他一福,眼角飛起“謝王爺。”
趙懷德嘿嘿一笑,伸手擡起我的下巴“嘖嘖,小丫鬟倒是標緻,不如今晚就讓本王寵幸了你罷。”我一愣,這個趙懷德現在哪裡還有王爺的樣子。
趙懷德見我愣住,邪魅一笑“若你再不換衣,不如本王現下就寵幸了你,如何?”我輕輕瞪了他一眼,開口喚歡喜,玉兒進來給我找來丫鬟的衣服換上。
趙懷德不躲不避就看着我更衣,我心道還好裡面穿了內衫,不過換條裙子罷了。不過趙懷德瞧着我的眼神,倒讓玉兒歡喜滿臉通紅,不敢直視我,只抖抖索索的將我衣服全部換好,束手低頭站在一邊候命。
趙懷德慢悠悠站了起來,環顧玉兒歡喜,笑道“果然有什麼主子,便有什麼奴才。本王自看你們主子,你們臉紅什麼。”趙懷德話音一落,歡喜和玉兒便雙雙跪倒,額頭伏地。
我上去拉了拉趙懷德“王爺,您作甚麼嚇唬影兒的丫鬟。幫影兒看看,影兒扮得像嗎?”說着斜睨着玉兒她們“王爺說笑呢。別杵在這裡,都下去罷。”
趙懷德被我拉着走了幾步,笑道“影兒,你現在主子的譜倒是擺得周到。”我淡淡一笑,卻不答話。趙懷德左看右看,又將我頭髮弄亂了一些,才道“行了,走罷。”
“李全!備車。”趙懷德一聲令下,那些內侍自然做的飛快,不過片刻,車馬俱備。李全站在趙懷德身後想給我們撐傘,趙懷德卻接了過去,替我撐起傘來。我冷眼瞧着,李全臉色一僵,似沒料到趙懷德居然會給我撐傘,不知所措至極。我掩嘴笑了笑,又仰起頭對着趙懷德嫵媚一笑。
趙懷德有些不知所措,粗聲粗氣說道“快走罷。”快步向前走去。我只能一路小跑跟着,心裡暗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讓那李全撐傘,也省得我跑了這一路。穿過幾個迴廊,走過數個月亮門,纔到了大門。
我心裡一陣激動,以前雖離家在清水庵居住,不過也不敢出那山門,唯恐惹人閒話。如此正大光明的出去,恐怕有生以來只此一朝。我有些感激的看向趙懷德,正巧他也低頭來看我。目光對視中,我居然從趙懷德眼裡看出一絲溫柔寵溺的味道。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趙懷德覺察出我疑惑的眼神,收回那溫和目光,邪邪一笑“怎麼,不想出門了?”
我忙低頭收回目光,按照規矩,往他身後半步站定。趙懷德嘿嘿笑了笑,也不多說,便領頭走了出去。
這雨中行人自然少,一路清清冷冷的,趙懷德也坐在馬車上,靠在馬車另一邊,只是有下沒下的敲着車內小桌,也不瞧我。我則興致勃勃的掀開車簾的小小一角,偷摸摸的瞧着路上景色。
雖然一路冷清,不過我也自顧自的瞧得高興,趙懷德“篤篤”敲着桌子聲,一下下傳進耳朵,我卻只作聽不見。過了一會兒,趙懷德終於隱忍不住,冷咳一聲“你這沒見過世面的,見個街景便能樂成這樣。若是過會兒帶你去瞧戲,你不是要手舞足蹈起來。”
我此時心情甚好,也不去理會他話裡諷意,只樂呵呵的轉過頭,衝他吐吐舌頭“王爺,影兒從沒這麼瞧過。您就讓影兒瞧個夠罷,過會兒啊,影兒必定不給您丟臉,掉份子。”
此話倒惹得趙懷德樂了,不過卻也不再多說什麼,由得我四處張望。
馬車駛入一條大街上,路邊四周商鋪成林,我心道必定到了繁華之處,只不知那梨園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馬車慢慢拐進一條小路,停了下來。李全掀開車簾,從馬車旁搬了一個腳踏放在地上,便想攙扶我下車。趙懷德嘿嘿一笑,將我橫抱起,一下子便跳下馬車,那李全又是一愣。我掩嘴驚呼,好在周圍無人瞧見,便瞪了趙懷德一眼。
趙懷德扶我站好,便擺了主子的譜“李全,給爺打傘。你”他指着我,想了想,說“花紅,隨在爺身後。”我瞧着趙懷德吊兒郎當的神情,心道,他現在倒是活脫脫的紈絝子弟的模樣,誰也瞧不出他是個王爺。又想到他給我隨意取了“花紅”一名,腦海裡不由浮現“花無百日紅”的句子,心裡不由一酸,更是決意要在自己還算得他寵幸時,將該做的事兒都做了。
趙懷德領頭走近一扇敞開着的硃紅大門,門內里人聲喧雜。他走到一邊,指着那紅底黑字的招牌“有趣,今日演‘三拜’。”我疑惑的湊近趙懷德,輕聲問道“爺,‘三拜’說的是什麼呀?”
趙懷德得意笑道“說得是個書生,窮困潦倒,後來得了富家千金青眼,許諾若狀元及第,便來取那千金。誰知,那書生騰達後,卻將那富家千金給置於腦後,想娶當朝重臣的女兒。誰料,那重臣之女,偏偏和那小姐是好友,小姐便將事情原本告知。那書生自然人才兩空,還讓皇帝知曉此事,更是奪了他的官位。‘三拜’說的是那書生想求那千金諒解,又想博那重臣之女青眼,獲那高官厚祿之位的段子。”
我長長“哦”了一聲,趙懷德回頭瞧我“怎麼,不愛這齣戲?”
我搖搖頭,淡淡說道“這攀龍附鳳之事,本就尋常,何況自古男子多薄情。影兒想,必是那重臣之女,並不喜歡那書生,若是喜歡,哪還顧得上這手帕交呀。”
趙懷德看着我,神情突然有些嚴肅,又笑了笑“是啊,若是真心喜歡,哪還容得下旁人。”
我看着那‘三拜’的招牌,委實不願看這薄情之事,卻又不想浪費這難得的機會,心道瞧瞧唱腔扮相也是好的。便拉拉趙懷德,怯生生的問“爺,咱們進去不?”
趙懷德如夢初醒般,帶頭走了進去,李全察言觀色,喚了小二過來,給我們尋了個清靜的二樓包廂,又看着小二給我們添了茶水,親手用銀針試過,才遞給我們。
趙懷德見我不語,便笑道“李全也忒過小心,到了外面用飯,他總要試試。李全,夫人不愛看這戲,你去找人換了。就演,就演通才子佳人的戲碼罷。”
李全領命而去,我坐在趙懷德身邊,左右看看新鮮的很。趙懷德好笑的看着我一舉一動“夫人,你就坐下罷。若是讓人瞧見,可要笑話你。”
“怕什麼,若是瞧見,不過以爲是您身邊小丫鬟罷了。”我接口說道,正說着,眼神卻瞥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正好擡頭往樓上看,還和旁邊的小二指着我們說些什麼。
我一個驚慌失措,便往趙懷德身後躲去。趙懷德將我拉了出來,皺眉“怎麼了?”
“是,是”我害怕的牙齒打顫,緊緊拉着趙懷德手“是沖天表哥。”
趙懷德嘴角生硬抿起,硬邦邦的吐出話語“一個陳沖天能嚇成你這樣。”他見我還是緊緊拉着他的手不放,眼神閃躲的看着別處,冷冷說道“你不是還要殺了他嗎,如今你見到他就怕,還想要報仇,我看你是癡人做夢罷。”
是啊,我怎麼今日如此失態,那日爲了和玉兒同去清水庵,我不是能夠以死要挾嘛,怕什麼,何況,我抖抖索索看了眼趙懷德,不是還有這個趙懷德在嘛!
想着便深深吸了口氣,將腰板挺直“王,王,王爺。有王爺在,影兒不怕。”
趙懷德皺眉搖了搖頭“坐着。”我再探頭下去,卻見沖天表哥已經不見蹤影,心想說不準他也怕我將事情告訴趙懷德,悄悄溜走了罷。
剛鬆了口氣,就聽到門外有人畢恭畢敬的問道“可是趙王爺?在下乃陳沖天,朝上陳吉儒是在下的家父。在下可否進房與王爺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