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妃那日親來瞧我之後, 府裡的奴才對我更是恭敬。我不知是王妃授意,還是趙懷德的意思。雖心裡有些忐忑,但沒幾日便安然受了。
等我腳能着地, 已經過了近五日。小齊子打探的功夫越來越厲害, 這五日裡我雖不能下牀,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妃親自下令將大姐院中奴婢全數換了, 只留了大姐院子裡的掌事孫嬤嬤。大姐本是哭鬧不休,卻不知怎地爹爹親來王府,和大姐說了半盞茶功夫的話。爹爹走後, 大姐便消停了。
“小姐,小姐”玉兒在一旁輕喚。我猛得驚醒過來, 扭頭看向她, 又轉身看向窗外“這小齊子, 讓他上街淘些書來,還費了這麼些時日。”
玉兒宛然“小姐等的心急才覺得小齊子出去許久。”我臉一紅, 卻不搭話,又瞧了瞧天色“不和你鬥嘴,咱們去瞧瞧王妃去。”
玉兒嘻嘻笑了聲,便過來替我梳理整齊,我隨口問道“承少爺的病聽說全好了?”
“是了。奴婢上次路過前面園子, 還聽到他在園子裡跑, 嬤嬤還跟在後面喊。”玉兒答道。
我忍俊不已“這孩子真是有趣。嬤嬤喊什麼呢, 園子那麼大, 讓他跑跑又沒什麼大礙。”
玉兒扶着我慢慢走了出去“可不是, 不過奴婢聽到那嬤嬤是怕少爺跌到湖裡去。”
“恩”我點點頭。輕輕撫摸小腹,這麼久來, 肚子就一點兒動靜都沒。雖然趙懷德沒有露出責怪,自己心裡卻總有不安。作爲妾來講,生不出兒子,那之後,等容顏老去,恩寵不再,除了入冷宮等死,還能有什麼生路。若有個孩子,倒還算有個盼頭了。
不免又想到那個胎死腹中的孩子,嘆了口氣“若是我的那個孩子能平安生下來,那如今。。。”
玉兒恨恨說道“極是!若是小少爺能生下來,現在都能喊娘了。”我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又有些苦笑,若是他能平平安安的在我跟前。都怪,都怪那個,我咬着下脣,不管是怪哪個,最最要怪的,就是自己懦弱無能。
哼,憑什麼她的孩子能活蹦亂跳的,而我的孩子連這人世都沒見着,便迴歸黃土。我也要讓她嚐嚐這失去親子的苦楚。
念頭不知怎地就轉成如此,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就算再恨姐姐大娘,也不關啓承什麼事情,我忙收斂情緒,不敢再想。
“給五夫人請安。”一路走來,衆人各個給我恭敬行禮,其中甚至不乏諂媚的笑意。
我在王府一向伏小稱低的,而在鄭府更是連大娘身邊親近的奴才,都比我來的尊貴。如今卻人人尊敬,各個敬畏,倒讓我嚐到絲受寵的甜頭來。
到了王妃院落,就聽到一陣喧鬧。我和玉兒對視一眼,猶豫是否要進去。就聽院中,一聲喝罵“狗奴才,居然敢打碎王妃陪嫁的玉瓶兒。今日便要了你的狗命。”
我聽聲音倒有點兒像是田嬤嬤,皺皺眉,想必現在不是好時機。便對玉兒搖搖頭,扶着她慢慢走了幾步,一拐彎,沿着一條小徑倒往側妃的淑媛院去。
“小姐,咱麼不去瞧王妃,怎麼反倒去找側妃了?”玉兒有些不解。
“也沒什麼事兒,就去瞧瞧她。”我扶着玉兒,心裡盤旋上次見到側妃時,她院中嬤嬤的古怪神情。
因是沿着小徑而去,走到淑媛院的後巷,還想往前走時,就聽到院門咯吱一聲打開。我探頭去瞧,只瞧見楚嬤嬤陪着一個公公打扮的人,走了出來。我小心翼翼的往前湊了些,想聽他們說話。
就聽楚嬤嬤語氣有些哽咽“煩勞劉公公通報主子,小姐這怕是要瞞不住了。既然王爺已經知曉此事,還望主子能給個說法。”
劉公公神情倨傲,咂咂嘴說道“怎麼,還想拿王爺來壓主子啊。讓側妃好好休養,別想着其他有的沒得,先顧好自己這頭。若是真的。。。自然有大好處。”
楚嬤嬤聽聞,不由上前懇求“小姐如今,如今。。。劉公公,還請您發個慈悲,跟主子說說,小姐如今只能苦等主子垂憐。”
不知楚嬤嬤遞過什麼物件,劉公公纔算露了絲笑意“行了,雜家明白。”楚嬤嬤又送了幾步,才自回了院子。
我謹慎的收回目光,衝玉兒搖搖頭,玉兒知道事情重大,也不敢多言,扶了我便想從原路回去。只是我腳本就沒全好,仔細小心走路時,反而腳步有些重,踩在樹枝上,吱吱作響。
不顧腳踝生疼,心慌意亂中拉着玉兒加快腳步,慌不擇路卻不留神撞在了一個人身上。我捂着額頭,眯眼看去,正是徐雬。
這個徐雬好多日子沒瞧見他了,今天看上去怎麼憔悴的很。不及細想“徐公子有禮。”我微微福了福,便快步走開。
徐雬倒也沒有攔我,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我離開。
玉兒扶着我匆匆回到院子,我纔算是真正鬆了口氣。總覺得今日是聽到了側妃的大秘密,不過到底是什麼秘密,主子又是誰卻不得而知了。不過既然趙懷德都知道這件事情,想必也是默許的,只是自己要小心別給捲了進去纔好。便對玉兒細細吩咐,不能泄露一丁半點。
“要是,要是徐公子把在那裡遇到我們事情說出去,那可怎麼辦?”玉兒擔心問道。我嘆了口氣“不會。就算他要說,他也脫不了干係。他一個外戚,總是在內院的院子裡轉,說出去總不好聽罷。”
正說着,小齊子在門外傳聲“夫人,奴才回來了。”我忙讓玉兒喚他進來。小齊子笑嘻嘻的看着我道“今日奴才去的晚了,那書店的老闆正等着奴才。見奴才到了,忙給奴才拿了這個。”
小齊子獻寶似的雙手捧上一本薄薄的冊子。我伸手接過,按捺住想馬上看的心情,笑道“去領賞罷。玉兒給我備晚膳。”
兩人連聲應下,便退出屋子。我見他們都走了,才慢慢打開冊子,就見第一頁上,行雲流水寫着“自小刺頭深草裡,而今漸覺出蓬蒿。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忙又啪的合起冊子,心跳如雷難以自抑,果然是周旭臣。
那日我無意中發現落櫻拿着一個糖人在玩兒,才知道小齊子是可以出府上街的。之前他一直沒有出過府,只是因爲我沒差遣過他,何況那時我並不得寵,若是出府還要一層層嬤嬤公公報備下來。如今我在這王府,也算是有了些地位,他出去也容易許多,只要跟外院的管事打個招呼便成。
我知道後,便先試着讓他去買了本《雜記》來瞧。果然,一試便成,根本也無需通報什麼。就算當日趙懷德見着那本書,也不過覺得無趣,並不會追問爲何讓小齊子出府。如此一來,我便能讓小齊子出去打探消息,更能免了和小石子的聯繫。
既然小齊子可以傳遞消息,試着先讓小石子給周旭臣通了聯繫,說是我府裡的小太監會出府去墨軒齋買書。之後,便是他的事情了。
只是我沒想到,周旭臣那麼快便給我傳消息。我舒了口氣,又打開冊子看了起來。就見周旭臣除了在第一頁上題字,之後都是原文,沒有半點兒字跡添加的痕跡。心裡不解,難不成他只是謝謝我的賀辭?
正想着,歡喜在門外稟告“夫人,王妃有請夫人過院說話。”我皺了皺眉頭,現在?都已經是用晚膳的時間,還去她院子裡做什麼?何況,她的陪嫁玉瓶碎了,兆頭不好,她此時又怎會有心情招呼我去說話。
只是,這又不能由得我說不去的。嘆了口氣,高聲應了。歡喜推門進來,湊近我悄聲說道“來的是王妃院子裡的田嬤嬤,看她臉色不愉,夫人要多加小心。”又提聲道“夫人,田嬤嬤正候在門口,不如咱們現在就走?”
我瞟了眼門外,低聲問“可知是爲何事?”歡喜連連搖頭,一邊麻利兒得替我整裝。我見歡喜也問不出什麼,仔細回想,除非是小齊子出府的事情惹的,其他也沒什麼大事兒了。
田嬤嬤看上去也有五十好幾,聽說以前是在宮裡的,趙懷德開府之後,便跟着趙懷德來了王府伺候。等趙懷德大婚,又隨了王妃。在府裡的也算是個老人了。就算是我,也要有禮應對。
“不知王妃那麼急着喚我,可是出了什麼大事?”我們加急腳步往王妃院落走去,我趁機想套些話出來。
田嬤嬤語氣毫無起伏,只是恭敬答道“回五夫人的話,奴婢只是奉了王妃的命,其他奴婢一概不知。”
我看既然問不出什麼,便也不想浪費口舌,一路行來,我們四人如同啞了一般,只顧低頭走路。
終於到了王妃的院落,遠遠看過去,就見那處燈火通明。一時不知所措,不曉得等待我的到底是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