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伍的話一出口,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遠風瞄了眼花四娘,花四娘正看着周伍發懵。
那頭戴四角帽的白臉人盯着周伍看了一會兒,慢慢從袖子裡伸出一雙白的有些透明的手。
這雙白手五指張開,對着周伍晃了晃,又收回到鼻子旁聞了聞。
“人間來的?呵呵呵,這裡就是人間,還有哪個人間?”這人陰森森的笑道。
“這也能算人間?哈哈,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我們那兒,吃香的喝辣的,最沒本事的人,乾點勞動也能有口飯過生活。
你以爲都跟你們這一樣,死氣沉沉昏昏暗暗,一個個談起吃人來跟家常便飯一樣。
告訴你們,我們那兒,菜地裡到處是莊稼,高粱、玉米、大豆、小麥,圍欄裡到處是豬、羊、雞、鴨牛,水裡遊的天上飛的,我們啥都能吃。
米麪都能鋪滿了這破谷裡所有的地界。各種吃的住的玩的樂的,到處都有,只要你努力幹活,你就能得到一份收入,能買各種好吃的。
就你們這地界,還能叫人間?我勸你這白皮對我恭敬着點,一會我朋友來了,你們全都得趴下。”周伍絲毫不懼,心想憑着白龍登明和無心和嗚咪,就這麼幾個人,還不是白搭。
“真有這樣的地方麼?”花四娘屋子裡衝出來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問道。
“當然有,上去就是。”周伍說道。
“怎麼上去?”小夥子接着問道。
周伍聽了一愣,擡手撓了腦瓜子笑道:“呃……,這個,這個我不清楚,等我朋友來了,自然就可以上去了,沒事兒兄弟,別說這幾個官差,剛纔十幾個巨人都被我朋友砍了一個,他們一來,這些傢伙全都給……”
話還沒說完,周伍的面前白影一晃,那個白臉人忽然飄到了他的面前。
周伍定睛一看,嚇得往後一趔趄,後頸上一涼,一隻冰冷的手從後面托住了周伍。
這人的眼睛裡,既沒有瞳孔,也也沒有眼白,兩個深陷的眼洞裡,只有一雙猩紅的珠子瞪着他。
那珠子盯着周伍,慢慢轉動着,“你還有朋友?”這人說道。
“四娘,跟他們拼了。”一名年輕人叫道。
花四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短刀對白臉人說道:“獠鸛,今天你誰也帶不走。”
“花家會因你而滅門,你不在乎麼?”被稱爲獠鸛的白臉人說道。
花四娘慘然一笑,“家?呵呵,中庭將我父親逐出了掌事臺,他一生的願望,就是讓這無生谷處處是糧食,人人吃飽飯,你們的人冤枉他暗藏肉番,哼。
別說我打算跟你們耗上,就是中庭的人在此,我也照樣。現在這樣的無生谷,家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遠風,這個女的歸我,那幾個造反的捕頭,都給你們。”獠鸛說道。
“多謝大人成全,給我拿下。”遠風揮手叫道。
五個年輕人揮刀撲了過來,兩名差員擡劍擋住,遠風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迎了過去。
一陣叮零噹啷的刀劍聲響起,五個年輕人和三名差員戰在了一處。
花四孃的刀沒有去砍獠鸛的手,而是對着獠鸛的肚子的左側刺了過去,獠鸛沒有躲,一把抓起周伍向花四孃的刀擋來。
花四娘腳尖一蹬,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身子,刺出去的短刀避開周伍,轉了個圈切向獠鸛的右腰。
“噹啷一聲,”花四孃的刀竟然被獠鸛的右手給接住了,花四娘見狀手腕一轉,順着獠鸛抓住短刀的力道,將手中短刀扭向獠鸛的右側小腹。
獠鸛爪刀的手一滑,扔開了周伍,右手將手中短刀往下一按,接着身子一偏,左手朝抓花四孃的右肩抓來。
花四娘拔不出手中的短刀,索性棄了短刀,右手肘擋住獠鸛的左手。
獠鸛左手卻向下一滑,向一條蛇一樣從花四孃的肘關節那扭了上來,反手鎖住了花四孃的手肘,用力將她往自己這裡拉了過來。
花四娘掙不開這左手,忙擡腳朝獠鸛的小腹揣了過去。
獠鸛突然一笑,肚子不躲,反而對着花四娘迎接了過來。
花四孃的腳揣了正着,誰知這獠鸛的小腹像是塊鋼鐵一樣硬,“嘎擦”一聲,花四娘用力過猛,小腿那當時就被震的骨裂了。
花四娘疼得花容失色,一咬牙關,右手想抽出來,卻半分也動彈不得。
獠鸛嘴角一笑:“我早就說過,早晚要你做我的肉苗子,嘿嘿嘿。”
花四娘此刻無計可施,右小腿動一下就有如刀鋸一般,一旁幾聲悶哼聲響起,花四娘瞥了一眼自己的人,那邊兩個差員被砍翻在地,一個腦袋滾了一邊,一個肚子上往外冒着血,正在地上躺着。
自己的五個年輕人雖然沒死,卻也倒了四個在地上,剩了一名年輕人被遠風揪住了頭髮,手裡卻沒了短刀。
“都給我進來。”遠風衝門外面吼道。
“差頭,獠鸛大人沒讓我們進來。”外面一人高聲應道。
遠風看了眼獠鸛。
獠鸛眯着那雙紅眼珠子,發着花癡一般盯着花四娘,沒有回頭,口中陰陽怪氣的叫道:“進來三個人。”
“是。”門外一連進來了三個人,都是一身的藍色衣衫,紅色的三角帽子,各人手裡還提着一把三尺長的扁刀。
“地上的人都押走,把兩位差員擡回去,記得帶上腦袋,送巡街處給接上。”遠風指着這地上的年輕人和兩個差員說道。
獠鸛對着花四娘咧嘴一笑,“花家四姐,打今兒起,你就是我的肉苗了,嘿嘿嘿嘿嘿……”
剛笑了一半,“噗”的一聲,獠鸛的肩膀上一涼,轉臉一看,一把菜刀正砍在自己的左肩,花四娘見了心中一喜。
這菜刀從獠鸛的肩膀上一拔,一道黑血噴了出來,菜刀揚了起來,對着獠鸛的臉劈了下來。
一把短劍突然飛了過來,穿過花四娘和獠鸛兩張臉的縫隙,正打在即將劈中獠鸛的菜刀上。
“噹”的一聲,菜刀被短劍擊中,掉在了地上。
拿刀的人,就地一滾,滾到了獠鸛的身邊,獠鸛手裡扣着花四娘捨不得鬆手,擡起左腳朝地上滾過來的人一腳踢了過去。
遠風飛了刀擋住了菜刀,地上卻被獠鸛和花四娘身旁的一張桌子擋住了視線。
地上這人順勢一手抱住獠鸛的小腿,另一隻手對着獠鸛的小腿一上一下的揮舞着。
只聽得“噗噗噗噗噗噗噗”,一連七聲,這獠鸛剛纔運功到肚子上抵擋了花四孃的腳踢,這會子的小腿
上卸了真氣護體,被這人不知用什麼尖銳的東西給猛紮了一陣,痛得獠鸛手一鬆,放開了花四娘。
花四娘低頭一看,抱住獠鸛小腿的,正是那自稱來自什麼人間的周伍。
花四娘身子一鬆,右腿着地,一陣劇痛傳來,遠風縱身一躍,一把按住了花四娘,防她起身再戰。
這邊獠鸛左手一把抓起抱住自己小腿的周伍,忍着左腿的疼痛,右手五指一併,對着周伍的眼睛插了過去。
周伍被抓,揮手對着獠鸛的手腕刺來,獠鸛刺出去的手一把擰住了周伍手裡的小刀,周伍不能動彈。
獠鸛冷冷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罩門在左肩?”
“我怎麼知道的?我隨便亂砍的,哈哈哈哈哈。”周伍懸在獠鸛的手中笑道。
獠鸛扔了小刀,五指一併,對着周伍的眼睛插了過去。
“不要。”花四娘突然叫道。
獠鸛的五指停在了空中,離周伍的眼睛不到半寸。
獠鸛的紅眼一閃,瞪着花四娘問道:“不要?”
花四娘看了眼周伍,把頭低了下來。
“敢暗算我,我會讓他比死還要更難受。”獠鸛把周伍放在地上,轉動了一下週伍的脖子,一雙紅眼直勾勾的盯着周伍,他想弄清楚,這無生谷東街的地面上,還有人真的敢對他動手。
“看,看什麼看,我呸你個不生不死的死魚眼,今天遇見了我,活該你他孃的倒黴。”周伍罵完,對着獠鸛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讓你叫?我撕了你嘴。”獠鸛獰笑道,擡起另一隻手摳住周伍的嘴嘴巴,就要往一邊去扯。
門外突然一陣大亂,一個聲音叫道:“什麼人?”
“給我滾一邊去。”另一個聲音叫道。
周伍聽了這聲音一樂,只可惜嘴巴被摳,說不出話來。
“大膽的肉番,還不跪下,見了巡街處的還敢放肆,給我拿下。”這人說完,門外一陣拔刀的聲音。
“哎喲……”
“啊呀……”
“哦呀……”
“嗚喲。”
“哦喲喲喲喲喲……”
一陣哀嚎聲響起。
遠風把花四娘往獠鸛面前一讓,給他使了個眼色,獠鸛鬆開摳住周伍嘴巴的手,接過了花四娘。
遠風快步走到門口一看,當場就傻了,門口的小道上,東倒西歪的躺了三十幾個巡街處的差員,五名受傷的年輕人被繩子捆了,正靠着屋子的外牆半躺着。
中間的空地上,還站着一個人,這人兩手空空,正低頭用手拍着身上的灰塵。
這人拍完了身上,擡頭看了眼遠風,“喂…,剛纔裡面罵人的,是周伍麼。”
獠鸛聽了一驚,盯着周伍看了一眼,心想這小子果然有人跟着。
周伍嘴巴一鬆,大聲叫道:“你怎麼纔來,再晚一點,我嘴巴都沒了,還不進來幫我。”
“來了來了,吵死了。”外面那人應道。
遠風手提短劍立在門口,眼睜睜看着此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心裡竟然有些莫名的恐慌,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恐慌,就是有一股突如其來的涼意,從心窩上一劃而過。
就像用中庭裡最珍貴的冰塊,穿進胸膛裡,在心房上輕輕抹了一下。
這人一邊走過來,一邊看了一眼遠風,他走過來的樣子和神情,像是怎麼說呢,就像是進自己家門一樣,好像他擁有這裡的一切,又不是那麼在乎。
遠風的手微微一抖,臉上又抽搐了一下,暗暗握緊了手中的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