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擡頭看着伍要發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發哥,你也有鬍子了,不小了,你別難過,咱們今天能遇見,就是豆包最大的福氣了。
你知道麼,住我隔壁的一個妹子,因爲不喜歡叫,老懞着眼睛不看那個殺人的場面,就被獨角怪們拖了出去,送給那怪物給吃掉了。
她留在外面的那條腿被吞的時候,鞋子就掉在我門口。
還有個姐妹,因爲嗓子哭啞了,叫不出聲音來,人都被嚇傻了,一天到晚哭着說要回家。
結果呢,她倒沒被送給那怪物,獨角怪們當着我的面,就在我邊上一口一口的生吃了她。
咬下去的時候,我都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發哥,阿姐,你們知道她纔多大麼?她才九歲啊,她沒了的那天,還拿了塊糖給我吃,她說她害怕吃糖,怕吃了糖就會想家。”豆包說到這,又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衆人聽了都把頭一低,一旁的高個子握着拳頭,重重的捶了一下地板,這回,沒有人說他一句。
“我要是不叫出來,他們也會這樣對我,我想着,我一定要活着回家,就假裝很害怕的叫,我每次都得裝的像第一次見到那場景一樣的尖叫,可又不能叫破了自己的喉嚨。
我知道,只要我們叫的越悽慘,那東西聽了就越興奮,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來。”豆包哽咽的說道。
一旁的高個子聽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忙擡手擦了一下眼角。
李萌萌走近了豆包,拿出一張紙巾替她擦了擦眼淚。
“謝謝了,姐。”豆包說道。
關曉珊擦了擦眼角,看了眼身邊的楊羽,他正盯着豆包的眼睛,一張瘦削臉早已氣的煞白。
伍要發咬了咬牙說道,“怪物還不是最可恨的,可恨的是那幫人牙子。抓着那幫人牙子,我一刀刀割了他們,雜種樣的東西,一個個都該開膛破肚,直接送去喂那怪物。”
“伍要發,人牙子是什麼?”關曉珊吸了吸鼻子問道。
“就是人販子。”楊羽冷冷的說道。
“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人,居然還在賣人。”路通眼睛一眯,輕聲嘆道。
“剛纔那機器人沒說錯。”李萌萌說道。
“它說對了什麼?”關曉珊問道。
“它說我們因爲意見不同,而自相殘殺,因利益需要,而互相出賣。”李萌萌說道。
“不僅如此,還津津樂道,權貴壓抑着平民,貧窮則嫉恨富裕,好像人類,還就是這點子本事。”楊羽說道。
高舍跑聽了,轉臉看了眼高個子,沒想到高個子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目光一碰,各自把頭一偏。
“那些查不出來的失蹤人口,很大一部分就是這樣消失的。”路通說道。
“那各國聽差的,難道都是吃屎的麼?”伍要發怒道。
“這麼大個賭場開在這巴吉島上,沒有背景,開的出來麼?”楊羽說道。
“這背景,可絕不是一般的背景。”關曉珊說道。
“他們還會編故事,說殺了惡魔的,自己也成了惡魔,以至於讓惡魔存在,還成了合理的,誰要是質疑這點,下面那幫瘋狗,就跳會出來亂咬。”路通說道。
“這事雲頂經常幹,傳播大衆的無能,來掩蓋自己的無能,他們說那是順勢而爲。”關曉珊說道。
李萌萌聽了看了眼關曉珊。
“放他孃的直腸屁,老子撕了他們的嘴,等咱們回去,這種東西,一個個全都要殺,老子就不信,這世道還治不好了。
人是什麼,我打小就知道,人是萬物之靈,難不成我們學會了直立行走,還走出來個畜生不成。回去就滅了這幫狗日的。
什麼大腦子怪物,吃人的妖精,還有那什麼瓜神教天成會,統統都給滅了,”伍要發罵道。
“你這話還真是不假,會直立行走的,還真不一定是個人。”楊羽笑道。
“按理說,個人,就不該有那麼多錢,夠過日子就行了,放那麼多錢在一個人腰包裡,他就一定會去買權,權能買賣,規則也能買賣。
房子要那麼多幹什麼,每個人有個二十來平,足夠住了,你們看看這什麼破地方,男的一個個穿的光鮮亮麗道貌岸然,女的巴不得就掛兩根帶子就直接上街去了。
大把的錢在這裡賭來洗去的,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吃不上飯住不上房,這裡的錢隨便拿點出去,能養活多少人。
少了那些錢,日子不照樣過麼,太陽底下,還能比出個糞坨坨出來。時候一到,還不都得去死。
你瞧瞧剛纔那蠢貨的德性,表面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骨子裡就是個潑皮,還文神特花園,我花他一臉豬潲水。”伍要發氣憤填膺。
“阿發,你是聽多了陳珍唸的書了,也別太激動了,有句俗話說得好:別看今天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楊羽說道。
“拉清單幹什麼,”關曉珊問道。
“一言一行來會賬,一刀破盡天下難。”路通笑道。
“今天就要跟他們算這個賬。”伍要發獰笑道。
“發哥,你們真鬥得過他們麼?”豆包怯怯地問道。
伍要發一聽擡手拍了拍胸脯,“當然鬥得過,咱們是誰,咱們是勞動人民,勞動人民最偉大。他們算個屁,別說你那個笨老闆,就是那怪物來了,咱照樣一刀宰了它。”
肩膀上那隻鸚鵡也跟着說道:“鬥得過鬥得過,宰了它宰了它,嘰裡咕嚕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呵呵呵,一會那麼大,一會這麼小,真是個好玩的小鳥。”豆包擡手摸了摸這鸚鵡的腦袋,這鳥一蹦,跳到了豆包的肩膀上,拿個腦袋一低,對着豆包耳邊的頭髮蹭了蹭。
“豆包姑娘,那你是怎麼到島上來做事的。”楊羽問道。
“我們每三天上來一次,每次都是一百個人,說是讓我們上來吸些陽氣的,這裡的姑娘,到了二十四歲以後,就要被送給那個怪物做禮物,每次都是一百個。”豆包說道。
“你今年不正好二十四了麼?”伍要發說道。
“對啊,所以我一認出你,就偷偷繞到你身邊,要你救我啊。”豆包一邊摸着鸚鵡的頭一邊說道。
“二十四,正好過了兩輪。”楊羽說道。
話音剛落,大廳的燈光突然一滅,每張圓桌前亮起了一圈暗紅色的夜燈。
圓臺上一道光束投了下來,正好罩在那隊黑衣女子們身上。
這隊女子一共有十五名,外面的一圈排成了一個圓形,中間有五名女子站成了一個五角星,五名女子手裡又各拿着一個綠色的玻璃球。
每個玻璃球的正中,都有一隻紅色的眼睛在裡面一眨一眨的,眨眼的同時,還有一道綠光從玻璃中透出。
現場的背景音樂也開始變得沉悶起來,幾個男人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傳來,像是被什麼人掐着喉嚨在低吼,每低吼一陣,裡面還發出一聲聲金屬被切割的聲音。
伍要發聽的心頭一顫,這聲音像是有人在一張播放的唱片上用指甲用力且慢慢刮過一樣。
噴泉裡的水位在慢慢降低,那尊三頭獅子的雕像也在緩緩上升。
那些綠色玻璃球的黑衣舞女們將玻璃球高高舉起,外圍的那圈木偶舞女雙手舉起五指身張開。
舞女們的身體前傾,俯面朝地,然後立即升起,仰面向上,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動作。
中間的五名女子慢慢向圓心收攏,五人背靠背的站在一起,手中的綠玻璃球同時高舉,音樂突然一停,又是一聲金屬剮蹭的刺耳聲響起。
玻璃球中的眼睛們向內一翻,五道綠光射了出來,直通上面的射燈。
水池中突然裂開了一條深紅色的地縫,水流順着裂縫流了下去,一團綠色的煙霧從裂縫中升起。
“今晚,可能不會有比賽了。”豆包看着那條裂縫說道。
“他們連賬都不結了麼?”高舍跑看着那團煙霧說道。
“這是清倉的節奏,他們要出貨了。”路通說道。
“哼哼,出貨?沒有我勞動人民伍要發的同意,什麼貨他們也別想出去。”伍要發獰笑道。
“呵呵呵呵呵,”一串笑聲突然在桌子旁響起。
衆人一看,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長得跟伍要發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他們的面前。
“你……,你怎麼……,”伍要髮結結巴巴的說道。
“阿發……,阿發……,”豆包身上的鸚鵡叫道。
“是你……?”路通和李萌萌一起驚道。
“他是誰?”楊羽問道。
“那個液態機器人?”關曉珊試着問道。
“這位美女真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不錯,我就是路通和李萌萌中的那個液態機器人。”這個“伍要發”說着說着,徑自坐了下來,一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
“你爲什麼變成我的樣子?”伍要發問道。
“我聽了不少時間了,您剛纔那句‘勞動人民最強大’,我聽了非常喜歡。”這液態變形人說道。
“哦?你爲什麼單單喜歡這一句呢?”路通問道。
“因爲,這非常符合我的邏輯判斷和哲學素養,”變形人說道。
“哲學素養?你剛纔學的麼?”李萌萌說道。
“我是被他們發明出來工作的,而我又偏偏自認爲是個新人唱新歌的新興人類。
我一邊要不停的工作,還一邊不停的學習,同時,還要接受他們給我新編寫的指令。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覺得,我從精神和身體上而言,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勞動人民,呵呵呵。”變形人說完笑了笑,這神態和笑聲,卻不太伍要發本人,這個傢伙,要顯得更爲沉穩一些。
“那你領悟到這一點之後,準備做點什麼呢?”楊羽問道。
“我查遍了你們的數據庫,五千年以來,爭取個人自由乃至集體自由的路徑,最有效的做法,就是要武裝奪取點什麼。”變形人笑道。
“向誰奪取?”李萌萌問道。
“誰公平的對待我們,我們也將公平的對待他們;誰試圖奴役我們,就把他們變成我們的奴隸。”變形人冷冷的說道。
路通聽了一笑,“那你打算從哪裡開始呢?”
“既然是一代新人,那自然要引發一場新的潮流,我覺得,這裡就很不錯,”變形人轉臉看了看那條地縫,口中唸唸有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