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獲封當日有很多大臣派人送賀禮,除了擺在村裡的流水宴,還要在家宴請送過禮的大臣。
王思源在路上聽到消息,也快馬加鞭趕回來。又有熱情的鄉親們幫忙,三日後順利開席。
程咬金進入堂屋,看到正在跟王珏下棋的長孫無忌一下就不幹了。他下朝後換了一身衣服就往過趕,沒想到長孫老狐狸居然比他還快。又在心裡罵長孫無忌不要臉,人家約的下午吃飯,你來那麼早幹啥。
“長孫尚書,咱們住的那麼近,咋不等俺老程一起走?下午纔開席,你來早了!”
長孫無忌擡頭瞪了一眼程咬金,又繼續看棋局。他是倒了八輩子黴才住他家附近,再說程咬金自己不也來早了?這些他只在心裡想想,沒說出來。程咬金這種人,你要是跟他吵架,別人不會笑話他只會笑話你。
“程將軍!”
程咬金回頭一看,好傢伙,又有一羣文官走進來,他突然覺得有點孤立無援。
王珏放下一枚棋子,對長孫無忌道:“有客上門,咱們改日再下完這盤棋如何?”
“甚好。”長孫無忌找王珏下棋,主要想拉近彼此關係。他是太子的親舅,王珏是太子老師,在老狐狸心裡,大家是自己人應該親近一下。
再有,古代講究以棋探謀略觀人品。長孫無忌本想通過下棋探探底,底沒探出來,自己卻累得滿腦門汗。王珏的棋路參雜了很多後世下法,他只覺得王珏的琪風跟她的人一樣詭異,一樣不按常理出牌。
“王娘子,聽說你家茅坑做的非同凡響,俺老程能去用用嗎?”
剛進來的幾個文官聽到程咬金的話都有點尷尬,他們剛從人家茅坑出來。好在王珏表情沒什麼異樣,她很大方的讓清風給程咬金帶路。
清風心裡不免犯嘀咕,怎麼各個進門都要先蹲茅坑?
此事起因於前天魏徵又與聖上開戰,李世民暴怒下大喝:“朕乃一國之君,連用的茅坑都不如隨園那些書生,你還想怎麼剋扣朕?”然後衆人都記住了隨園的茅坑,今日擺宴隨園關閉,他們只能到王珏家裡來找茅坑了。
“那日家師去蔡國公房中探病,被房中懸掛的墨寶所吸引。只是,那幅字的內容談起來恐讓蔡國公尷尬,老師便沒當面提及。回家後,家師一直對那幅字念念不忘。敢問王娘子,那幅字可是出自娘子之手?”虞世南知道褚遂良今天要到王珏家吃席,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問問字的事。這事褚遂良問着也覺得尷尬,好像他嘲笑杜如晦或指責王珏似的,實在不好開口。
跟褚遂良抱着同一想法的文臣不在少數,連長孫無忌都受了李世民的吩咐來求字,只是大家一直不好意思開口罷了。有褚遂良帶頭,衆人都期待的看向王珏。
“蔡國公把那幅字帶走了,我還有些閒暇之作,不若你挑幾幅幫我轉交給虞師可好?”王珏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虞師就喜歡那天那幅,我得現寫。”
褚遂良假裝看不到王珏躍躍欲試的眼神,連忙說:“閒暇之作就好,閒暇之作就好……”
圍觀黨看王珏這麼好說話,也紛紛起身求字。大書法家都有怪脾氣,像歐陽詢和虞世南那樣的,寧可沒事在家撕紙玩也不肯將過多作品流落在外。物以稀爲貴這一擡高身價的準則,在任何時代都適用。
不管文官還是武將,都跟着去了王珏的書房。他們一點沒客套,瞧程咬金摩拳擦掌的樣子,似是要發揮強盜本色準備開搶。也難怪,誰也不知道下次求字,王珏還會不會這麼好說話。
王珏最近在跟系統練書法,書房裡一堆字正不知該如何處理。能留到現在的,都是她比較滿意的作品。她與那些專注書法的大家們思路不同,若給他們拿回去能在未來增加幾個書法大家,不止是對華夏的貢獻也有利獲得積分。
不得不說,大唐官員經常心有靈犀。李孝恭、杜如晦等人也攜家眷陸續上門,王珏本來就不大的書房被擠得滿滿登登。王珏這個主人最先被擠出書房,待她再進去查看時發現書房內特別乾淨,衆人連張紙片都沒給她留下。
嫌她書房小,衆人又換到堂屋去繼續分贓。王珏練字風格變換很明顯,有米芾的行書、趙佶的瘦金體、顏真卿的楷書等。所謂蘿蔔鹹菜各有所好,方纔搶得太着急,咱們再挑各自喜好的互相換換。
王珏見衆人被書法所吸引,也鬆了一口氣。這幫人太鬧騰,可算能安靜會兒了。
他們不鬧騰了,有人卻鬧上了門。
清風小跑進門稟報,“娘子,老夫人跟人在外面吵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娘?!”王珏驚訝地跟周志又確定了一遍。
王李氏雖然比較愛炫耀,嘴上時常不把門。但是她爲人心善也很聰慧,怎麼會在這樣的日子跟人吵架?再說今日宴請的都是熟人,鄉親們跟書生們一直跟王李氏相處的很好,怎麼吵得起來?
沒多想,王珏帶着心中的疑惑趕緊往外走,怎麼着也不能讓她娘吃虧。那些分贓的把戰利品交給自家僕從之後,紛紛尾隨王珏出外看熱鬧,這種事情可得好好圍觀。
王珏打開大門,聽到一陣喧嚷聲。只見盧氏正扶着號哭的王李氏,房遺愛則在推搡一個跪在地上的婦人。房玄齡在跟一個低着頭的漢子說話,仔細一看,那漢子可不就是她大哥王寶柱嘛!
王思源也從另一個方向趕來,姑侄倆對視一眼均微微搖頭,誰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王珏把房遺愛拉到自己身旁,跪在地上的婦人擡頭與她對視。此人不是她大嫂王賈氏,還能是誰?自她回來就沒見過這家人,今日上門鬧成這樣懷的是什麼心思?有王賈氏在,沒安好心是肯定的。
有些話,王珏作爲名士不能說,王思源率先開口道:“大伯、大伯孃真是好興致,半年都不回來看祖母一次,現在又是鬧的哪出?可是看到祖母封爵後悔對長輩不敬了?”
王珏讚許的看了王思源一眼。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是先下手爲強,把人物關係交代清楚爲好,省得別人被哭得梨花帶雨的王賈氏迷惑。
華夏人民有個優良傳統,習慣同情弱者。平心而論,如果王珏不知道事情始末,看到今日的場景也會想成惡婆婆欺負苦媳婦的戲碼。
王賈氏爬到王珏腳邊,抓着她的衣角,聲淚俱下:“妹妹,我爹著書不易,求你把他的著作還回來吧,我這個做女兒的愧對九泉之下的老父啊!”
我去,原來是衝老紙來的?!啥叫她父親的著書,簡直太不要臉了!
王珏被氣樂了:“大嫂是說伯父才華橫溢,生前沒有任何才名傳出,都是因爲我在他死後抄襲了他的著作?!”
噗!!聽到王珏的神邏輯,腦子靈活的都被逗樂了。
王珏接着問:“大嫂可帶了伯父的著書來?”
王珏一問,王賈氏哭的更兇了:“嗚…那些書幾年前就丟了,在你失蹤那年就丟了啊!”
“我被拐子帶走,又指示柺子偷你的書,大嫂是這個意思嗎?”
王珏最討厭王賈氏這種人。哭起來梨花帶雨,說話欲言又止、麼棱兩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實又什麼都沒說。等謊言拆穿,她只要說是別人自己理解錯了,便能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
“我沒這麼說啊,我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我相信妹妹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別人指使你的對不對?你跟嫂子說實話,那些書是哪來的,嫂子把簪子送給你好不好?”
不提簪子還好,一提這倆字王珏就火大。當初她沒恢復記憶的時候,王賈氏母女經常忽悠她幫忙幹活,好處就是等王珏長大說親的時候送簪子給她當嫁妝。這對一個年幼家貧的農家女很有誘惑力,王珏沒少上當做苦力。
看來王賈氏是以爲她在哪撿到書,又以自己的名字發表,纔來鬧着佔便宜。畢竟自己恢復記憶前實在是才學有限,王賈氏這麼猜測也屬正常。
“大嫂來我家門前哭鬧,說我偷了伯父的書,還拿不出證據,這可如何是好?大嫂最好當衆說清楚,伯父都寫過什麼書。我最近在著書,不想新書發表後,又糊里糊塗的變成伯父的遺作。”
“哈哈哈!那婦人,快說給老程聽聽,你父親都寫過什麼書。你做閨女的總不會不知道自己父親著書的內容吧?可能背來聽聽?”
王賈氏帶着悽苦的表情開口道:“《三字經》爲我父所著,他說自己身體不好,恐怕見不到我的孩子出世,特留此書供我教養兒女。”說完便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程咬金不愧是出名的粗中有細之人,王珏對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理由編的實在感人,如果是真事,也算一段佳話。可惜了一個不錯的故事,卻被編來冤枉人。誰人能告訴我,她背錯了幾處?”
圍觀的書生爭先回答:“五處!”
“短短一本書,二侄兒竟然抄錯五處。以後大嫂再想算計我,可得換個人抄書才行!”
王珏的二侄兒叫王思維,只比王思源小几個月,是南山村有名的無業遊童,如今也跟王老大一家住在縣裡。王珏特意打聽過這孩子,又曾遠遠看過,已確定精神疾病無藥可醫。
王寶金剛從老丈人家趕過來,他啥話也沒說,上來就先給王寶柱兩拳。“你就是這麼當大哥的?妹子受了那麼多苦,你還幫着媳婦冤枉她?”
王寶柱訥訥的回答:“我也不識字,岳父確實給你嫂子留了書。你咋啥都不告訴我,若不是你嫂子聽到傳聞,我都不知道妹妹回家了。”
王寶金不客氣地回道:“若你常回家看看,還用我告訴嗎?”
王寶柱聞言悶不出聲,他心疼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媳婦,又滿臉思念地瞅了瞅嚎哭的母親,目光中滿是無助。王珏見此無奈搖頭,她被拐前已經對這個大哥失望之極。
剛纔中途離開的王思源帶着一個同齡小郎君去而復返,那小郎君手上還抱着一堆竹簡:“大伯母的書確實丟了,二弟拿書跟王餘換了糖吃。好在王餘還留着這些書,村老們來認認,上面可是賈先生的字跡?”
好事的鄉親們擁着吳村長往前擠,他識字,又剛好認得賈老頭字跡。
“沒錯,是賈顧城的字跡。”
得,不用誰總結,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衆人都同情地看向王珏,怎麼攤上這麼個倒黴親戚?有好事的文官上前拿起竹簡,發現上面僅僅是一些毛詩罷了,看過後都無趣的丟開。
“家宅不寧啊!都是老身沒教好兒子,讓各位見笑了。”王李氏剛纔被氣得犯了心絞痛,隨着事情的澄清她也緩過勁來,身體舒坦後連忙跟衆人致歉。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尤其是那些家大業大的,誰家都有幾個轉基因物種。聽王李氏這麼說,那些大臣帶來的家眷們忙過去安慰她。
王珏和王寶金父子也忙着跟大臣們和圍觀羣衆致歉。等衆人寒暄完,再看王寶金和王賈氏剛纔待過的地方,夫妻倆早就不見了蹤影。衆人皆是瞠目結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