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憫秋挑了眉頭,雙手重重的拍在梳妝檯前,面露不虞:“王嬤嬤,這兩支簪子怎麼尖利?”
王嬤嬤看着季憫秋拿着那兩支簪子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眼前只覺得一陣炫目,心裡不停的感慨這簪子的成色真好,必定不是凡品,想必一定是皇帝陛下的御賜之物。
王嬤嬤針對季憫秋的問題,剛剛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馬上被季憫秋自己給打斷了:“是吧,根本不尖利,也是,王嬤嬤年齡大了,有時候偶爾有些老眼昏花那也是有的。”
“本宮一向最是大人有大量,必定不會怪你的,王嬤嬤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了。”
“季昭儀……老奴……”王嬤嬤的話剛剛說出前面幾個字,便就立馬被季憫秋給再次打斷了:“王嬤嬤,本宮都說了,不會怪你了,你也就不用再想着,再記掛着了。”
這般說着的時候,季憫秋已經動作十分快速、嫺熟的將那兩去簪子插入了自己的髮髻之中。
“季昭儀,這簪子……”王嬤嬤真真是一個老頑固,季憫秋有些生她的氣了,本來想要好好的訓斥她一頓,只是轉念一想,還是溫柔一些的好。
想着,季憫秋甩甩手,突然撫住了已經微微挺翹起來的肚子,大聲的叫着:“哎喲,哎喲,本宮的肚子,本宮的孩子,來人啦……”
“主子,主子……”伺立在季憫秋身邊的心若立馬就上前將季憫秋扶在了自己的懷裡,接着便是大聲的叫着:“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季憫秋見着心若一臉的擔憂,心裡滿意了,旁的話也不多說,只是抱着自己肚子,兀自喊得大聲:“肚子,本宮的肚子,啊……”
“主子,奴婢馬上替您宣太醫。”心若急得眼眶泛紅,眼淚唰唰直往下掉。
“心若……”季憫秋只用手死死的攥緊了心若的衣袖,既不允准她的話,也不放她離開,但是臉上的神色很快就變得蒼白起來,額角也開始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子。
王嬤嬤原先還以爲季憫秋只是爲了拿捏自己,鬧着玩兒的,此時一見季憫秋臉上的神色和那豆大的汗珠子,再也不敢輕忽了,連忙上前,穩穩的扶過季憫秋:“快扶季昭儀躺下,待老奴來看看。”
“不要,不要她看。她想害本宮……”季憫秋喊得聲嘶力竭。
然後便一向最是忠心護主,聽得季憫秋這般喊着,這般一來,哪裡還會讓王嬤嬤近身。她一邊扶着季憫秋,一邊用力的用身子推搡着王嬤嬤。
“你沒聽見主子說嘛,讓你不要過來。”
季憫秋在那裡一邊喊着,一邊用力的捏了捏心若的手,藉着心若低頭的瞬間給她使了一個眼神。
心若伺候季憫秋這般長的時日,自然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的熟悉,看得季憫秋的眼神,心若無聲的迴應,推搡起王嬤嬤來就更加的賣力了。
王嬤嬤被這主僕倆給弄得一愣一愣的,身子正好又被心若發足了全力一推,不停的袖着手,囁嚅着:“老奴……老奴。”
季憫秋毫不留情的打斷了王嬤嬤的話,嘴裡叫着:“哎喲,本宮……本宮要去慈寧宮裡,本宮要告訴太后娘娘,你這殺千刀的老奴婢竟然暗生謀害本宮之心。哎喲……”
王嬤嬤一聽季憫秋這麼說,立馬就焉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昭儀娘娘,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
“快,快,趕緊將吳太醫給本宮開的藥丸拿出來讓本宮吃。”說着季憫秋恨恨的瞪了一眼王嬤嬤:“你這惡奴,等本宮好了,看本宮能饒得了你。”
心若趕緊扒拉着季憫秋的衣袖,從中取出那個瓷瓶,倒出一粒來,喂到了季憫秋的嘴裡。
季憫秋這才靠坐在軟榻之上,看她那副表情,似乎頓時就舒爽了許多。
心若看一眼季憫秋,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那超凡脫俗的表演,一開始將她都騙過了,直到季憫秋給她使的那個眼色,她才醒過神來。
而此時的王嬤嬤似乎也回過神來了,一個撲身跪倒在地,大聲的哭嚎着:“老奴該死,老奴有罪,昭儀娘娘饒命,老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季憫秋藉着那藥性,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蒼白之色依舊在,汗珠子卻已然被心若給擦乾淨了。
“不敢了,王嬤嬤你倒是說說看,你不敢怎麼了?”季憫秋的聲音泛着冷意,她今日裡定要藉機好好的修理一番這老乾婆不可,讓她動不動在自己面前擺架子,還真當自己是太后娘娘派來的,自己就不敢拿她怎麼着。
哼……
“老奴不敢……”王嬤嬤壓根還沒有完全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裡,她也不清楚,爲什麼季憫秋不說一聲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就發脾氣了,她在心裡是在猜測着,可能是因爲那兩支簪子的事情。
季憫秋眉眼一擡,語氣從容淡然:“說吧,本宮對於王嬤嬤說到的不敢之事倒很是好奇了,這廂啊,正洗耳恭聽了。”
王嬤嬤心頭一窒,硬着頭皮道:“老奴錯了,錯在不該阻止昭儀娘娘戴這兩支簪子。”
其實她是知道季憫秋確實是在生她的氣,但是,她長期待在文太后的身邊,那些人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對她總是很是客氣,她也就十分的習慣,甚至有時候在面對一些低位妃嬪之時,還時不時的要拿捏一下架子,擺擺她的老資格。
因而,仗着文太后的勢,王嬤嬤平日裡壓根就沒有自省過,自己的行爲和她說話的語氣。
季憫秋脣角邊的笑意突然上翻,雙眸之中射出的光芒也是一冷:“看來王嬤嬤今日裡是對本宮戴這兩支碧玉簪是沒有異議了吧?”
王嬤嬤哪裡還敢再說半個不字,她恐怕,只要她搖一搖頭,那邊廂季憫秋只怕又要肚子疼了,王嬤嬤只是傲嬌久了,還是識時務的,當即就連忙點頭如搗蒜:“昭儀娘娘的眼光,那自然是極好的,昭儀娘娘想怎麼戴,便由着歸儀娘娘便是。”
季憫秋勾起的脣角一收,雙眼微微眯着:“今日裡是本宮的眼光好,恰好挑中了王嬤嬤也同樣喜歡的碧玉簪,若是有朝一日,本宮挑到了王嬤嬤不大喜歡的首飾、衣裳,王嬤嬤只怕又要不高興了。”
季憫秋的語氣聽似很軟,很糯,實際上,卻有着不容拒絕的意思。
王嬤嬤頭也不敢擡,還在糾結着該如何回答季憫秋,便聽得頭上的季憫秋又開始撫着肚子呻吟起來:“哎喲……哎喲,疼。”
此時的王嬤嬤尚且不知道季憫秋的肚子是真疼,還是假疼,卻也當真再也不敢如以前那般隨意的拿捏季憫秋了。
“老奴錯了,錯在不該對着昭儀娘娘的穿着打扮指手畫腳,往後,娘娘您的穿衣打腳,便只由着您便是,老奴……老奴再也不敢多說了。”
聽得那老虔婆這般說了,季憫秋心頭之氣,這纔好不容易泄了一些下去,只是面上依舊冷冷的,如同覆了一層冰霜在其之上一般。
“哎喲,聽得王嬤嬤這般說,本宮的肚子都好受了許多,唉,果然吳太醫說的好,在有孕期間,一定不要讓孩子傷到氣到了。本宮這回啊,倒確確實實是真真的受教了。”
王嬤嬤聽得季憫秋這般說,此時才突然恍然大悟,徹底明白過來,原來,這季昭儀,實際上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對她心生不滿了,只是一直隱忍着,忍了這般長的時候。
想着,王嬤嬤心頭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冒失到了這個地步,在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手下過了這麼些日子,自己現在還沒有被眼前的季昭儀給弄死,那倒還真得感謝她的不殺之恩,同時也是慶幸,自己的狗屎運。
季憫秋一直冷眼瞧着王嬤嬤臉上神色的變化,見她的神色一變再變,心裡緩緩一笑,嘴裡便道:“想必王嬤嬤一定是想清楚了,果然不愧是在後宮之中浸淫數十年的老人了。”
王嬤嬤此時再也不敢拿大了,身子一軟,再次跪了下去:“老奴知錯,昭儀娘娘教訓得的。”
季憫秋點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王嬤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宮也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人,況且,本宮的肚子越發的大了,日後,自然還有用得着王嬤嬤的地方,到時候,還請王嬤嬤勿要推辭纔是。”
“老奴遵命。”王嬤嬤的聲音十分的謙卑。
被季憫秋這番,打了一個巴掌,又給了一顆甜棗吃的行爲給收伏了,這個時候的王嬤嬤已經徹底的放下了她一直以來的自以爲是。
在這後宮之中,既要看出身,也要看地位,最最重要的便是自身的手段和算計,否則,再怎麼好的條件,也不過是別人的磨刀石。
而面前的季昭儀什麼都不具備,這最後一條心計和算計,只怕是最不缺少的。
“不知道昭儀娘娘的肚子可好些了?”王嬤嬤到底不放心,此時,她已經有些弄不清楚這眼前的季昭儀,到底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所以,她必須要好好確認一番,她腹中孩子的安危,否則,她是專門被太后娘娘派來伺候這季昭儀生產的,若是在她伺候的時候,這孩子出了任何事情的話,那她必定第一個被皇帝陛下給處治了。
季憫秋挑眉,纖纖十指緩緩撫過略微隆起的腹部,聲音裡帶着笑:“王嬤嬤這般明理,本宮這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王嬤嬤頓時無語,剛剛她有一瞬間的怔忡,這季昭儀剛剛那挑眉的神情,擺明了就是在告訴她,她之前的那一切不適都只是騙她的。
而且那眼神之中也寫明瞭,她可以在這長寧宮裡騙她一次,同樣在太后娘娘那裡也照樣可以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