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憫秋對於趙華城這般肯定的回答那是幾乎聽不進去的,她眯了雙眼,半信半疑的。
趙華城眉眼動了動,心中卻是在想着,是時候叫人將那盆蘭草搬出去了,放久了大概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原來,那一盆蘭草,表面看着雖卻是與一般的蘭草並無二致,其實,它的內裡卻是深深藏着不少的玄機。
這蘭草,乃是吳辛未自外番之地遊歷之時帶回來的稀罕之物,若是長久的放置在女子的房間,對女子沒有任何壞處,還養顏益身。
但是對於男子而言,它所散發出的東西,卻絕對算不上好。
相比於趙華城的喜悅之情,季憫秋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在古代而言,那真的算的上是要浸豬籠了。
季憫秋低着頭,一直沉默。
趙華城急了,擡起季憫秋的下巴,輕輕的啄了一口:“你不必想那麼多,若說有錯,那也是本王的錯,與你無關。”
季憫秋雙眼一眨,眼中隱隱泛着熱淚,嘴脣動了動,開了口卻沒說出聲音來。
趙華城擡手撫上她的臉頰,眸中隱着微痛:“七七,你後悔嗎?”問完之後,似乎又生怕聽到讓他不能接受的答案,又連忙啞着嗓子道:“不要後悔,我只想要你,這大潁皇朝的一切,我都不想要,只要你在我的身邊,不要離開我,也請不要後悔。”
“若是有哪一日,你想要離開這裡,我便是拋下一切,陪着你,也義無反顧。”
聽到這裡,季憫秋目光灼灼看着趙華城,這個男子此時低着頭,堅毅的下巴就湊在自己的眼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下巴上面已經長出了絲絲青色的鬍鬚,整張臉,是那般英俊,完美的輪廓散發出誘人的氣息。
在這大潁皇朝,提起鄘親王爺趙華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其中的因由,不是因爲他這張近乎完美的容顏,也不是他纖長高挑的身形,也不是因爲他那當今皇帝陛下的同胞弟弟的光環,而是他在年少時期便毅然披掛出征,用自己的鮮血和汗水,打下的這一片片土地,保護大潁皇朝的百姓不被外番之人欺侮和侵害。
季憫秋雙眼裡第一次有了迷濛之色,也許正是因爲他是這般的優秀,所以自己纔會如此的被他吸引,義無反顧,揹着皇帝寵妾的名頭,也想要追尋他的腳步。
並且正好趙華城也對她有意,兩個人這般不計後果的瘋狂,此時看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錯還是對。
季憫秋輕輕撫着小腹,那裡竟然真的已經孕育了一個孩子。
季憫秋所不知道的是,她與趙華城的相遇、相知乃是如她所說的命中註定,這是前世緣,今生續,實在是怪不了任何人,不過是情不自禁,情難自抑罷了。
“七七……”季憫秋想着心事,半晌不曾回答趙華城,惹得趙華城心頭緊緊一拉扯,連忙握緊了季憫秋的手追問。
“天色已晚,王爺趕緊出宮去罷。”季憫秋低了頭,抽出手,對於那些她不敢肯定,也無法做出保證的事情,她是不願意輕易鬆口許下諾言的。
趙華城見季憫秋居然顧左右而言他,心底一沉,眸色暗了下去。
他早知道的,便是七七願意傾心於他,卻也始終是保持着清醒的那個人,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那般的理智,就像酒宴之上,衆人皆醉她卻獨醒。
“七七……”趙華城輕輕嘆一口氣聲音極沉極緩。
“我再呆一會兒就走,不要趕我。”
他到底是沒有再繼續逼迫自己,季憫秋心頭一軟,只是,隨即又被趙華城這般的語氣激得心頭直泛酸,她很想一下子就投入到他的懷裡,然後摟着他的脖子大聲的告訴他,她願意,願意隨他離去,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終究,還是季憫秋的理智戰勝了情感,將所有的話都忍了下來,她忍着,不僅僅只是爲了忍着,此時她的忍,便是爲了終有一日能夠真的完全敞開了心扉將此話說給趙華城聽。
不過,被趙華城這般一懇求,季憫秋到底也沒再狠下心腸趕他走,兩人挑着一些有關季琨的事情說了許久的話。
直到夜半的報更聲響起,趙華城這才戀戀不捨的翻窗離開。
季憫秋目送着趙華城的離去,未曾再言說隻言片語,她只是睜着迷濛的大眼睛看着,還在消化着之前趙華城所說之事。離開這裡,就可以與自己心愛之人相依相伴。
以後的日子,季憫秋並沒有急着將她有孕之事宣揚出去。
倒不是怕什麼,畢竟,這段日子,順承帝對她的恩寵在這後宮之中,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她這腹中所孕育的孩子,無人會懷疑他的血統。
讓季憫秋猶豫的原因倒是在於,她對於目前她與趙華城、順承帝之間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三角關係,很是頭疼。
心裡想不通,也看不開,直愁得讓季憫秋不停的搔頭皮,雖然還不曾到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的地步,卻在日後的日子裡一直困擾了她好些日子。
這般情緒不對勁,心神又一直不在狀態,再加上,身懷有孕,身子骨本就要虛弱上幾分,在秋雨來臨之時,順承帝照例在早朝之後過來的時候,季憫秋力不從心之下,暈了過去。
順承帝很少看到季憫秋有這樣的情況,印象中季憫秋從來都是身康體健的,當時讓順承帝心裡頭狠狠驚了一跳,動作快速的接住了昏迷倒地的季憫秋,朝着正殿外大喊:“太醫,來人……宣太醫。”
本來站在殿外值守的心若一聽連忙腳下不停頓的快步跑了進來。
一見之下,已是大驚失色,芳顏驚變:“主子,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心若低頭打量着目光之中的那雙鑲着金線繡着龍紋的靴子,她心裡極爲的不滿,暗中猜測着乃是順承帝害得她家的主子昏迷過去的。
只是,順承帝的身份,何其尊貴,又豈是她一個下等的宮女能夠質疑的。
因而,縱使心若的心裡有再多的不爽和不安,也都只能木着臉,心疼的扶住了季憫秋的一條手臂,眼睜睜的看着順承帝將自家主子扶到了軟榻之上,然後踱着方步在宮室之中焦急的等待着太醫的到來。
太醫不同尋常的來得很快,迅速的診了脈。
此太醫的年齡似是有些大了,一臉花白的山羊鬍子,此時他一隻手正拈着鬍鬚不停的*,而另一隻手,則把在了季憫秋那雙纖纖白皙的皓腕之上。
依着季憫秋這般的脈象,根本不用太過於費心神,就已經完全能夠輕鬆的探出季憫秋的脈象。
故而,不過一會兒,不等順承帝發問,那山羊鬍須的老太醫已經收回了手,腰身躬着,雙手微微的擡起恭敬道:“啓稟皇上,大喜啊,大喜之脈,季昭儀這乃是有喜之脈,跳若滾珠,滑而不亂。”
順承帝心頭略有喜意,他就說,近些日子,他那般勤勤懇懇的往這長寧宮裡跑,三不五時的就要來此歇上一宿,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季昭儀又如何不會帶來好消息了。
“好,朕心甚慰,賞。”順承帝大手一揮,已經開口封賞。
“謝主隆恩。”長寧宮中衆人皆下跪謝恩。
“權太醫,我家主子爲何還不醒過來了?”心若謝過賞之後,立馬湊到了太醫的身邊,圍着太醫上轉下轉的。
“是啊,季昭儀的身子一向較好,如今好端端的卻是暈倒了,這其中可有什麼不妥之處。”順承帝喜過之後,這才終於想到,他那尚未出世的皇子的母親還暈倒在貴妃榻上。
在權太醫的那一雙眼裡,不但未見渾濁之意,反倒是透着精明之氣,此時見得順承帝還知道心疼貴妃榻上之人,心裡頭不禁一驚,面上從容萬分:“陛下不必着急,季昭儀這乃是近日裡憂思過重所導致的,微臣開上一副安胎的方子,照例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了,服用了便不會再有大礙了。”
嘴上是這般說的,那太醫心裡卻不是這般想的,當初皇后娘娘被診出懷有龍種的時候,那會兒,他也在場,當時卻不曾見到皇帝陛下有這般的開心,瞧他那張往日裡冷冷肅着的面容之上,竟洋溢着幾分笑意,眉眼舒展,一見之下,便知道他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權太醫的心裡不由得打起了鼓,不知道這一選擇和做法是否正確。
“你們退下吧,速速去替季昭儀將藥煎了來。”
權太醫在心裡權衡利弊之時,順承帝已經開始吩咐身旁侍立的宮人了。
見此,權太醫索性將頭一低,一雙老眼看向已經被遺忘了的藥方子,其中的情緒分外複雜,同時也將所有的心思都壓了下去。
不曾等到宮人將季憫秋的藥煎來,順承帝就被皇后娘娘動了胎氣給請走了。
季憫秋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擦黑之際了。
夜幕沉沉的落下,窗外一片寒鴉撲翅,樹葉被翅膀驚起的風撲得發出“沙沙”的響聲。
季憫秋身子一動,淡紫色的紗帳輕輕一晃:“醒了?”一道渾厚的男聲響起。
“陛下……”季憫秋毫不猶豫的喚了一聲,她還記得自己是暈倒在順承帝的面前,而這聲音裡的厚重之聲頗有些相似之處。
“七七。”那道聲音裡透着不滿。
“七七……”
“七七……”然後一直不停的重複着只有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之時纔會喚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