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琉姝避了所有的人悄悄來到季憫秋房間,倒被季憫秋取笑了一番:“董姐姐這是怎麼了,在躲什麼呢?”
董琉姝一看自己這般擔心她,卻見季憫秋正舒適的靠在貴妃之上,正由着心若在給她喂着葡萄。
董琉姝不由得沒好氣的嘟着脣笑罵道:“此時乃是多事之秋,我還不是怕給你惹上麻煩嘛,你倒好,你這小沒良心的,居然過得這般舒適,還敢如此取笑於我。”
季憫秋一骨碌翻坐起來,討好的上前拉過董琉姝:“好姐姐,瞧你,快過來坐,這葡萄啊,聽說乃是這附近山中的農莊裡出的,味道可好了。來,嚐嚐看。”
說着,季憫秋還親自動手,用銀釺子插了一顆遞到董琉姝的嘴裡。
董琉姝對着季憫秋嗔怒的看了一眼,但是雙眼裡溢出的些許喜意掩也掩不住。
“唔,真挺甜的,還有股子冰涼之意,還是你會過日子。”董琉姝將那葡萄嚥下,便立即一臉舒適的感嘆着。
心若很是傲驕地接話:“這可不,董充儀有所不知,這可是主子一早就命奴婢放在院子裡的那口井水裡冰凍過的。”
那口氣,倒似是董琉姝便是在稱讚她一般。
季憫秋也不以爲意,含笑讓心若也吃。
半晌,等得董琉姝笑着吃了好幾顆葡萄了,季憫秋才伸伸懶腰道:“今日裡天氣涼爽,咱們不如出去走走,憋了這麼些天的日子,都快要發老黴了。”
“出去幹嘛,我可是偷着過來的,這不是讓人說嫌話嗎?”董琉姝搖搖頭,聳聳肩。
這裡可不似以前的後宮了,那裡每個人的宮室都很大,就在自己的宮殿裡面轉悠一圈,又有花園子,又有涼亭,納涼散步都不在話下,就算兩人之間要說個悄悄話也便利。
如今,卻不能了,這一個宮殿之中,房間雖多,但是卻住了好幾個妃嬪,出個門子,與那些個同住一宮的妃嬪們那是擡頭不見低頭便見了。
季憫秋知道董琉姝擔心的是什麼,拉過她的手,溫柔的拍拍她的手背:“怕什麼,那件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那可是皇帝親自所說的。”
“可是……”董琉姝擡頭欲言又止。
季憫秋很是無奈:“董姐姐,你要知道,那事,皇帝陛下那裡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咱們這些人便就不能一直都端着,讓它過不去。”
“如今什麼事情都沒有,咱們姐妹倆的關係又一向親厚,還同住在這沁芳宮之中,便是互相多來往一番又如何?”季憫秋的聲音輕淺,但是語氣卻讓董琉姝聽出一些語重心長來。
董琉姝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看季憫秋的時候,見她早就已經恢復到了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樣。
衆人都可在猜測着,議論着秦皇后之事時,在秦皇后所住的西鳳宮裡,順承帝卻在就那事正在與秦皇后說道着:
“你最好給朕記着,朕不管你這般做是爲何,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你做下的,朕都會就此事了結。”
順承帝的語氣壓根說不上好,而是十分兇狠:“此事到此爲止,並不是朕不敢治了你,朕便就將此事當作是這十數年來你與朕所有的情誼的終結。”
“陛下……”
秦皇后低着頭,聲音哀絕。
“陛下,臣妾有錯,可錯不至於如此呀。”
不提這事,順承帝倒還好,勉強能壓制住滿面的怒氣,如今,聽得秦皇后一提,心口子都要氣炸了:“哼,你錯不至此,那將何地,你可知朕所帶來的妃嬪那一日有哪一個倖免於難的,只有你,好一個皇后。”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陛下的妃嬪,臣妾一向都是將她們當作妹妹看待的,如何會……”秦皇后很是無力的爭辯着,身子一顫順着順承帝的大腿就跪了下去,雙手緊緊的抓住了順承帝的龍袍的袍角。
只是,秦皇后的話,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多麼的無力。
她是沒有哪一日不想着要將順承帝的那些個妃嬪們一個個都給暗害了,只是,礙着形勢比人強,她一直都是強力的壓抑着自己,沒有怎麼明目張膽的動過手。
“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別以爲朕不知道,此事,朕對你懲處已是再輕省不過了,你好自爲知罷。”說完,順承帝狠狠一抽衣襬,一個利落的轉身,就抽離了秦皇后的雙手,大步流星一般離開了西鳳宮。
“陛下……”西鳳宮裡只留下秦皇后還半趴在地上,哭得傷心、哀怨。
再說季憫秋與董琉姝,兩人一道出了門子,沿着宮門口的大理石甬道來到了之前林青青帶她們逛過的假山林子。
季憫秋牽着董琉姝的手,帶着她繞着白玉扶欄,踏上廊橋,來到了一座湖心亭中。
這座亭子修建得很有乾君行宮的風格,樸素宏大,氣勢不凡。
季憫秋只略略打量了一眼湖心亭,便轉了頭,先是指着湖中的青青碧荷:“董姐姐,你瞧,那裡多美。”
董琉姝順着季憫秋的手指看過去,碧荷長滿了半汪人工湖,此時青荷已露尖尖角,也有粉色荷花開放。
輕風吹過之時,湖中便似是蕩起了陣陣綠色的漣漪,浪涌翻騰,煞是壯觀。
不過這些似乎都吸引不了董琉姝的目光,她一直看着的是快要落下山去的那一抹夕陽。
“那兒很美。”
季憫秋依言看過去,夕陽泛着紅光,斜斜的照射着湖水,映得湖中呈現出紅色波光粼粼的景象,季憫秋心中一動,這不正是“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到嘴的美景,卻被季憫秋心頭一轉就換成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說得好。”董琉姝收回目光,重新審視着季憫秋。
開始沒有仔細看,如今一看,才發現,季憫秋今日裡倒是沒有再身着紫色的裙衫,而是穿了一身湖藍色的滾雪細紗高腰襦裙,上身穿了月牙白色的蜀錦妝花緞織的錦衣,頭上依然打扮的素淨,兩去幽蘭碧玉簪依然已經成爲了她的標配。
“季妹妹倒是真心喜歡這兩支簪子的,到哪都看着你戴着它們。”
季憫秋點點頭,心道:我並不是有多喜歡這兩支簪子,只是喜歡那送簪子的人罷了。
季憫秋心頭暗暗積壓下對趙華城的無邊思緒,然後轉着眼珠子看着董琉姝。
“董姐姐,此地天高地闊,又無大樹遮擋,有什麼話,倒是可以暢所欲言了。”
董琉姝看看季憫秋,自己與她閒話了這麼久,倒確實應該談談正事了。
“此事季妹妹既然說已經過去了,那董姐姐卻也想要再多言一句,還望妹妹你勿要見怪。”
季憫秋早就猜到董琉姝必定是爲着那事而來,當下表情淡然,一雙柳眉舒展,臉上笑意真誠:“董姐姐待我之心,便如我待季姐姐之心,日月可證,我知道不管董姐姐說些什麼,那必定都是爲了我好。”
說着,季憫秋眼神一凝,語氣突然就慎重起來:“相信董姐姐也知道,我並非不識好歹之人,還請董姐姐無需顧忌太多。”
董琉姝一聽季憫秋此言,心中大定:“此事雖然在表面上是順利過去了,但是,陛下並沒有放鬆探查,也許季妹妹你手腳乾淨利落,他們不會查到什麼,只是,陛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拿自己冒險了。”
季憫秋被董琉姝的話深深的震撼了,心中的感動如同江水一般滔滔的流出,充斥着她的心靈。
“我知道了。我日後一定會更加小心。”季憫秋卻沒有給董琉姝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爲,這一次既然已經開了頭,那麼,這表示着,日後,她定然是停不下來了,況且,這後宮之中,便就是這般,我不對付你,總有一天,也會有人覺得你擋了她的路,要主動找上門來對付你。
不過,那般被動,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那可就晚了。
董琉姝見季憫秋將自己的話聽是聽進去了,便壓根沒有打算放在心裡,不由得急了:“季妹妹……”
“噓,有人來了。”季憫秋垂下頭,作勢餵了一顆葡萄給董琉姝。
不過一會兒,那人已經跨過了白玉扶欄,走上了湖心亭。
“朕還道是何人在此,原來是你們啊。”聲音裡有着大大的驚訝之情。
季憫秋與董琉姝一聽來人自稱,連忙起身行禮:“嬪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安。”
“平身。”順承帝上前一步,一手扶起一個。
順承帝剛剛氣怒難忍,生氣之下便打算在園子轉悠一番,倒讓他給碰到了他一直有些喜歡的季憫秋和董琉姝,如此,美人在眼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順承帝的心情倒是平白的好了許多,與兩人說起話來也要溫和一些了。
“你們的臉都好些了罷?”
董琉姝見季憫秋不回答,她便笑着道:“回陛下的話,已經好了許多。”
順承帝看一眼董琉姝的臉,見那張明麗清妍的臉上,確實已經看不見紅色痘子,只是,在個別之處,還有一些不明顯的印痕。
“那就好。”說着順承帝又看向一旁的季憫秋:“季充容可還有不妥?”
季憫秋忍着心中的不快之意,綿軟了語氣:“嬪妾今日出門的急,倒是不曾照鏡子,不如陛下您看呢?”
順承帝被季憫秋那溫柔的話語引導着,果然傾了身子湊近了去看季憫秋的臉。
那張臉上白皙瑩透,哪裡還有什麼印痕,只有五官立體,面容秀美。
這般湊得近了,順承帝一瞬間就呼吸到了季憫秋身上的幽蘭馨香之氣。
順承帝心房之中猛然跳動的快了起來,他一張俊臉上竟然莫名的一紅,不過,他一向很是擅長控制神色,很快就將那一番異樣掩藏住了。
不過順承帝卻知道,自己是情動了,不,也許不是動情,而是他的身體在渴望着季充容。
想至此,順承帝便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眼前季充容的不一般之處,她總是自己一衆妃嬪之中最爲獨特的那一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能很輕易就挑動起自己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