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母后垂問,朕的孩子確是保住了,只是……”一提起此事,順承帝眸中的怒意眼看着就又要燃燒起來。
順承帝那雙眼睛裡燃燒着赤紅的光芒,瞪視着正殿之中站着的一衆妃嬪。
“只是,此人實在歹毒,竟然敢用宮中已經禁了的紅花、麝香一類的物什來暗害朕的皇嗣,着實是狠毒至極,其人死不足惜。”
順承帝咬着牙根,恨意陡然叢生。
順承帝的話極端的具備威儀,這纔剛剛落地,便已然可見之前那一衆妃嬪中的一位已經跪了下來。
那人口裡稱着:“嬪妾該死,嬪妾不是有意的,嬪妾也只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一時之間被豬油蒙了心了,這才鑄下大錯,求陛下開恩。”
季憫秋擡眸,果然便是她——姚寸心。
也是怪她,一早沒察覺到,這才讓董琉姝頗爲受了些苦楚,幸好發現的及時,董琉姝才能沒有受到實際性的傷害。
董琉姝自從發現有孕到現在,已經連續兩次昏倒,有時候在飲食方面,還不知道遇到多少看不見的陰謀和暗算,若不是董琉姝身邊的人一直小心謹慎的伺候着她的吃食,只怕,她的孩子早就被某些有心人給弄掉了。
想着,季憫秋眼帶同情的看向董琉姝,看來,在這後宮之中,想要安全的生下一個孩子,那當真是比登天還難。
董琉姝感受到季憫秋的眼神,也連忙朝着這邊看過來,彼此之間一個眼神的交匯,便足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陛下饒命,娘娘饒命……”姚寸心尚且不知道她做下此事是何等的人神共憤,依舊趴伏在地大聲的哭嚎着,期望用自己可憐的哭泣換得坐在上首的順承帝、文太后、秦皇后的饒恕。
姚寸心的翠綠色的衣裙已經在地上滾得皺巴巴的,到處都是褶皺。
整張臉埋在地毯之上,看不清她的臉色和表情,但是聽着她那連綿不絕的聲聲哀嚎聲,季憫秋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她此時的面容之上,應當佈滿着所有的絕望。
此事攤在姚寸心的頭上,此時再來求饒,請求饒命,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自古至今,不論是皇室還是世家大族,甚至是平民百姓之家,謀害當家的子嗣,一旦被坐實了,那都是死罪一條,沒有任何情面可以講。
果然,順承帝尚且沒有開口,文太后便已經怒氣衝衝的道:“皇帝,此等惡婦,斷然是不能饒過的。”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陛下,陛下,罪妾錯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這樣子的姚寸心,季憫秋的心中實在是同情不起來,原本之前姚寸心找自己麻煩的時候,還以爲,她只是與世間其他的女子一般,生性見不得比自己不如的人,如今與她有了同一個起跑線,所以,嫉妒心作祟,想要施展些手段做一些出位之事。
然而,沒想到,姚寸心的心卻是如此之大,就連皇帝陛下頗爲重視的皇嗣都敢下手,可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順承帝眉毛皺得死緊,看也不願意看一眼姚寸心,如此惡毒的行徑,再看她,只恐怕會污了自己的眼睛。
“姚氏心腸歹毒,欲要謀害皇嗣,已經觸犯宮規,拖下去,施以亂棍之刑。”
順承帝的話音尚未落,那邊姚寸心便又叫了起來:“陛下……陛下饒命。”
“先讓她閉嘴。”文太后有些心煩的開口,真真是吵得慌,連耳根子都吵疼了,腦仁裡也是在轟轟的響。
立馬便有宮人拿了抹地的棉布前來堵住了姚寸心的嘴巴。
此時的姚寸心哪裡還能發出聲音來,衆人聽到的便就只有一些“嗚嗚咽咽”的聲音。
“姚氏罪孽深重,褫奪一切位分,貶爲庶人,且罪及家人,即日起,姚氏一族三族之內皆發配邊疆服其苦役。”順承帝接着宣判對姚寸心的最終的懲罰。
此事便就這樣落幕了,伴隨着看不見的硝煙,又開始騰騰地瀰漫在大興城的後宮之中。
春日的天氣最是舒爽,既不會太冷,又不會太熱,便是在後宮之中往來的最佳的季節。
眼見看着晨間的陽光緩緩升起,放射出清麗的光輝,照在花園子裡那青翠的樟樹葉上,樹葉忙着舊顏換新貌,使勁的隨着春風脫着身上那幾片略微帶着黃意的枯葉。
季憫秋的髮絲被風吹起,大樹之上的樹葉輕輕飄舞過,錯過季憫秋的髮絲,劃過她的肩膀,以一個優美的姿勢下落着地。
季憫秋看花正看得起勁,便見身後的宮人傳來了一陣陣的請安之聲。
“見過淑妃娘娘。”眼下這後宮之中的淑妃自然只有一個,季憫秋的腦子裡面纔剛剛冒出那人的名字,心頭就只覺得一陣陣的膩歪。
但是季憫秋已經慣於在這後宮之中戴着面具過日子,所以,在她回過頭的時候,便仍是一張帶滿了笑意的臉。
“妹妹給姐姐請安,姐姐吉祥。”
季嫿惟步縷和身形都十分緩慢,眼看着離得近,卻也走了半晌纔來到季憫秋的面前,季嫿惟雙眼一轉也不轉地看着季憫秋,一雙鳳眼眸裡面帶着笑:“妹妹不必多禮,早就與你說過了,咱們是自家姐妹,哪裡就有那般多的禮儀了。”
季嫿惟的話裡帶着半真半假的嗔意,臉上的笑容是濃得化都化不開了。
“姐姐疼惜妹妹的一片心,妹妹心中明白也心領了,只是後宮之中,禮不可廢。”季憫秋淡淡的應聲。
“罷了,說你好些回了,偏你就是多禮。”季嫿惟走上前來,一把握住季憫秋的手,笑得寵溺與溫和。
看到季嫿惟露出這樣的笑意,季憫秋的心頭直接就打起了鼓了。
與季嫿惟相處這般久,就算是沒有完全摸清楚她的習性,卻也知道,每當季嫿惟對着她笑得最爲漂亮最爲溫柔的時候,就說明她對自己有所求,並且又要開始利用自己了。
想至此,季憫秋的心中很是厭煩,卻又不能真的說些什麼,至少,在她手上沒有握住季琨什麼實際性的證據的時候,是一句話,一句狠話都不能撂下的。
“姐姐也出來賞花?”季憫秋沒話找話說,意欲岔開這個話題。
不知道爲什麼,季憫秋時常覺得,雖然自己的口才不弱,有時候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句句是理,但是在自己打心眼子裡討厭的人面前,卻仍舊有些不明所以,更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若是自己真的一句話也不說,卻又覺得太過於尷尬了,也不便於自己想要繼續與季嫿惟虛與委蛇的心思。
如此,季憫秋這才隨便找了一句絲毫沒有營養的話題。
卻沒想到,不過是一句話卻正好說中了季嫿惟的心事:“可不是嗎,春光正好,妹妹不也在此地賞花嘛。”季嫿惟狀似無意的拉着季憫秋繞着花園子的青石板小徑走了起來。
從後面看過去,兩個人一個身穿紅色長款軟煙羅的裙子,裙襬上面用金絲銀線滿繡着遍地金牡丹,腦後的髮髻之上戴着牡丹滴翠的東珠赤金簪,幾道金線墜着細小的南珠,格外的精緻,遠遠看去身姿款款,富麗華彩。
另一個人則是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百褶如意月裙,腰上是一條似汀蘭般的玉帶懸在其上,腰間繫着鵝黃色的絲絛腰帶,打着一個精巧的蝴蝶結,腰帶上的白玉禁步墜着長長的紅色流蘇,正好裝點着較爲素雅的長裙。
她的髮髻微微低了些,髮髻的一側裝飾着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簪,另一側的兩支幽蘭碧玉簪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玉簪的光芒純白光亮,卻又不顯得刺眼,直吸引了身旁另一個女子的全部目光。
“妹妹這對髮簪好生精緻,卻不知道是在何處所得?”
聞言,季憫秋順着季嫿惟的目光摸上自己的頭髮,今日自己在銀珠的伺候下挽了一個傾髻,頭髮都被梳得光溜溜的,挽到了一邊。
這一邊就簪上了丞相夫人範氏給自己的那支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簪,而傾髻的那一側本來是可以簪那支赤金鑲瑪瑙的梅花簪的,但是卻被自己攔住了,硬要簪了這兩支幽蘭碧玉簪。
也不知道怎麼的,季嫿惟剛剛說着說着,一時間就連正經的事情都忘了跟自己說,倒是光顧着打量自己頭上的珠飾之物了。
果然,女人對於這些個東西是無法免疫的。
當下,季憫秋淡淡的一笑:“這對簪子……”
剛說了四個字,季憫秋便好似是在努力的回想着一般,沉默了一下:“說實話,妹妹還真的有些記不大清楚了,大抵便是內務府在過年的時候發下的年例吧。”
每次季節替換之時,或者過年過節的,秦皇后便都會讓內務府的人前往各宮妃嬪所居的宮殿,讓其選擇一些首飾、衣裳的款式,然後一一打製出來,又送往各宮各殿。
至於那打製的份例,便隨着各人的品級、位分以及各人受寵愛的程度而定。
聽得季憫秋這個解釋,儘管季嫿惟有些不滿意,卻也知道,只怕她是詐不出來她的真話了,左右不過是季憫秋受寵,可能是皇帝陛下賞賜給她的。
想想,季嫿惟便作罷,決定將話題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