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暗未暗,遠處天際已經隱隱呈現出一種鴨蛋青色,日漸西沉。
永安臨近皇城的街上車水馬龍,南秦朝臣及各國使臣的車馬不斷往前,朝着今夜設宴的而東宮去。到達皇城,驗明身份之後,執着宮燈的宮婢引着赴宴的官員集齊家眷向設宴的宮殿行去。
這宴會主要是爲諸國使臣送行,諸國的使臣才便是今夜的主角。
宴請外賓,自然不能少了鴻臚寺和禮部,是以今晚宴會南秦的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居多。
因着寧玖和太子有婚約在身,東陽侯府自然在邀約之列。
不過,受邀的只有寧晟父女幾人。
今夜的宮宴分設兩殿,男賓和女賓走的道也是不同,寧玖坐着馬車到達永安皇城的宮門口便與她的父兄分了道。
寧玖今日穿了一件淡煙羅紫的團窠對珠紋的對襟襦裙,如鴉羽般黑滑柔順的發綰成少女特有的單螺髻,嬌俏當中不失靈動,發間用做裝飾的則是與衣物同色的琉璃攢成的一簇珠花。
昨夜薛珩深夜造訪之後,她一夜未眠,一大早眼下便有些青色,所以她今日難得施粉塗脂,額間貼了永安城今日時興的花鈿,以此來修飾她的容色。
她平時鮮少塗抹這些東西,因着今日氣色不好,迫不得已便上了。
寧玖的底子本就好,原本略差的氣色經過精心的妝點後瞧不出絲毫端倪。
脣紅齒白,眉目明麗,一襲淡煙羅紫的襦裙將她的氣質襯托的極好,額間一抹殷紅的花鈿猶如點睛之筆,讓她整個人瞧着如萬花中的一點紅,說一句冠絕羣芳也不爲過。
可見再美的人兒也需妝點的,今日她只是細細修飾了一番,便比往日照人了許多。
寧玖在宮門言明的身份後,便將宦者將她來時的馬車驅趕到一旁停放妥當。
守門的宦者辨明瞭寧玖的身份之後,脣間立時咧開一個笑,態度十分殷切,“從此處往東宮去,還是有一段大段距離的,太子殿下已吩咐奴婢等人準備好了車駕,六娘子,請往這邊。”
身着青色袍服的宦者一拂手中拂塵,伸手將寧玖往宮門的右側引去。
寧玖順着他的動作擡眸看着那邊,果然已經停了一輛錦繡華麗的馬車。
不待寧玖回話,便聽得旁邊一道似嘲笑似譏諷的聲音響起,“嘖,太子殿下對你還真是看重,遠遠的便已備上車馬,如今你六孃的架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呢。”
寧玖聞言回首,果不其然的對上了崔婉那張討厭的臉。
許是近日發生的變故太多,崔婉竟在短短的幾日內清減了許多,她的顴骨本就比常人要高些,此時面上沒有了二兩肉,使得她的顴骨更加顯眼,整個人瞧着也更加刻薄。
Wшw▪ Tтkǎ n▪ C〇
今日她身着胭脂色對襟寶相花齊胸襦裙,頭綰雙螺髻,傅粉塗脂,額間也貼花鈿。
這樣的她瞧着本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只是眼下這幾分姿色全被她面上咄咄逼人的表情給攪壞了。
寧玖眼眸微眯,本不欲理會她。
可轉念一想,對於上門來噁心自己的人,若是不噁心回去,似乎有些太過於仁慈了些。
這樣想的同時,寧玖面上揚起一笑,目光在崔婉的身上留意了幾瞬,而後道:“四娘子的身子好得竟如此之快,我以爲你還要消沉幾日的。如今看見你現在精神十足,還有心思對旁人冷嘲熱諷,倒是有些意外。”
周圍有好些小娘子注意着她們二人的交鋒,聞言不由得掩口低低笑出聲來。
這笑的,自然是崔婉。
崔婉前幾日在甘泉行宮丟了一個天大的醜,眼下風頭還未過去,寧玖突然一提,相當於將她剝光了暴露人前。
崔婉聞言眼眸的大睜,感受到周遭的人被自己的嗤笑,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她瞪着寧玖忿忿地道:“寧六娘,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咱們走着瞧,別以爲上次的事情,你逃過一劫便算結了。”
寧玖無所謂地對崔婉笑笑,彷彿絲毫未將她放在眼底。
崔婉更怒,寧玖不欲與她多做糾纏,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旁邊的宮婢又催六娘子,“請六娘子上馬車。”
宮婢的話落之後,周圍有許多經過的小娘子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寧玖的身上。
此處乃是宮門,且人羣來往衆多,若有誰敢膽大包天在此處做手腳,那可真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是以寧玖並不懷疑這馬車的來歷,在皇宮中,除太子和宣德帝,以及諸位親王有乘坐馬車的特權之外,旁人即便官位再高,也須得老老實實的走路。
當然,若聖上要賜了特權高官除外。
眼下太子讓寧玖乘車,便相當於是在爲她做面子,同時也是在爲他自己做面子。
寧玖暗暗一笑,心道,也是,畢竟上次在甘泉行宮的時候,太子將寧三娘封爲了良娣。
衆人聽聞這消息後,所有人都在明裡暗自都在嘲笑着她。
想到此,寧玖點頭,帶上自己的侍女去了太子準備的馬車之上。
很快馬車便駛動起來,車輪滾滾,向東宮而去。
隔着車簾的間隙,寧玖看着不斷往後的玄色屋脊和紅色宮牆,心中不由微微煩躁,薛珩昨夜對她說的那番話,再次浮上了心頭。昨夜自他走後,她便一夜未眠,今早起來眼下還有些倦色。
她伸手摸了下額間的花鈿,覺得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因爲他,她也不必爲了今日赴宴特地塗上了脂粉和胭脂來修飾氣色。
越想,寧玖便越覺擔憂。
昨日薛珩臨走之時,信誓單單的說會讓她與太子的這樁婚事化爲廢紙他的神情可不是鬧着玩的。
若真讓薛珩攪黃了此事,那她想要接近太子,挑撥他與端王的關係的計劃,豈非是泡湯了?
思慮之間,馬車已不知不覺的行到了宮殿之外。
此時此刻,天空已然泛着深青,掛着幾道雲霞,宮人們已經開始有序的點燃各處的宮燈。
寧玖目不斜視地由着宮人引着她走入大殿,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今夜男賓和女賓分別於不同的殿內宴請,女賓這邊主持宴會的依然是後宮中位份最高的王貴妃,男賓那邊則是太子。此時寧玖的位子竟在諸位貴女最首,其下依次是鄭嫺,柳若靈,最後纔是崔婉。
寧玖立時頓悟,看來今晚女眷這邊入座的位置是按照其訂婚身份的高低來排的。寧玖清楚的看到方纔崔婉被宮人安排在柳若靈後面,那黑得如同鍋底一般的臉。
崔婉見她在看她時,立時回了一個狠辣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吃了一般。
寧玖不覺有些好笑。
南秦的小娘子們居於左側的位置,而此次諸國來使的貴女們,則是居於右側的位置。
右邊最前的貴女,毫無疑問乃是突厥的公主阿史那古麗。
寧玖落座之後便見對面阿史那古麗的目光頻頻向她望來,目光中帶着灼灼恨意,讓她想無視都難。
阿史那古麗眼珠子一轉,派自己的僕從到上方的王貴妃二旁說了些什麼?王貴妃先是看了一眼阿史那古麗,而後看了一眼寧玖,最後點了點頭。
很快便有一青衣宮婢到了鄭嫺的跟前,附耳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鄭嫺先看了一眼對面的阿史那古麗,而後目光落在寧玖的身上,點了點頭。
原來阿史那古麗是想要與鄭嫺交換位子,故意坐在寧玖的旁邊,而鄭嫺也應允了。
阿史那古麗來者不善,目露恨意,寧玖見她朝自己這邊過來的時候便暗自提防着。
只是寧玖沒有想到這個阿史那古麗竟如此囂張是囂張,就在她卷腿坐在寧玖身旁的瞬間,直直踩上寧玖的裙襬,然後立馬從左手袖中探出了一隻匕首,直直的在寧玖的裙襬上一劃,只聽嚓啦一聲,寧玖的衣裙便開了一大口子。
諸位貴女每人分設一桌案,一坐塌,阿史那古麗動手的時候接着桌案的抵擋,旁邊的人根本不能看清她的動作。
當然離她距離極近的寧玖和侯在外殿的宮婢除外。
宮婢們目露駭色,但唯恐惹禍上身,連忙垂首充作鵪鶉。
見此,阿史那古麗目露得意之色,掛着一絲得逞笑容,故意帶着委屈的語氣道:“不好意思,方纔我不小心手滑,劃壞了你的裙子。聽說六娘子心胸很大,你既然如此大量,想必也不會怪罪我這個無心的過失吧。”
寧玖的目光落在被阿史那古麗劃破的裙子上,目光微冷。
南秦的貴女們落坐的時候,爲了儀態好看,往往是由婢女伺候着將裙襬如花瓣一般展開。
可如今寧玖的裙子被阿史那古麗那樣一劃,這裙子必然是無法在繼續穿了。
此時寧玖坐着,是以不怎麼看得出來,倘若站起來,她的腿必會漏到外頭,雖然裙內是穿了褲子的,只是這樣的儀態落入旁人眼中,是十分失態的事情。
此事若是傳出去,寧玖必然爲淪爲貴女們眼中的笑柄。
阿史那古麗過來的時候,崔婉便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靜,眼見她劃了寧玖的裙子,不由得大喜,若不是礙於場合,她都要忍不住給這個突厥公主鼓掌喝彩了。
寧玖發現正好間隔了兩人的崔婉正目光透亮,來回的在自己的身上掃視。
忽地,她瞧見崔婉眸光一頓,脣畔還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寧玖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心想,這崔婉見她出醜,必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時機,想必是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了。
思及此,寧玖當機立斷,將方纔被阿史那古麗劃破的裙襬底部打了一個結,隨後招手讓宮人擋在她的身側,往殿外去了。
殿外寧玖的兩個丫鬟見她出來連忙迎上,她們的手中捧着寧玖的斗篷和以防意外可更換的衣裙。
寧玖當即對紫蘇道:“紫蘇,速將我的斗篷拿來。”
紫蘇忙將斗篷遞到寧玖的手中,寧玖披上之後,目光沉沉的往殿內看了一眼。
有了上次在甘泉行宮的前車之鑑,寧玖並不會走遠。她尋了幾個宮婢,再三確定了最近的偏殿所在的方向之後,才讓一個宮婢領着她去。
寧玖所料果然沒錯,她前腳剛走,崔婉便提出了比試。
比試是假,顯然是要寧玖站在大殿中間,供人觀賞她的醜態纔是真。
阿史那古麗見寧玖出門之後,眉眼一亮,接着自己也跟着出門了,她隨手招了一個宮女,對她道:“你拿了此物去尋楚王,就說有一人在西處的殿宇之後等他。”
宮女有些猶豫地握着錦囊,“這”
阿史那古麗見此又摸了一些銀錢出來,塞到宮女手中道:“你只是傳個話的罷了,不必擔心。”
宮女掂量了一下那錢袋,將其收入袖中,點了點頭。
待宮女走後,阿史那古麗脣瓣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方纔她將寧玖的裙襬劃爛,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她最主要的還是想要摘掉寧玖掛在腰間的那枚壓裙角的玉佩。
以寧玖的玉佩引誘楚王,就不怕他不上鉤。
寧玖換衣裙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玉佩竟被阿史那古麗給順走了。
思及此,她的眉眼不由一沉,若是被那突厥公主拿去栽贓陷害,那可就慘了。
這樣一想,寧玖立馬換好衣服,腳步匆匆地走回了方纔的殿宇之中。
而薛珩接到阿史那古麗給他的玉佩之後,便朝着女賓這邊的殿宇來了。
今日薛珩穿的是一件紫色團窠紋的袍子,上花紋以金線織就,金色的絲線在宮燈的照耀下,恍如流水浮動,十分耀眼。
他瞪着鹿皮靴一步一步行來,阿史那古麗只覺心都無法自已了,連忙迎上去對薛珩打招呼。
“楚王殿下。”
其實她原本的計劃是直接讓宮人將薛珩引去偏殿的,但她等了良久都沒等到薛珩,不免有些心急,便徑直出來尋他。
眼下看到薛珩,阿史那古麗只覺她幸福不已,恨不得立馬就能投入他的懷抱。
薛珩行色匆匆,只對阿史那古麗點了點頭,便要快步往前。阿史那古麗見此道:“楚王殿下可是在尋什麼東西嗎?若有古麗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
薛珩聞言,腳步一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道:“公主是才從殿中出來的嗎?”
阿史那古麗想了想道:“我出來有一會兒了。剛纔我不小心弄破了寧六孃的衣裙便和她一道出來的。”
薛珩點頭,狀似不經意問道:“那她往哪邊去了?”
阿史那古麗指了指西邊。
薛珩見此點了點頭,隨後稱自己還有事,便匆匆告辭。
阿史那古麗見薛珩朝着自己指的方向行去,心中一喜,馬上從原路繞了一個近道返回。
等到阿史那古麗的身影消失之後,薛珩往前的腳步忽然頓住,他走到一處濃郁花叢之後,曲起手指,發出一種鳥叫。
很快,一個身着玄衣的暗衛便出現在薛珩的跟前,問道:“主上有何吩咐?”
“剛纔你們可有瞧見寧六娘?”
玄衣衛回道:“方纔寧六娘去了西偏殿換衣之後,便回了設宴的殿宇當中。”
薛珩眉頭微蹙,不由深沉起來,他將方纔手中的那個玉佩捏在手裡,沉聲道:“我知道了。”
想着方纔阿史那古麗瞧着他時,那種極力掩飾卻仍擋不住眼中的殷切和激動之情,薛珩不由勾脣冷笑。
他道:“派一個護衛送入方纔那突厥公主所言的房中,若她有任何舉動,便將那護衛順着她,若有必要,還可幫上一把。”
玄衣衛領命,很快消失不見。
端王方纔在宴會上見楚王忽然離去,便有些覺得不對。未過多久,便見自己的隨從來報,說是監視了幾日的突厥公主,終於有了動作,她似乎並沒有如他們所願,將那封信交給那位回鶻公主,反倒是拿了寧玖的東西引誘楚王出來。
這個公主未將東西送出,反倒是引了楚王出來,這是想要做什麼?莫非
端王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神色倏地一沉,他放在杯子上的手下意識收緊,差了自己的隨從給太子說了一聲後,便離開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未幾,端王便在自己的隨從引領下,到了阿史那古麗所在的那間屋子。
他並未第一時間進去,在門口停了一瞬,隨後伸出右手,輕輕地叩了叩門,不多不少,正好三聲。
原本在屋內等候已久的突厥公主,聽到這極富節奏的敲門聲,心中又驚又喜,她攏了攏自己的衣服,親自走到門前將門打開。
吱呀一聲,突厥公主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怎麼?怎麼是你?”阿史那古麗對上了一張陰沉得不能再陰沉的臉。
此時端王的眸中有着讓人難以忽視的銳利,幾乎讓阿史那古麗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端王往裡走了幾步,脣畔帶着一絲笑,只是這笑十分陰沉,不達眼底。他的眼依舊冷如霜雪,幾乎凍得人靈魂發顫。
“公主千方百計將楚王引到此處,是想做什麼?”
聽此,阿史那古麗連忙後退,連忙將方纔捏在手中的那封信藏在身後,端王的目光緩緩下移,如追尋獵物的獵人一般,目光敏銳,十分逼人。
端王毫無波瀾地道:“公主不願讓我看看你的身後藏着什麼?”
阿史那古麗渾身僵住,看着眼前這個笑得十分恐怖的俊秀男人,心中害怕至極,方纔的喜悅全數被沖淡。
端王的目光在屋裡面來回逡巡,隨後落在一旁桌上點的那個香爐上,他上前了幾步,伸手將那燃着的縷縷香菸,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扇了扇,雖然味道並不濃烈,但他還是聞到了幾絲若有似無的催情香的成分。
他臉上的笑容更大。
★ Tтká n★ ¢O
端王忽然負手,居高臨下的看着一頭大汗的突厥公主,一字一頓地道:“現在本王給你一個認錯的機會,若你一五一十的將你的所作所爲告訴本王,或許本王還能留你一條活路。”
阿史那古麗心中害怕至極,手心已經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很是不舒服。
她強裝鎮靜地看着端王道:“不,你不能對我動手。我是突厥的公主,若我有什麼不測,到時候追究起來,你也逃不了干係的。”
阿史那古麗話音一落,端王彷彿聽到了什麼令人愉悅的笑話一般,輕輕勾起嘴角笑道:“本王以爲你應該很會識趣,可沒想到你竟這樣蠢。昨日你不是已經聽到了本王與你兄長的談話,本王連南秦的親王都不放在眼裡,遑論你一個小小的突厥公主。”
阿史那古麗心跳如雷,牙齒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她有一種彷彿進了牢籠的錯覺。
此時的端王目光一冷,脣畔的笑容泛着邪氣,她好似被一條陰冷的毒蛇盯上了。
阿史那古麗再也不敢造次,後背抵着牆壁,對端王道:“我,我愛慕楚王殿下。今日是想借此同他二人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嫁他爲妻。”
端王道:“本王對你這些事情根本不感興趣,本王要問的,是你對你身後的那東西作何解釋?”
阿史那古麗心中一驚,藏在背後的手拽得緊緊,手裡的信紙已然被她拽得變形,她驚恐的想,還是被他看到了?
她猶豫半晌,明知對方已然識破了她,可她卻依然沒有勇氣將話說出口。
端王又往前走進了幾步,盯着她,低聲道:“就算你不說,本王也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讓我想想,你是不是想借那信,將我與你兄長之間的事全盤托出,給楚王一個立功的機會,以此來換取他的垂愛。”
被戳中心事的阿史那古麗雙眸瞪大,瞳孔微微緊縮,幾乎是僵在了當場。
端王撫着阿史那古麗的臉輕聲道:“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只可惜,你想得太簡單了。”
“你要置本王於死地,本王倒是可以理解。不過,你就不怕因此事而危及你的兄長嗎?據我所知,他與你的是一母同胞的兄長,爲了區區一個男人,竟做出這種事情,着實是令本王佩服。”
“我”
阿史那古麗眼神發直,面上的恨意也越來越多。正在此時,在門外聽了許久的突厥小可汗終於忍無可忍,砰的一下踢開了門,對着阿史那古麗劈頭蓋臉便是幾巴掌,大怒道:“你這個畜生!畜生!你竟懷着這樣的想法,若非端王殿下,今日本汗便要被你這個畜生給害慘了!”
阿史那古麗見自己的計劃被戳穿,連忙解釋道:“兄長,我沒想過要害你,我只是想借機贏得楚王的好感。到時候就算事情敗露,兄長你身爲突厥的小可汗,也不會被南秦皇帝賜死的。”
聽見此話,阿史那穆爾更加怒不可遏,“你簡直是瘋了!”
ωωω●тт kǎn●c o
端王問道:“小可汗打算怎麼處置她?”
阿史那穆爾恨不得拿刀直接上去將她捅死。
如果今日在眼前的這個人不是突厥公主,而是旁的人,他必然會這樣做,可到底他倆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想了想,阿史那穆爾道:“在回到突厥之前,本王會派人手將她囚禁起來,務必不讓她壞我的事情。”
端王看着突厥小可汗,面上忽然露出一種失望至極的神色,在突厥小可汗的注視下搖了搖頭。
阿史那穆爾心下微怔,下意識問道:“端王殿下可是覺得這個處置方法不妥?”
端王道:“豈止是不妥,可以說是愚蠢至極。”
阿史那穆爾聞言,心下微怒,壓着怒火不由道:“你”
端王對着他一笑,擺了擺手道:“小可汗先不要慌,先聽本王將話說完。今日公主既然做出這種事情,日後難免不會再犯,你這個兄長在她的眼中竟比不上一個讓她鬼迷心竅的男子。”
阿史那古麗聽到他這樣說,不由的震驚至極,連忙對阿史那穆爾道:“兄長,你不要聽他挑撥離間。今日的事情是古麗一時被蒙了心,以後我保證,我保證不會再忤逆兄長了,我保證。”
端王一笑,神色很是譏諷,“挑撥離間?那麼本王問你,如果本王讓你發的毒誓,以後對楚王死了心,你能做到嗎?”
阿史那古麗早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卻未想他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我”
端王見此對阿史那穆爾笑道:“看吧,事情到這地步已然很是明瞭了。”
“小可汗,我們南秦有一句話,背主之人理應當誅。雖然,你與她二人並非主僕,實爲兄妹,可她的確已經背叛了你,而且背叛這東西,一旦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小可汗是要成大事的人,若被這所謂的骨肉親情壞了大事,那可就糟了。”
“按照小可汗的方法,將她囚禁帶回突厥,固然能解除眼前的危機。倘若她回到突厥之後,與你的幾個兄長聯合起來,將這次的事情揭穿,到時候”
端王頓了頓接着道:“不用本王說,你也該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
阿史那穆爾神色一白,看着阿史那古麗的眼神都變了,額間溢出幾分汗意。
“所以你明白了嗎?今日
她必須死。”
阿史那穆爾的神色原本有些緊繃,但聽到端王后面說的那些話,原本緊繃的神色漸漸鬆緩。
是了,若有朝一日古麗再次背叛他,置他於不復之地,到時候他豈不是完了?
端王道:“正好,若是她今日死的話,還能派上大用場。畢竟一個公主的死比一個宮女的死,可重多了,這樣的話也算是全了你們一場兄妹情分,你說是嗎?”說到最後,端王的面上揚起一抹笑意。
阿史那穆爾的神色漸漸變得堅定起來,端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如同魔音一般,在他的耳中迴響。漸漸的,他看向古麗的眼神染了一些紅。是了,她是他的妹妹,爲了他的大業,爲他犧牲一下,又有何妨?想必他在九泉之下的阿母也會爲此欣慰,並不會怪罪他的。
這樣一想,突厥小可汗忽然拔出腰間的佩刀,對端王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送她親自上路吧。”
阿史那古麗見她的兄長如同着魔一般,平日裡熟悉的面孔變得陌生至極,他雙眼通紅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大刀,閃着明晃晃的寒光,她恐懼之極,不住的搖頭,在偌大的殿內逃竄,奔走起來。她道:“不要啊,兄長。兄長,不要,我是你妹妹啊。”
最後阿史那古麗的話僵在嘴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貫穿自己的一把大刀,面上浮現出一抹痛色。
“你,這個畜生,畜生”
寧玖尋了半晌都沒有尋到阿史那古麗的身影,便徑直回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未坐多久,便有一宮婢上前給了她一個錦囊,寧玖將其打開一看,發現不是旁的,正是自己先前丟的那塊壓裙角的玉佩。寧玖腦中浮現出疑色,問道:“此物是誰交給你的?”
“六娘子若想知曉,請隨奴婢來便是。”
寧玖方纔還未注意,眼下一聽到這聲音,不由得僵住。
她擡頭一看,便對上了沉雪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比起她走的時候,她現在的皮膚黑了許多,但渾身透露的氣勢卻越來越穩重了。
寧玖想了想點頭,起身隨沉雪去到了一處密林之後,一個身着此紫色描圓領袍,腳蹬鹿皮靴,金冠束髮,風流俊美的郎君人回首朝她看了過來。
溶溶月下,紫衣郎君脣角含笑,眼眸如星朝她看來。
薛珩看到她今日也穿了一件淡煙羅紫的團窠對珠紋的對襟襦裙,眼眸一亮,脣畔的笑意更甚。
她眉間一點紅,難得施粉塗脂,整個如同奪目的珍珠,耀眼極了。
她着紫衣,貼花鈿真是好看,他想。
待以後他們在一塊兒了,他必然要命人爲她多裁些紫衣,尋各種不同的花鈿,日日不重樣的好。
沉雪將寧玖帶到之後,薛珩便給了她一個眼神,沉雪點了點頭,很快便消失不見。
寧玖一見到他,就想起了昨夜的情形,下意識的便要往回走。
薛珩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擋在了她的跟前,他道:“話都沒說上一句,便急着要走,阿玖對我可真是冷淡。”
寧玖聽到他嘴裡沒輕沒重的話,不由得十分愕然,當下便伸手捂住他的嘴,瞪着他道:“這宮中到處是眼線,你還這樣口無遮攔,是和我有仇嗎?”
她蓋住他脣的手帶着一種如蘭的淡淡幽香,她的手心軟軟綿綿,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柔軟極了。
薛珩心中本有許多話要說,但在這一刻都止住了,唯恐她將手撤回,他還想多感受感受這美妙的滋味。
見薛珩愣在當場,桃花眼中浮現出幾絲陶醉表情,寧玖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立馬將自己的手,從他的脣上抽出。
剛纔她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動作,現在回想起來,才驚覺孟浪。
他竟還做出這樣一副表情,寧玖心中氣惱極了,只好冷聲咬牙道:“不知廉恥。”
薛珩聞言卻笑道:“明明是你主動將手放在我嘴上的,現在卻要反過來污衊我不知廉恥,真是好不講理。”
“不過,不講理,便不講理吧。你無論如何,本王都是可以縱容你的。”他攤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薛珩微微收了臉上的幾分笑意,鄭重問道:“昨晚上問你的事情,你可有考慮清楚?”
寧玖聞言退後了幾步,聲音有些冷,直截了當的拒絕道:“昨日我已經說清楚了,我是不會考慮的。”
薛珩見碰了釘子,也毫不氣餒,他摸了摸鼻子,無所謂道:“無妨。我早知你會如此回答,你放心,便是你沒答應,我想要做的事情,也依然照舊。”
寧玖愣了愣。很是無可奈何,她十分氣惱,忍了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道:“薛珩,你怎麼這般難纏。”
薛珩默了片刻,而後擡眸看着她,笑道:“我一點都不難纏,你是最清楚的。”
寧玖皺眉,神色似乎有些不解。
薛珩平日裡最不喜歡的便是看着她板着一張臉,以往他也曾試圖撕開她身上帶着的那張假面,可最後都失敗了。但就在最近,他發現了一個撕開寧玖假面的絕佳方法,不過這個方法需要他自己首先練就一副比城牆還要厚的臉皮。
好在經過這幾日之後,薛珩對於厚臉皮的駕馭已有些得心應手了。
他看着寧玖,目光從寧玖的面上往下掃去,最後落在她的腿上,復又看着她道:“上次我們在山洞的時候,你不是纏得好好的嗎?”
寧玖聞言,面色爆紅,不知是羞的,怒的,還是氣的。
寧玖咬牙,恨恨的看着他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不知廉恥之人,你給我滾遠些。”
寧玖不管不顧,說罷便要走。
寧玖這話的確是發自內心的,她活了兩輩子,從未有人在她的面前,這樣對她講話。說不害羞是假的,真的,她從未想過,人的臉皮竟然可以厚到他這種程度,簡直
薛珩見她是真的怒了,再也不敢造次,忙將話題轉到正事上面,他攔住她道:“你不想知道你方纔的玉佩是怎麼來的嗎?”
寧玖的腳步停住,但卻依舊不看他。
“方纔那玉佩是突厥公主以你的名義叫人送到我的跟前,要本王去西邊的偏殿裡赴約。”
二人正說着,忽然有一身着黑衣的人到薛珩的跟前,在他的耳畔低聲附語幾句。
薛珩神色一變,暗衛隨後退下。
不待寧玖詢問,薛珩神色嚴肅的道:“突厥公主被人殺了。”
寧玖瞪大了雙眸,有些難以置信,“怎會?”
薛珩點頭,“就在方纔。”
題外話
,月底了,大家月票評價票別忘了投,不要大意砸給四四吧
感謝
1紅酒對清秋舉人投了3張月票
2長髮三千尺童生投了5張月票
3胖西大妹的二姐秀才投了1張月票
4n5929675童生投了1張月票
5n308291童生投了1張月票
6童生投了1張月票
比心仙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