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東陽侯府治家嚴謹,卻未想到是這樣個嚴謹法。恕老身孤陋寡聞,從來未見過那個規矩嚴謹的家裡,輪得到刁奴指着主子的鼻子大罵的。今日,在你們這東陽侯府,可真真是大大的開了眼界啊。”
樑國夫人不怒不嗔,眼風淡淡地自李氏安平郡主以及鄭氏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可就是這麼淡淡的一眼,卻同時讓屋中的三人感受到了一股猶如實質的壓力。
然而,這還未完。
只聽樑國夫人接着道:“也是,祖母不慈,繼母不愛,做叔母的也是個冷眼旁觀的。若不是這般,又有哪個家裡,容得這惡奴欺主的事情呢。”
這話聽着沒什麼,卻在安平郡主和鄭氏二人的心中同時扔下了塊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今日,樑國夫人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叫那些御氏聽了,那簡直不得了了。
先不談臥病在牀的東陽侯和寧玖遠在邊關的父親寧晟,最先遭遇的恐怕還是在戶部任職的寧濮。
他如今正處於仕途升遷的關鍵時期,治家不嚴,苛待侄女,縱容惡奴欺主,罔顧禮法……隨隨便便扔個名頭到那些御史的手裡,都能洋洋灑灑的給你寫個長篇大論,坐實這些罪名。
而安平郡主維持了這麼多年的賢名在外,若是突然傳入這麼些話,那叫人如何看她?原有的好印象忽然崩塌,完全是另一幅模樣,這豈不是昭告於世,她以前的賢德之名,全是裝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作壁上觀的鄭氏,她騰地一下站起來,怒道:“來人,將這個罔顧禮法,膽敢欺主的刁奴給我拖下去。這個劉嫗真是不識好歹,仗着老夫人的寵愛,竟然養成如今這樣的性子,今日必當要好好懲罰一番,沒得壞了我東陽侯府的規矩。”
鄭氏話落,她身後的鄭嫗便立馬向前。
李氏一愣,不明白自己這個兒媳爲何就突然倒向了樑國夫人那邊,她正要說話,便見一旁的安平郡主也起身正色道:“弟妹說的極是,似這般刁奴,由得她繼續爲非作歹下去,屆時不但會壞了我侯府規矩,更會壞了阿家的名聲。合該好好懲治!”
說着,安平郡主手一揮,便讓琳琅也上前,同那個鄭嫗一道,雙雙將那劉嫗給架住,作了勢就要往外拖。
李氏平日裡就拘在居在這後宅的一畝三畝地,大局觀不夠,眼界不高,素來都只看得到眼前的這些東西,自然沒有安平郡主和鄭氏這世家出身的女子要看得透徹。 ωwш_ тTk án_ ¢O
不過到底是淫浸後宅這麼多年的人,初時雖未能覺出樑國夫人話中的弦外之音,眼下見安平郡主和鄭氏雙雙變換態度,便也隱隱感到了不妥,原本想要阻止的話也噎在了喉中。
劉嫗見李氏全然不管不顧自己求救的眼神,眼下立時咯噔一聲,面色大白,求饒道:“樑國夫人,老夫人,奴婢……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想辱罵六娘子,只是一時失口,是……是六娘子,是六娘子她藉機撓我,對對,是六娘子撓我才……”
“老夫人,奴婢打小就跟着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不能不顧奴婢的死活啊,老夫人,老夫人——”
劉嫗實在是太吵,鄭氏身邊的得力的鄭嫗便扯下了腰間的汗巾,連忙將她的口給狠狠塞住。
李氏耳根子軟,加之她和劉嫗確實有多年的主僕情分在,對於她的求饒便有些猶豫起來。
鄭氏一瞧李氏的神色,就猜到了李氏此時的心思。不由暗歎,這個李氏可真是夠蠢的。當下也顧不得其他,起身到李氏的耳邊附耳幾句,李氏的臉色騰的一白,想到今日極可能因爲這個劉嫗而影響到自己兒子的仕途,當下什麼主僕情分都散了,心中只有對劉嫗的恨。
她大掌一拍,冷冷怒道:“將這個亂嚼舌根的奴婢,給我拖下去。如此敗壞我侯府的規矩,必須重懲。”
孫嫗瞧着李氏說變臉就變臉,爲了自己的利益,將伺候了她幾十年的劉嫗就這般推了出去,心中生出了一種兔死狐悲的莫名寒意。
寧玖不動神色的觀察着孫嫗的反應,微微垂眸,目中盡是瞭然。
李氏吩咐後,殿外很快便有幾個大力的僕婦上前,要將劉嫗往外拖。
樑國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大家子的醜態,語氣辨不出喜怒,“老夫人這般賞罰分明,纔是正理,纔是嚴謹的治家之風。似這等刁奴,合該好好的重罰!”
李氏面色微僵,“親家母今日所言極是,今日若非……親家母的提醒,若是讓這等刁的行徑傳了出去,對我東陽侯府,以及六娘等未嫁娘子的名聲,可是極爲不妙的。”
李氏還不算蠢到無可救藥,這種時候還曉得將寧玖綁上東陽侯府這艘船。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說到底,這寧六娘也是他們寧家的人。
表面雖然客氣,然而李氏心中卻將樑國夫人給恨透了,若非她今日突然摻和此事,她怎麼又會折了劉嫗,不得已捨得將劉嫗推出去背鍋?好歹留也是跟了她十幾年的老人了,她和孫嫗二人共爲她的左膀右臂,今日將劉嫗推出去,無異於斷她一臂。說不心疼,自然是假的。
李氏等人本以爲將劉嫗推出去罰了,此時便也罷了。哪知樑國夫人竟還不滿足。
樑國夫人接着道:“既然今日這個劉嫗敢如此頂撞是我的六娘,他日難保這個府中的人不有樣學樣。我這個做外祖母的,說什麼也得替她出這口氣。依我看,就將這個劉嫗就地推出殿外,當衆責罰,由我旁邊這位孟嫗打她個二十輥,以儆效尤。”
劉嫗一聽,臉都白了,無奈口不能言,只能一個勁兒的瘋狂搖頭。
若說讓李氏自己的人來罰,以劉嫗平日的威望,最多也就是做做罷了,過段時日就能恢復如初。可樑國夫人口中所言的那位孟嫗,一看就是個孔武有力,有功夫在身的大力婆子,若真要孟嫗來執刑,莫說這二十棍,就是十棍,這劉嫗就算不死,也去了大半條命了。
------題外話------
樑國夫人真是超級霸氣的,誰跟你兩個搞那些彎彎繞繞,一言不合,就是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