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益州,街邊立着個一身石青色布衣卻難掩風華的男人,他緊緊捏着從信鴿腿上取下的紙團,沉默不語。
一個同樣布衣的男人快步走來。
“主子,那邊有安西兵士擾民,似乎是對上了幾個賣刀的貨郎,那幾個貨郎拿着刀要拼命呢,那邊可是鬧起來了!”
許君彥遲疑了片刻後纔將那紙團放進了衣袖,隨後便放飛了信鴿,這才擡眸看向了許名,“哦?鬧了起來?”
許名點點頭,隨後指了指那信鴿疑惑道:“是不是洛陽傳了什麼消息來?朱雀大營的事?”
許君彥搖了搖頭沒有言語,邁步便往集市中人羣聚集的地方走去。
許名站在原地分明就感受到了主子的陰沉氣息,他暗道主子這又是怎麼了?怎麼同前陣子在洛陽的時候一樣,莫名的陰沉……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那集市上賣刀的攤位被人圍了起來。
圍着的一圈人中或有安西的牧民,或有大周的子民,參差不齊指指點點地望着中間被圍的幾個中年漢子。
其中一個留着大鬍子、安西打扮的男人桀驁不馴地揮着皮鞭對着那幾個大周人怒吼着。
“你們搶了我的地盤還要侮辱我!我跟你們大周人勢不兩立!”
那幾個削瘦的大周人一身短打,貨郎打扮,也是臉上一副寸步不讓的表情。
他們本就是賣刀的人,隨手便抄起了攤位上磨得鋒利的菜刀,同那安西的牧民對峙了起來。
這時候幾個安西的兵士一身鎧甲,手裡還拿着佩刀就擠進了人羣,他們同那安西的貨郎說了幾句話後,便迅速地圍住了那幾個賣刀的大周人。
誰知那幾個貨郎竟然也一時不憤,隨即舉着菜刀便要同那幾個手持佩刀的安西兵士動手。
那幾個貨郎哪裡是安西兵士的對手,還沒衝到面前,便被那幾個安西兵士用刀指着脖子了。
眼見着那刀搖搖晃晃地就要碰上去了。
許名回身看了眼許君彥,見他沒有阻攔之意,於是便衝了進去,暗用巧勁兒撥開了那幾個安西兵士指着貨郎脖子的佩刀。
他對那幾個安西兵士道:“你們要在大周的地界上同大周人動手不成?!”
那幾個安西兵士見許名有功夫,又像是要出頭的樣子,不由分說便圍住了許名。
許名自然知道這個時候直接動手是最壞的選擇,他閃身將那幾個安西兵士的佩刀都按進了刀鞘。
這是人羣中一個安西的牧民卻拿出了箭弩對準了許名的後心。
許君彥眸子一暗,長劍猛地出鞘,身形一閃已然是站在了那牧民的前頭,那牧民驚慌之下卻觸發了箭弩!
許君彥劍身一轉,那出了弓的剪竟被直直地劈成了兩半,墜在了地上。
許君彥的劍緩緩指向了這幾人,冷冽至極的聲音在這四周的一片寂靜中響起。
“誰敢動手?”
這千鈞一髮之際竟如電光火石般,等圍觀的人羣反應過來時,許君彥的劍已經將那幾個兵士的衣領均是劃下了整齊的一片。
這意味着,要殺這些人,同樣是易如反掌!
這時茶館的二樓,一個臨
窗而立、眉眼俊俏的小哥目不轉睛地盯着斜下方的一幕,直到見到一位石青色衣裳的男人出手,他這才神色一凝。
“這個大周人身手了得,恐怕不是一般人。”
而且明明原先看着是個儒雅的人物,誰知道拔劍卻又是一股煞氣,讓人心驚。
那周身的氣勢實在絕非是池中之物!
一旁的隨從望了望窗外,“公……少爺,那下面那幾個護衛,要不要趕走?”
這個小哥冷哼了一聲,“那羣無用之人,留着做什麼?處理了吧。”
那隨從打了個哆嗦,“少爺,大少爺說了,讓您不要在益州邊境鬧出大動靜來,恐怕不好收拾。”
那小哥面色不改,嘴角一勾,眉眼間盡是多了絲不屑。
“那幾個賣刀的惹了我的厭,自然不能放過了。”
那隨從道:“那少爺直接去見益州縣丞就是,縣丞一向對安西尊敬有加……”
那小哥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沒關係,反正現在我可是看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說着他對另一旁垂首站着的三個黑衣男人道:“你們去給我查,那個穿石青色衣服的到底是什麼人?”
等到許君彥和許名回到客棧後,文掌櫃便匆匆進來了。
“主子,這幾日我們已經在益州搜了好幾天了,可那些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連一絲線索也沒有啊。”
那些人就是當初爲了追那本送出洛陽的賬本才往益州而來的,結果只留下了飛鴿傳書的一封血書,交代了益州有變。
可已經在益州呆了十幾日,連安西王庭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可就是沒發現那血書中所言的益州有變一事。
許君彥蹙了蹙眉,想到今日發生的事,他冷道:“沒想到,益州城裡的安西人越來越多了,連兵士也能入城。”
許名點點頭,“是啊,今日這裡鬧明日那裡打的,今兒要不是我和主子出手,那安西的兵士都要當街殺人了!”
文掌櫃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後他擡頭道:“主子是懷疑此事同安西有關?”
許君彥點點頭,“並不能排除這一點。接着去查,不要漏過了城裡的安西人。”
而此時的香月樓裡,一身寶藍色銷金雲玟團花錦袍的公子哥正品着手邊的美酒,他百無聊賴地看着眼前的舞姬,那些個舞姬都身着輕薄的紅衫,正扭動着腰肢翩翩起舞。
突然一個身着安西服侍、同樣貴氣逼人的男人沉着臉推門進來。
他瞥了眼舞姬,不耐煩地揮揮手,“都出去。”
等人都走了個空,他隨意地坐在了那公子哥的對面。
“穆南!你這是不打算回去了?父王已經鬆口了你的退婚要求,你還在益州做什麼?!”
這公子哥聞言才擡起了頭,沒想到他正是白日在茶樓窗口的那個翩翩少年郎。
他見到對面的男子帶着怒氣,於是便甜甜一笑,捧着酒杯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
“大王兄……三妹只是在益州多玩兒了幾天,父王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
那男人哼了一聲,他撇過頭道:“總之父王讓我今日務必帶你回去。”
這個被喚做穆南的公子哥這才撇撇嘴,“行了行了,我這
就和大王兄回宮裡。”
那男人這才眉開眼笑起來,“穆南總算是讓王兄鬆了口氣,回去也不用再被父王責怪辦事不得力了。”
這晚飯用畢,穆南等一行人趁着夜色出了益州後便匆匆往西去了。
一進宮殿,一個侍女就跪了下來。
“公主,王上已經在偏殿等您了。”
穆南點點頭走進了內殿,“替我更衣。”
幾個侍女聽了這話連忙跪着行了一禮,這才起身替她脫去了身上的男裝,換上了一身宮裝。
她換上了這身玫紅色的宮裝後,整個人立刻便明豔照人起來,那寬大的宮裝衣襬均是宮中的繡娘用金絲銀線繡滿了的流光溢彩的花紋,美豔非凡。
她的脖子上掛了塊血紅色的玉塊,頭上插着火紅色的紅珊瑚髮簪,將頭髮挽起。
上完妝後那一身的紅衣和首飾襯得她別有一番風情,肌膚賽雪,脣色妖豔。
“穆南……”
一踏進偏殿,便見到了已經有些蒼老的安西王向她招了招手。
穆南走上前去跪下行了一禮。
“父王,穆南這次私自離宮讓父王擔心了,穆南這是來請罪的。”
安西王爽朗大笑道:“我穆卓的女兒怎麼能同一般人一樣!穆南就該是敢想敢做的!”
穆南擡起頭,眼中的光彩絢麗奪目,“穆南多謝父王成全!”
穆卓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那婚約廢了就廢了吧,父王答應了穆南,這婚事穆南自己做主吧!”
穆南起身抱拳行了一禮,“多謝父王!”
穆卓扶起了她,心裡卻感慨道這要是個兒子那該多好。
穆南告退後,他默默地坐在了玉凳上,心裡卻在暗暗地忖度着,可惜了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及不上穆南這個女兒。
這次派去洛陽朝貢的人選事關重大!
到底應該交給誰?還是說……交給穆南?
此時的穆南已經回到了寢宮,一旁的暗衛已經在候着了。
一個暗衛單膝跪下道:“公主,屬下只查到那男人和他的手下都不是益州人。”
穆南神色一冷,輕輕地褪下了手腕上的的金鐲子,不悅道:“就查到這些?”
那個暗衛連忙低頭求饒道:“公主恕罪!是屬下無能,查不到那羣人的底細,只是聽到他們中有人曾提到要回洛陽。”
穆南頓了頓,眉頭一挑,“洛陽?那不是大周的都城嗎?”
難道他們是從洛陽來的?
洛陽……她默默地在心裡唸了幾遍,眼前又浮現了那個男人風華絕代的模樣……
此時的客棧中,許君彥拿出了袖中的字條。
那內容讓他心裡一冷。
她竟然私自見了端王?
許君彥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她可知道端王的品行?她也將端王當做詩情橫溢***無限的閒散王爺?
都不知他的底細,就這般接近他了?
這丫頭什麼時候這般沒有戒備了?
她一向聰慧異常,怎的這般的疏忽了?
他握緊了拳,望了眼窗外的夜色。
安西的情況也摸了個大概了,也是時候回洛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