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腦子進水了嗎?這簪子我不要了!”夏禾抹着眼淚一把推開他的手臂,卻不料觸到了他的傷口。
許名倒吸了口氣,咬着牙道:“別……這簪子你從不離身的……”
夏禾一把拿過簪子,轉過頭去不再理他,卻又想到他傷口還在滲血。
她看了看兩人溼漉漉的樣子,連快乾布也找不出,她站起身狠狠踢了腳許名靠着的榆樹。
“我沒事,冷水是止血的。”許名掙扎着要站起來,被夏禾直接按着又躺下了。
“你瞎動彈個什麼勁兒?真要我給你收屍?我可背不動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在這兒喂老鼠!”
許名看了看手上的傷口,冷水泡了一夜已經麻木了,現在才隱隱作痛。
“夏禾,這裡沒有老鼠……”
“你還笑?!”夏禾賭氣一般坐在他身邊,很快就覺得身上一陣陣涼氣襲來。
許名閉上眼算了算時間,按這個江水速度,此刻大概已經離落水的地方很遠了。
他擡頭看了看剛矇矇亮的天色,掙扎着扶着樹站了起來。
夏禾見他如此連忙起身扶住了他,“你做什麼?!”
許名搖搖頭,“順着江水往回走,興許會遇到主子派來的人。”
見他放開那棵樹還強撐着身子不壓到自己,夏禾拉了一把他,“別撐着了,你靠着些我,興許還能活着見到你主子呢。”
許名勉強一笑,俊朗的臉龐上卻沒有絲毫血氣,這次因爲他的失誤,恐怕主子那裡要有些棘手了。
夏禾不再看他,扶着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許名就是這樣,自己的錯永遠都能被他輕描淡寫一笑而過,若不是自己這次這麼草率,他又怎麼能落到這個地步。
腦子一定是進水了!還進的不少!
夏禾心裡暗暗地罵着,卻又不知是在罵許名還是在罵自己。
腦海裡卻又想起在晉安的時候,初次見到師兄,她癡癡地舉了半天劍沒有動靜,心裡只覺得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好看的人物。
於是她見到許名便覺得不喜,時不時便用身份壓着許名,做錯了事也推到許名頭上,可誰知許名竟然一聲不吭替自己扛下了罪名。
母親祭日的時候,自己偷偷跑去摘母親最愛吃的杏子,可是怎麼都爬不上樹,急得直掉眼淚,是許名替自己摘了一籮筐的杏子,最後因爲誤了練劍被父親處罰,跪着抄了一晚上的劍譜。
可自己卻安然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沒見到許名,才知道他跪了一夜,腿都腫了……
可是他再看到自己的時候,還是那樣笑着,說了句“沒事了”。
他總讓自己覺得說不出的可惡,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那邊有人!”
“是許校尉……許校尉!”
……
一羣鎮南衛的軍士摸索着接近了許名和夏禾,許名聽到呼喊聲,這才轉頭對夏禾笑道:“沒事了……”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夏禾楞在了原地,沒事了……他每次都和自己說沒事了……
許君彥爲了宣王餘孽屢次出現一事,已經暫住到了蕭家,聽到許名和夏禾被救了回來,臉色陰沉地進了屋子。
夏禾已經換了身乾淨的衣裳,臉色慘白,看着牀榻上昏睡着的許名。
看到許君彥冷着臉進來,夏禾這才起身,紅着眼低頭道:“師兄,是我的錯……”
許君彥瞥了眼
許名,“他如何了?”
一旁的郎中寫好了方子,躬身回道:“將軍放心,這位爺雖說皮肉傷嚴重,可是並未傷及內臟,又是習武之人,無礙的,只是失血過多,要調理一陣子。”
說着看了眼許君彥陰晴不定的臉色,連忙告辭而去了。
許君彥看了眼許名,背對着夏禾淡淡道:“師傅已經派人來了江南。”
夏禾自知自己惹了大麻煩,只是一副沒精打采地樣子,欲言又止道:“師兄,許名他沒有錯,是我讓他……”
“不用說了,我不怪他。”
許名此次擅自行動差點就亂了部署,許君彥吩咐了幾個隨從去熬藥,隨後就往蕭子炎的書房走去,還有許多善後的事要處理。
幾個護衛打扮的男人見許君彥走了,這纔在門口對夏禾行了一禮,“大小姐,老爺讓您即刻啓程回晉安。”
夏禾咬了咬脣,擺擺手道:“知道了,你們去備車。”
她走到許名牀邊又看了一會兒,想了半天也只憋出“對不起”三個字。
是自己太過任性了,。
她重重吸了口氣,轉身便要走,突然想到袖子裡的玉簪,她抽出玉簪端詳了片刻,抿着脣將玉簪放在了許名的枕邊,隨後疾步出了內室。
蕭家的書房秋季裡焚的香略帶暖意,卻不濃郁,着實是恰到好處。
蕭子炎看了洛陽來的回信,對着許君彥拱手賀喜道:“許將軍這次可是大功一件,回洛陽定是要加官進爵了。”
信裡寫着只等許君彥回朝便要封賞了,按這個功績,想必是可以封侯了。
只是不知王昭那裡怎麼個情景,孟添之事可也按着許君彥的意思報了上去……
許君彥神色不變,只匆匆瞥了眼信件,語氣平淡,“許某隻是盡責罷了,不敢居功。”
蕭子炎見他如此,着實是摸不透他的心思,遲疑了片刻便試探道:“依將軍看,這隸屬於宣王府的仁興錢莊,這該如何是好?”
想用區區一個錢莊套住自己?
宣王暗地裡流動的財物早被自己控制了,這明面上的仁興錢莊不過是個空殼罷了。
許君彥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地輕笑道:“許某一介武夫,怎能插手軍中之外的事務,依許某看,蕭大人如實上報便是。”
帶兵之人,哪有不貪?這宣王的仁興錢莊可是筆價值不小的銀錢,他看不上眼?
蕭子炎訕笑了兩聲,“將軍此話有理,是我糊塗了。”
若是他收下了這份大禮,他許君彥也算是有把柄捏在了蕭家手裡,可誰知道這個許君彥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許君彥珉了口定窯雲紋茶盞裡的蘭溪毛峰,這才舒展了心情,想來那茶葉也該到洛陽了吧?她會是怎樣一副驚異的神色?
此時的江錦言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從江南快馬加鞭送來的幾大盒茶葉。
wωω● ttκΛ n● ¢ ○ “怎麼回事?”江錦言擡頭問道。
“小姐,送茶葉的人已經走了,說是江南淮州的萬茗茶莊,還說是位許姓公子五日前買下吩咐送來的。”
五日?從江南到洛陽只用了五日……
婆子傳完話便告退了,江錦言扶着額頭有些站不穩了,幾大盒的蘭溪毛峰……
他許君彥不是去江南辦正事的嗎?
這兩日從江南傳來的許君彥平叛宣王謀反一事,此刻還在洛陽城爲人津津樂道呢,轉瞬就來了這麼一出。
江錦言蹙着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良
久纔對雨墨說道:“好生收起來吧。”
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愛喝蘭溪毛峰?
她想到上回許君彥來靖安侯府,走時說的那句“你若是喜歡,下回再送些來”。
自己只當他是玩笑,誰知道他永遠都是說到做到的。
雨墨和雪硯也是怔了大半晌,這許將軍在江南平叛嗎,竟然還有心思買茶葉送來?
雪硯瞧了瞧繪着雲紋、古樸貴氣的木匣,咧嘴笑道:“這下可好了,許將軍怕是要升官兒了吧?我就說嘛,小姐可是有福之人。”
雨墨捏了捏她的臉,“你這小蹄子盡是胡言,許家的事同我們大小姐有什麼關係?也不怕傳出去壞了小姐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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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硯哎喲一聲便躲到了江錦言身後,吐了吐舌頭,“要不是爲了幫我們小姐,許將軍怎麼會被貶去江南?如果去不成江南,留在洛陽可是去平哪門子的亂呢?”
雨墨也噗嗤一聲笑了,“越說越胡鬧,再說下去,小姐也保不住你了,小姐,你這回可不許護着她,我定要罰她不許進小廚房纔好。”
江錦言正在愣怔之際,這纔回過神來,望着雪硯笑道:“聽聽,再這般胡鬧,我可不敢要你了。”
雪硯撇撇嘴,恨恨道:“沒有我,誰去整治怡翠閣那起子小人。”
江錦言笑着搖了搖頭,隨後便想到了這次同王氏做的交易,保住了品香軒這麼個鋪子,畢竟北市位於達官顯貴聚集的裡坊,可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兒,能握在手裡纔好。
“那幅字可是送去字畫鋪子了?”
新鋪子的匾額是江錦言親自所寫,她如今下筆利落帶着英氣,竟是將原先的婉約之風蓋了個乾淨。
雨墨回身笑道:“大概是明兒送來,掌櫃的說小姐的字寫得極好,若不是想着小姐急用,還要臨個帖兒下來呢。”
江錦言抿嘴一笑,“盡哄我,寫匾額的字臨下來做什麼去?倒是儘快送來也好早日去衙門裡報備,品香軒這事兒早日翻過去纔好。”
雨墨連忙點頭,又問道:“昨兒黃掌櫃還來問過,小姐可是給他再尋個去處?”
想了想,江錦言道:“派人去問個話,新開的醫館倒是缺個管事的掌櫃,若是他願意就月錢照舊,只是這鋪子要歸了清淺管着,也順道和他提一句。”
將於家醫館搬到北市,是自己考慮了良久才定下的,自己的鋪子和銀錢加上於家的醫術,在北市立足倒也不是很難。
更重要的是,將於家從城南的地界兒劃出來她才安心。
雨墨點點頭便出去吩咐了。
剛到靖安侯府,下馬後方立誠便看到了一旁牽着馬盯着自己的李茜雲,她一身紅衣站在黑馬旁。
見到方立誠她便眼睛一亮,方立瑾果然沒騙自己。
回身便要上馬,李茜雲快步走來,“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見她一把扯住繮繩,方立誠退後了一步,臉色一沉,“李大小姐,我還有事……”
李茜雲瞥了眼靖安侯府四個黑底燙金大字,心裡頓時不舒服起來,“你要去見她?”
聽她語氣不屑,方立誠也沒了好氣,“我的事,不勞李大小姐操心。”
見他臉色更差,李茜雲也急了,放低了聲音,懇求中又帶着一絲希望道:“若是再不定親,我就要進宮了……”
方立誠拱手道:“那我恭喜李大小姐。”
“這麼多年,你對我就只有這句恭喜嗎?”她咬着脣,忍住快要決堤的淚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