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就像跟誰賭氣的孩子,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得到了又不想要了。就像張雨生的唱片。我呢!就像秋天的蟬,說不好那天就沒了。高興時就叫一陣子,生氣了就躲個地方死也讓人找不到。你的人生是條直線,就跟你的性格一樣。我的人生是條曲線,不是我樂於走,而是我走着走着就這樣了。比如一樣東西是假的,但你當時並不知道,爲它你付出你的愛心去呵護它,結果到了後來你突然發現它是假的。那怕你丟掉它,可你付出的感情你不可能不在乎。對弟弟如此,對姑姑如此,對奶奶也是如此。
我有過愛,那怕是在三歲時趙蓮蓮無緣無故的打我的時候,我依然相信自己是愛她的。我憐憫她是因爲她也是可憐的女人,她把她最好的一段人生交給了莫實,但那男人辜負了她。我憐憫莫實是因爲他可憐的都不願相信他可憐,跟我現在一樣,他始終沒看清過他的未來,和奶奶去送他的時候,他還在輕佻的笑。現在想想,還是弄不明白,像我們這類人是不應該存在的!
現在,你的出現找亂了我的生活,你讓我措手不及,你讓我恐懼。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離不離開我,我都是一樣,我不奢求什麼,是因爲我沒權力奢求。我不承諾你什麼,是因爲我不確定什麼時候我還會離開。更不會跟你回安城,安城屬於十七歲的莫蓉,安城屬於純淨的人。我不會把自己的罪惡帶回我曾經的歸宿。
莫蓉說完平靜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發呆。林輝看着莫蓉耳朵上戴的耳墜發呆。莫蓉想她幹嘛要說這些。林輝想她戴耳墜其實沒戴耳盯好看。莫蓉想我們不是不見了,我們曾經有過形影不離的。林輝想我們現在同牀異夢,我們有過心有靈犀的。莫蓉想他怎麼那麼傻,說了不愛他還傻的讓人心痛。林輝想她怎麼那麼傻,給她幸福她都不要。莫蓉想我怎麼那麼傻,隨了他說不定我能過的更好。林輝想我怎麼那麼傻,放了她說不定我能過的更好。
“酒不愛我,我喝下,它就跑不了。煙不愛我,我抽了,它一輩子陪着我。可我不知道你不愛我了,我咋辦。”林輝說。
“這個問題非常深刻,不但糊了你,且迷惑了我。解決的辦法就是咱們誰也不見誰,我犯賤的時候你看不到,你痛苦的時候我也看不到。”莫蓉說。
“你是我的鴆,我已經喝了。”林輝說。
“那是你的事!”莫蓉說。
“如果我告訴你,你不跟我我就死,你信嗎。”林輝說。
“信啊!那是你的事!”莫蓉說。
“你還記得十七歲那年我說過的。“你要敢死,我陪你,讓你負罪。””林輝說。
“那是你說給十七歲安城的莫蓉的,她死了。”莫蓉說。
“那我也死。”林輝說。
“那是你的事!”莫蓉說。
林輝掙扎着坐起,他走到窗戶前開了窗往下看看說。“這裡是幾樓。”
莫蓉愣了一下說。“三樓,也差不多能摔死了,不過你別在我這裡跳,我想活着。”
林輝說。“那我先寫好遺囑,就說我是自願的,跟你一點關係也沒。”
莫蓉取下包,在裡面翻出一支,一本筆記本,放在桌上說。“寫明白點。”
林輝不作任何遲疑的走過去,才思踊躍,他突然又覺得他很聰明。寫完拿給莫蓉,莫蓉看了看說。“按個指紋。”
林輝說。“對不起啊!我沒經驗,沒想到自殺還這麼複雜。”
莫蓉又從包裡翻出口紅說。“拿這
個將就着用吧!”
林輝說。“你什麼時候也擦口紅了!”
莫蓉說。“一年前,不過不經常擦,一般是在找男人睡覺前擦一次。”
林輝說。“我就不喜歡擦口紅的女人,太俗了。且接吻的時候吻的不知道是嘴還是口紅。”林輝邊說着邊把手在那口紅上抹了一下,實實的按在黑紙白字的遺書上。莫蓉看後對他點點頭。林輝又徑直走向窗前。打開窗戶後,林輝騎在窗架上突然回頭對莫蓉說。“我跳了。”
莫蓉似是大吃一驚說。“你真跳!”
林輝平靜說。“真跳!”
莫蓉說。“跳吧!過段時間我想你了我就去找你。”
林輝說。“不見不散!”
莫蓉說。“我想好了,見了也不散。”
林輝騎在窗臺上作敏思狀,過了好久,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擡頭說。“想到了,想到了。”
莫蓉說。“想到什麼。”
林輝說。“害羞,不好意思說。”
莫蓉咯咯的笑。林輝神色痛苦的說。“不告訴你,我走的不安心。”莫蓉還是笑。林輝說。“你別笑了,你越笑我就越不好意思說。”莫蓉就不笑了。林輝說。“葉欣那天騙了你,其實我們已經那個了。”莫蓉又笑,她笑着笑着就掉了淚。
莫蓉說。“你下來。”
林輝半是恐慌半是嚴肅的說。“不下,說了要跳的,打死也不下。”
莫蓉說。“你不下我就不去找你。”
林輝說。“你怎麼這樣,說了又變。”
莫蓉說。“我就這樣,你現在下不下。”
林輝從窗臺上下來,他站在窗前迷茫的看着莫蓉。莫蓉端起桌上的水杯,一手端着,微微傾斜,倒在另一隻手裡,然後就着水杯抹在嘴上。林輝不解的問。“你幹嘛!”
莫蓉邊做邊口齒不清的回答。“洗掉嘴上的口紅,你不喜歡。”
林輝麻木的看着莫蓉洗口紅。風從開着的窗戶裡吹進來,林輝覺得有點冷,他回身就把窗戶關上。林輝覺得肚子上有點痛,他撩起衣角看了看,昨天肚子上被打的瘀青現在看起來特別嚇人。他又想起來昨天自己暈倒的時候恍惚間是看到血的,又四處檢查一遍,除了瘀青外並看不到血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林輝擡頭問正脫衣服的莫蓉。“我身上的傷呢!”
莫蓉脫衣服手停下來說。“都在你身上呢!怎麼?你現在痛了。”
林輝說。“血口怎麼找不到。不是流血子嗎。”
莫蓉說。“身上沒流血,血是從鼻子裡流出來的。”
林輝“哦”了一聲,莫蓉又開始脫剩下不多的衣服。林輝看着她,莫蓉的衣服脫完時,林輝驚叫一聲說。“你腿上怎麼有那麼多疤?”
莫蓉指了指胸口說。“這裡也有一個呢!”
林輝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確實有個指甲蓋大小的黑點。林輝說。“奇怪了,那晚我們睡一起時怎麼我沒發現。”
莫蓉說。“可能是光線太暗了。”
林輝歉意的說。“不是光線暗,可能是我沒注意吧!”莫蓉沒應。林輝又驚叫道。“你身上怎麼有那麼多疤,記得以前沒有。”
莫蓉說。“也不多。”她指着胸口的那顆黑點說。“這一顆。”又指着一條腿說。“剩下的全在這條腿上了,也不多。”
林輝說。“你怎麼那麼傻呢!”
莫蓉說。“我怎麼那麼傻呢!”
林輝說。“不傻
,不傻。你要是喜歡,以後就弄在我腿上,什麼時候想看我就給你看。”
莫蓉說。“我的身體好看麼。”
林輝說。“好看。但總覺得沒十七歲好看。好像……。”林輝略一思忖,猛然說。“對了,你的那件自己繡的蘭花肚兜呢!你戴上它,應該就跟十七歲時那麼好看。”
莫蓉惋惜道。“我也不知道弄那裡了,以前的東西用着好好的,用一段時間就不見了。”
林輝說。“我的也是。在安城時我媽每個月都給我寄鞋,家裡的鞋櫃裡都放滿了。到了這裡,我媽就給我買書具一類的東西。鞋子穿着穿着就不見了,我又懶的去買。問葉欣,她說扔了。我問爲什麼。她說。“你只洗衣服,鞋子放那百年不洗的,聞着有味就扔了。”我懶的跟她吵,就嚷着分家。她說我小氣。我說我沒鞋穿。後來她就不理我。”
莫蓉說。“你怎麼不跟葉欣回安城呢!你們結婚,永遠也不出來了,死在安城。”
林輝說。“葉欣有人,我也有人。”
莫蓉說。“葉欣那麼好看,比我還漂亮。”
林輝說。“有時候我也覺得葉欣好看,就比你難看那麼一點點,且我看她她也不像你一樣罵我。她還老勾引我,不過我也勾引她。她罵我色,我也不知道自己色不色。如果說不色,她勾引我,我就心動。如果說色,我心動了也沒跟她那個。”
莫蓉嗤嗤的笑着說。“你剛纔不是說跟他那個了嗎!”
林輝說。“我們就那個一次,一次也算色啊!”
莫蓉還是笑着說。“以前看不出來,看着一挺清純的姑娘,怎麼還會勾引人。”
林輝說。“她神經病。對了!前陣子,我還跟她去醫院看心理了,心理醫生說她得了抑鬱。不過醫生說我比葉欣還嚴重,我都把她搞亂了。我們走的時候才知道那醫生是個精神病人。那麼一個好看年輕的女人就給“精神”了,肯定是情傷,肯定沒我嚴重,我“精神”的跟常人一樣。”
莫蓉說。“你也“精神”了。”
林輝說。““精神”了,見着你“精神”,見不着你更“精神”。”
莫蓉說。“看你!我本來不“精神”的,現在被“精神”的你搞“精神”了。”
林輝說。“你也“精神”了!”
莫蓉說““精神”了。呵……,咱們以上的對話可以簡稱爲兩個“精神”人的對話。”
林輝說。“我想回家了,我得見我媽、我爸、我奶。我想他們,雖然他們忙的沒空想我。”
莫蓉說。“走吧!回家去吧!”
林輝走到門口,回頭問。“你還不見不散,見了也不散嗎?”
莫蓉說。“不見不散,見了就散。”
林輝癡癡的“哦”了一聲,他一手拉開門,門開時一陣風吹來,他像似突然醒悟說。“你剛怎麼說。”莫蓉把剛纔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林輝像似聽到什麼恐蝦的話,他啪的一聲把半開的門關上。
他們交纏在一起……。
他們一夜未睡,他們做了愛。做完後就躺在一起說話。他們說以前怎麼着怎麼着,說來世怎麼着怎麼着。林輝記得莫蓉說。“如果有來世,如果我在來世遇上你,我就跟你一輩子。”林輝記得自己說。“不要有來世,如果有來世我也不要遇上你。我們不見了……!”天微亮時,林輝便從三樓的窗戶上跳下去。莫蓉就站在他身邊,他恍惚中看到她要拉他的手。他恍惚中看到她笑了,他也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