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遠公!
張翼軫頓時止住身形,定睛一看,但見虛空之中,千丈之外,一個人形自空中平空生成,突兀現身眼前!
此人面如重棗,頜下一尺長鬚,周身仙氣繚繞,人在空中,仙氣隨行,好一派仙家氣象。
不是羅遠公又是何人!
一見羅遠公,張翼軫目眥盡裂,只覺氣血上涌,怒火攻心,直欲一劍將羅遠公斬殺而後快。驀然體內水性一轉,清涼之意頓生,張翼軫怦然心驚,忙強行壓下心頭怒意,暗暗告誡自己,羅遠公神通廣大,非同小可,萬萬不可亂了心性,只有穩定心神,全副身心迎敵,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卻見羅遠公一臉沖和笑意,明明人在千丈之外,一步邁出,卻近身到張翼軫眼前十丈之處。只此一動,張翼軫便悚然心驚,好一手踏破虛空的神通,一年多不見,羅遠公已然神通大成!
數息之間,張翼軫收斂心神,強自鎮靜下來,淡然一笑,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魔心仙體的所謂上仙羅遠公大駕光臨。上仙不在清虛宮指揮若定,領袖天下道門,來此偏遠的南山湖有何陰謀企圖不成?”
聽了張翼軫話裡話外的譏諷之意,羅遠公絲毫不惱,手撫長鬚,爽朗一笑,說道:“小友,某與你一別經年,甚是想念,特不遠萬里自清虛宮前來此處守候多日,倒也上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得以與你相見一面,令某一時頗爲欣慰。東海一別之後,不知小友一向安康否?”
羅遠公這般作態,張翼軫豈能落了下風。當下曬然一笑,答道:“不勞上仙掛念,在下一向命硬得很,不但沒死,反而因禍得福,修爲大進。在下安然無恙,抱歉倒讓上仙失望了。”
“倒未想到小友不但未死,還晉身地仙之境。可喜可賀。既然你我重逢,不如把酒言歡,小友意下如何?”
“也好,既然上仙有此雅興,在下若不作陪,反而顯得過於小氣了。只是此地何來美酒?”
“這不簡單……”羅遠公一步邁出。瞬間便現身到高臺之上,理也未理被一直束縛的凝婉華,一揮手,便平空生成玉石桌椅,更有美酒佳餚羅列桌上,香氣怡人。
施法完畢,羅遠公回頭笑道:“小友請了,莫嫌簡陋。就此天地風清。我二人對飲一番,如何?”轉頭卻又對凝婉華喝道:
“還不快走,省得在此礙眼!”
凝婉華哪敢多說,只覺渾身一鬆,束縛法術頓時失效,立時衝羅遠公微微一拜,轉身御劍飛走,片刻便消失不見。
大敵當前。張翼軫自然不會輕舉妄動,是以凝婉華飛走看也未看一眼,一閃身來到羅遠公面前,坐下之後,先自己斟滿一杯,一飲而盡,只覺清香可口。香氣醉人。當即開口讚道:“好酒!不想魔門也有如此無上美酒,倒也令人讚歎。”
羅遠公見張翼軫淡定自若。毫無懼意,也是暗暗讚歎,也不客氣地坐在張翼軫對面,自斟自飲一杯,說道:“美酒不分正邪,便如這天道不分仙魔一般,何必非要分得清清楚楚?小友,切莫着相,美酒當前,只管飲下便是。”
張翼軫微微一笑,問道:“你我二人不必再論天道爭正邪,我只問你,戴嬋兒現在何處?你在此地等候,莫非特意等我前來,也好將我一起拿下?”
“小友莫要心急,且聽某慢慢道來。我二人一年多未見,期間自然發生衆多事情,怎會三言兩語說完?你那兩位朋友若不嫌棄,一同入座也可。既來之,則安之!”
張翼軫倒也並非拿捏一番,非要與羅遠公虛與委蛇,只是他心中清楚得很,方纔羅遠公揮手之間變化桌椅佳餚,又可動念間瞬息往來,正是飛仙才有的無上神通。
羅遠公,已是飛仙之境!
以他目前修爲,儘管身具風土水火靈性,卻也自知不是飛仙之敵。既然羅遠公尚未撕破臉面,張翼軫也不好冒失出手,只好靜觀其變,且看羅遠公有何如意打算。若是翻臉,拼了性命也要護得傾穎與畫兒周全,說不得全力相拼之下,也能與羅遠公周旋一二。
抱定必死之心,張翼軫反而更加坦然,心神沉靜,再無雜念。聽羅遠公開口點到傾穎與畫兒,張翼軫淡淡一笑,說道:“她二人身爲女子,與我二人同座多有不便,不必理會她們便是。”說話間,有意無意瞥了傾穎一眼。
傾穎自是會意,也不說話,悄聲和畫兒說了幾句。畫兒也不吵鬧,乖巧地跟隨傾穎來到張翼軫身後,二人一左一右站立。
羅遠公也不勉強,一笑置之,說道:“實不相瞞,戴嬋兒確實被某拿下不假,且某還從她身上將金翅鳥特有的傳訊之法提出,轉到凝婉華身上,令凝婉華在此佈下陷阱,實爲捉拿無天山的金翅鳥,倒也未曾想到會將小友你引來,也是出人意料之喜。在你到來之前,某已用此法拿下十數名金翅鳥。不過小友你晚來一步,如今這些金翅鳥已被押向九幽山,由九幽之火煉化爲如意寶珠……按照正常時候推算,此時此刻,差不多已經煉出如意寶珠了。”
張翼軫臉上怒意一閃而逝,隨即恢復淡然之意,問道:“金翅鳥中,可有戴?”
羅遠公見張翼軫不爲所動,眼色閃過一絲訝色,答道:“讓某想想……好象確有此人,自稱是戴嬋兒兄長……還有一人脾氣不小,被拿之後也是哇哇亂叫,叫什麼戴蛸子的!無天山此次損失慘重,大將折損不少。不過對於龍宮而言也是好事,以後無天山應是再無實力擾亂龍宮了,此事倒是稱了四海之心。不知傾穎公主是否滿意?”
傾穎卻沒有張翼軫這般涵養功夫,哼了一聲,卻不說話。^^^^張翼軫輕輕“哦”了一聲,面露沉思之色,忽然問道:“我有一事不明,還望上仙告知,嬋兒爲何會被引來此處?”
羅遠公卻搖頭說道:“此事要問天媼子才知,至於她如何辦到。某不得而知。如此小事某懶得理會,也未加細問。不過小友倒也不必非要問個詳細,事情已成定局,多說無益。戴嬋兒此刻早被煉化,即便你修爲通天,也回天乏術。被煉化爲如意寶珠。魂魄永被禁錮,永世不得超生。若將如意寶珠毀去,則魂飛魄散,化爲虛無。是以即便你有天仙之能,也只能望珠興嘆。”
若非張翼軫體內水性流轉,帶動清涼之意流遍全身,只怕早就長身而起,對羅遠公撥劍相向了。只是張翼軫自坐下之後。一直被羅遠公全身無懈可擊地氣勢壓制。別說與羅遠公大戰一番,卻連對方的氣機都無法鎖定,是以只好按兵不動,靜候時機。
羅遠公倒也有耐心,說了一大通,依然不動如山,既不出手拿下幾人,相反還有問必答。也不知他有何妙算。恐怕也是自恃法力高強,衆人不是他一招之敵,是以也不急於一舉得手,反而少了樂趣。
張翼軫雖是心急如焚,卻也不得不按捺不動,在羅遠公這般絕頂高手面前,一招不慎便有滅頂之災。不可不慎之又慎。是以只好假裝若無其事地搖搖頭,說道:“既然無法可想。還是不想爲好……請問上仙,東海之局設計甚妙,令我被天下道門所不容,是怕我揭露你這上仙本來面目,倒也可以想通。後來卻又爲何扯上靈空,非要置靈空於死地不可,是爲何故?”
一聽靈空之名,羅遠公竟是意外嘆息一聲,答道:“只因某觀天下道門中人,全數資質平平,至多人仙之境。只有靈空此人,遠遠近近令人看不分明。說他瘋傻,卻總在無意之中撞破玄機。說他精明,卻又蠢笨不堪。想當初某初臨三元宮,便正好撞見靈空與靈動在一起,當時某以不爲然,以爲巧合。不料靈空卻不知何故偏偏看某不順眼,處處與某作對,差點令某一氣之下,提前下手拿下靈動。待某自東海傷好回到清虛宮後,細細思量,越覺靈空此人深不可測,是以某不敢弄險,正好借東海之事令天下道門一併將靈空誅殺,以絕後患。”
想到靈空裝神弄鬼的古怪形象,張翼軫不免莞爾,說道:“我那個便宜師傅靈空,生平並無本領,最愛虛張聲勢,若說燒火做飯還有些水平,說到其他全都落了下乘。堂堂上仙,竟會懼怕一名燒火道士,當真是做賊心虛!”
對張翼軫的諷刺羅遠公不以爲然,猶自堅持己見:“某自信不會看錯,靈空此人,定有來歷。看似猥瑣,卻總是歪打正着,以無心之舉成就有意之事,暗合天機,令人防不勝防,不得不除,不過麼……靈空也不知如何得了消息,聞風而逃,至今仍不知身在何處,也令某有些頭疼。好在他地寶貝徒兒在此,若將你留在此地,靈空聽聞之下,不遠萬里也會前來營救,是也不是?”
張翼軫聽了羅遠公謀算不免哈哈大笑,說道:“靈空只怕躲在某處不是燒火做飯,便是又行走世間行騙。羅遠公,你太高看靈空其人了,就算他得知我被你拿下,要麼假裝不知,要麼假手他人,斷斷不會親身前來救我,只因我那師傅靈空,既無大智也無大勇,以身冒險的賠本之生意,向來是不肯做的!”
羅遠公卻胸有成竹地說道:“怎的如此小看靈空?先前是天下無事,靈空自然也是燒火做飯,如今天下風雲激盪,靈空也要露出本來面目了。怎麼着,要與某賭上一賭不成?”
羅遠公話音一落,全身氣勢陡然高漲,一股無可匹擬地龐大氣息撲面而來,頓時令張翼軫只覺全身一緊,竟被一舉定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