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翼軫被通天環和巨龍圍困當場,不得而出,又被巨龍口中雲霧浸入神識,幾近昏迷,只餘腦中一絲清明堅守。心意微動,想要再次化身清風,卻驀然發覺,在通天環和巨龍的合圍之下,竟生生將天地清風隔絕開外。
張翼軫腦中靈光閃現,忽然想起方纔對戰之時,此杖絲毫不懼天地元風之力,如此看來,只怕此杖天生克風,雖是化身爲巨龍,克風之能仍在,是以張翼軫周身無風可用!
這般一耽誤,張翼軫便覺巨龍雲霧深入神識之中,只差一絲便可將他神識全然控制,當即也顧不上許多,心道既是化身爲龍,自然少不了與水親近。既然以雲霧相侵襲,那便以水克水。心意一動之間,天地之間的雲氣立時隨念而至,再一轉念,化氣爲霧,形成霧罩,巨龍和通天環絲毫沒有阻攔,便被張翼軫在周身之上形成一層薄如輕煙的水霧之氣。
張翼軫御水之術學自龍宮,龍族並非天地靈獸,是以並無控水之法,無法從雲氣之中感應到天地元水。張翼軫御水之術已達大成之境,但不過是尋常之水,饒是如此,大成之境的御水之術凝結的水霧也是非同小可,剛一形成,便將通天環和巨龍的圍困之力減弱三分。
不過只是減弱,若要脫困還差上不少,是以張翼軫仍是閉目,以心念之力將神識之中地巨龍雲霧驅散。雖是巨龍雲霧附着力極強。但真明畢竟只是人仙修爲,無論神識還是道力遠不如張翼軫渾厚和精純,所以一旦張翼軫以水霧將通天環和巨龍的隔絕之力減弱之後。不消片刻,便將神識之中浸入的巨龍雲霧揮散一空。
雲霧一空,張翼軫便隨即感應到方纔不知幾時被丟落到一旁地聲風劍,只一動念,便從聲風劍中抽取一絲萬火之精,隨後將萬火之精小心翼翼地拉近身邊,巨龍和通天環雖有阻攔之意,卻無法剋制萬火之精無堅不摧的暴烈之意。只將萬火之精前行之勢緩了一緩,萬火之精便猛然與張翼軫周身的水霧相交在一起。
水火不容,更何況是精心提煉的水火精華,兩者只一相交,只見一道萬丈光芒一閃而逝,隨即歸於平靜。
再說真明應允吳沛前去取下畫卷,也未多想。待吳沛即將走到張翼軫身邊三尺之內之時,忽然心生警覺,驀然感到巨龍龍身被一縷幾不可察的微弱火力穿過,若不細心斷然不會察覺有異。但真明卻突然之間心生不祥之感!
再看此時吳沛已然伸出右手,手指也已摸到畫卷一端,正要一揚手便可將畫卷取在手中。@正在此時,一道耀眼光芒一閃而過,隨即消失,接下一刻,彷彿萬物停止不動,時光也不再流逝,周遭一片寂靜,全無聲息!
不好!真明心中狂驚。大喝一聲:“吳沛,速退!”
爲時已晚!
沉寂的這一刻,或許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到,卻給人無限長久的莫名之感。就在衆人心神一緊。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整個蓮落峰似乎都晃了幾晃,以張翼軫爲中心,一股挾帶天地之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波動向四面呈圓形向外狂涌而出,波動最先波及到巨樹之上,直撞得數丈粗細的巨樹渾身亂顫,眨眼間嘩啦啦樹葉落了一地。濃密的樹冠經此一撞。其上樹葉幾乎一掃而空!
真明等人離得稍遠,但及身之時。仍是勢不可擋,只將真明等人吹得直欲如風中落葉一般搖擺不停,幾人忙全力施展定身法纔將將站穩身形。饒是如此,真明也只覺體內氣血翻騰不停,強行壓制了片刻,竟是無法自抑,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真命和真平還要好些,二人原地打了幾個轉,隨即堪堪站穩了身形。不過相比之下,吳沛便再無如此幸運,他離得最近,又全無防範,只想一心得到畫卷,剛一伸手,卻被這股驚天動地之威轟上半空,當即閉過氣去,在空中接連翻滾無數次,才從空中直直摔落。
幸虧真平眼疾手快,眼見不對,在狂風中強睜雙眼,瞧準吳沛下落之處,揚手間放出萬千絲,纔將昏死過去的吳沛接住,避免了他被摔死的下場。
如此之威,便是張翼軫也始料不及,不成想這萬火之精與他自行凝固的水霧相交,比起上次自天雷之中提取天火與水霧相交,卻是強大了不知凡幾!
待煙消雲散過後,張翼軫定睛一看,身上的通天環與巨龍已然不見,身旁不遠之處,一把龍頭柺杖和一枚戒指跌落塵埃,其上再也不見一絲光華。
不過方纔的水火相剋一炸之威,雖是威勢驚人,直震得地動山搖,卻只是外力之力,並無波及到神識與道力,也並無毀掉真明與真命的法寶,是以二人站穩身形之後,驚見法寶完好,也是暗呼僥倖,急忙心念一動各自收回法寶。\\\
只是經剛纔一事,二人心中再無鬥志,再看吳沛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只怕危在旦夕。真明長嘆一聲,心道不想合數人之力力戰半晌,竟是絲毫沒有討到便宜!不過一年時間,張翼軫竟能修爲至如此神通,只怕還真如吳沛所說,殺靈動而晉身地仙,所以纔有如此不世修爲。
真明心中感嘆,只怕再難將張翼軫留下,只好黯然說道:“既然我幾人不是你的對手,張道友還請自行離去。若是心中憤恨不平,欲殺我等解恨,儘管下手便是。”
張翼軫得聲風劍萬火之精相助。脫困而出,心中也是暗呼僥倖,方纔情景當真也是驚險萬分。稍有不查,他便被真明等人生擒活捉。雖是自己是地仙之境,但畢竟境界不穩,遠不如真明等人數十年人仙頂峰地道力圓潤嫺熟。如此看來,這地仙之境實則與人仙頂峰境界差別並非想象中判若雲泥,卻又爲何中土千年以來未見幾人晉身地仙,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又見真明等人皆是臉色慘白,吳沛更是人事不醒。心道只怕如今這種局面,極真觀上下便更是認定他是罪魁禍首,再行辯解也是無濟於事,當下也不再猶豫,既然幾人不再攔他,畫卷也已得手,再不離去豈非自討沒趣,便向真明等人一拱手,說道。
“方纔若有得罪之處,也是迫不得已。諸位前輩勿怪。翼軫就此別過,只有一言相勸,若哪位前輩晉身地仙之境,切莫追隨羅遠公前往祖洲,性命要緊,切記,切記!”
說着,張翼軫腳下清風激盪,飛身躍向半空,剛剛飛出蓮落峰不過百丈之遙。突然心生感應,身後一物直直追來。此物來得雖快,卻並無破空之聲,也無勁氣逼人。顯是並無多少威力。張翼軫只須心意一動,一道清風鼓盪而起,將來物捲到眼前,一伸手,便抓在手中。
卻是一方絲帕,觸手之間,如若無物,正是真平的萬千絲。略一思索。張翼軫便心中明瞭。定是真平藉機將萬千絲交與他手,若他日後與靈空得見。便讓他轉贈靈空,以備防身之用。不想這真平道長對靈空倒還是一腔柔情,倒不知二人當年發生何事?
張翼軫暗暗搖頭,只好略過不想,收起萬千絲,轉眼間便來到凝霞崖。
張翼軫不敢以身試險,在此地一試畫兒是否安好,卻還惦記張柏子之事,是以纔到凝霞崖停留。剛一落下,便見懸崖之上的那棵柏樹人影一閃,張柏子化形而出,急急向前施禮說道:“多謝恩公記得柏子之事,柏子法力低微,無法自行移動本體,還請恩公施法將此樹帶走,柏子自當終身追隨,侍奉左右。”
張翼軫微笑搖頭,說道:“倒也不必叫我恩公,叫我翼軫便可。我便叫你張伯,你說如何?”
張柏子忙又施禮答道:“恩公有言敢不從命,只是張伯之稱,我愧不敢當!”
張翼軫也不再與張柏子客氣,淡淡說道:“張伯也不必拘禮此事,我等修道之人,何來如此世俗之念,不必再多說了……”
說着,張翼軫心意微動,體內土之靈性隨之呼應,感應到柏樹樹根之下方圓數丈之內地泥土,只一動念,數丈方圓的一大塊泥土便被撥起!緊接着呼吸之間,張翼軫喚來天地清風,形成一個巨大的風罩將泥土連同柏樹罩在其中,隨後沖天飛起!
張翼軫本是抱着一試的心理,看他的操土之能能否撥起數丈方圓的泥土,不料一試之下竟是輕易成功,不免一時欣喜。轉念一想也便想通其中關鍵之處,一是他晉身地仙之境,與天地感應道交與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自然感應天地元力之中的元風元土較之以前靈敏許多,二是經方纔生死一戰,數次瞬息之間運用元風和水霧,更得純熟精粹之意,是以才初試便告成功。
見張翼軫如此神通,張柏子大喜過望,正要彎腰施禮,卻被張翼軫制止。張翼軫衝張柏子微一點頭,說道:“張伯,請緊隨我身後,莫要跟丟了!”
張柏子敢不從命,見終於得以逃離此地,心情大好,忙緊隨張翼軫身後飛空而行。
二人御風飛行,張翼軫又以風匿術隱去身形,唯恐被道門中人發覺,節外生枝。飛行了兩個時辰,一路聽得張柏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倒也不覺時候過慢,擡頭一看,眼前出現一片不大地樹林,正是太平村前上次得遇戴嬋兒與傾穎地樹林。
張翼軫不免感慨萬千,誰曾料到當年的蛇雕相鬥,竟能引出如此紛亂不斷的糾纏出來,人生際遇當真是莫測難料,而如今嬋兒又不知身在何方,卻也讓人一時爲之神傷!
這片樹林倒是一處安置柏樹地不錯的所在,張翼軫在空中站定身子,扭頭對張柏子說道:“張伯,不如將你的本體柏樹先種植在此樹林之中,離我的故鄉太平村不過數裡之遙,且隱藏在樹林之中輕易不會被人發覺,你意下如何?”
張柏子人在空中,朝張翼軫所指樹林定睛一看,只見樹林不過方圓幾十畝大小,卻林深樹茂,一派繁華景象。人在空中一看,樹林之中瀰漫一股祥和之氣,倒也是一處福地,當即心中大喜,謝過張翼軫,說道:“如此就有勞恩公……翼軫了,此處甚好,倒也可以暫且安身。”
張翼軫點點頭,便和張柏子一起從空中降落,來到樹林之處。二人走不多時,便尋得一處空地。張翼軫依舊施展操土之法,眨眼間柏樹便完好如初地種植完畢。
施法完畢,仔細一看,柏樹便如許久以前便生長在此處一般,底下看不出絲毫泥土翻動的痕跡,張翼軫不由暗暗讚歎這操土之法果然神奇,別的不說,即便這般渾然天成的手段便可令人嘆爲觀之了。
種好樹,張翼軫也不再飛空,便和張柏子安步當車,緩慢前行。張柏子見此處山青水秀,寧靜和諧,心中不免大爲欣慰,卻見張翼軫步伐略顯有些沉重,只當他不過是近鄉情怯之意,也未多想。
張翼軫心思浮沉,想到自一年多前初別爹孃,遠赴三元宮修道,又身懷尋找親生父母之重任。今日迴轉,非但親生父母杳無音訊,更是落了一個欺師滅祖地罪名,成爲天下道門公敵,雖是被羅遠公污衊,卻也覺得心中有愧,無顏面見爹孃。如此一想,不免腳下就有些遲疑。
張柏子雖不太清楚張翼軫所爲何事,但見他猶豫不前,不免開口相勸,說道:“翼軫,雖說修爲我遠不及你,不過若說年歲,我卻比你虛長了許多,倒也見慣了世間地風霜雪雨,聽多了人世地悲歡離合。人之道,雖是身爲萬物之靈,卻又天生懦弱,身不能飛空,心難以神往,是以凡人無數,若肯捨棄世間名利和情思而一心修道者,少之又少。即便有上等資質聽聞修道一事,深信不疑並勤而修行者,也是難免總被世事羈絆,精進一百卻又後退八十者,也不在少數。”
“我雖不知翼軫你因何而猶豫不前,但你年紀輕輕修爲便如此之高,自是極爲罕見。但也正因年輕氣盛,世間之事總是難以釋懷,若是時日一久,憂鬱之意積聚於胸中,久而久之便會形成心劫。修仙之人,心劫難度,翼軫,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