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矇矇亮,夜的影子還未撤離,萬物還在一片沉寂之中。
忽然間,一陣開山闢地的炸響聲連綿不絕,如同浪濤一般席捲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方長淵連忙提着褲子跑了出來,心裡想着:難道又打仗了,這是要炸山不成?
方長淵遠遠眺望着,氣得火冒三丈。
這哪裡是炸山,分明是炸天!
只見伏龍寨的位置處,一簾紅幕傾瀉而下。
一點火苗閃現,數百串百米長的鞭炮齊聲炸響。
無數紅紙飛舞,滿天濃郁的黑煙嫋嫋。
那陣勢當真是駭人不已,不知道到的人,還真以爲這伏龍寨被人炸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沙封止在催命了。
四十歲的大壽,誰敢不去?
最令方長淵氣不過的,是鞭炮丈隊的末梢,一枚煙火直竄雲霄。
煙火炸開,火藥在硝化反應之下變幻成了一隻飛天鳳凰。
鳳凰剛剛張翅,翅膀還沒來得及張開,又有一條金龍盤了上來。
金龍將鳳凰壓在身下,這個中意味可真是內涵不淺。
方長淵算是看出來了,這沙封止是在挑釁,是在叫囂。
伏龍壓飛凰,這取義便是伏龍寨要滅了飛皇寨啊。
這口氣叫方長淵如何能忍?
方北山此時也從穿好了衣服跑了出來,恰好看到鳳凰煙火消散的一幕。
方北山斥道:“父親!這伏龍寨是赤裸裸地挑釁啊!”
方長淵氣得喉嚨猛地涌上一點鮮,最後硬生生將這口逆血嚥了下去。
方長淵面如土色,氣虛虧盈到了極點。
沒想到這宴席還沒開場,這沙封止就來了一個下馬威。
伏龍寨。
沙封止從黑煙中跑了出來,喝道:“黃岡你這計可真絕,方長淵那老頭還不氣得吐血。就是這濃煙太大,污染環境啊。”
黃岡笑道:“這算起來還得是孟夕堯的功勞,那日我見他銀刀如龍,斬雞切丁。方纔有了這麼一個想法。”
沙封止沉思了一會,又道:“這小子太邪門,最好儘快想辦法弄死他。”
黃岡道:“寨主若是有心殺他,爲何遲遲不肯動手?”
沙封止道:“他怎麼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
黃岡嘆了一口氣,沙封止是什麼樣的人,黃岡再清楚不過了。
殺伐果斷的沙封止,從來都是寧殺一千不放一個,對待敵人絕不留情,何來恩義一說。
黃岡略顯哀愁地道:“寨主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黃岡心中惴惴不安。”
沙封止看着空中的金龍也漸漸散去,嘆了一聲,道:“去讓那些廚子趕快張羅宴席吧,千萬別失了禮數。”
黃岡又道:“縱使只請他們吃清粥鹹菜。他們又有哪個敢說個‘不’字?寨主,你變了。”
沙封止搖搖頭,道:“這是我第一次擺大壽,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就儘量做的漂漂亮亮的吧。”
黃岡不再多話。點點頭,道:“屬下照辦便是。”
鞭炮聲一併也把廚子們都喚醒了,在孟夕堯的帶領下,幾十個爐子竈火飆升,好生壯觀。
孟夕堯以其絕妙的火攻征服了所有伙頭軍,烹飪的心得也都講得七七八八,便放由他們去做菜。
而他自己。則要料理另一道菜。
在藥膳醉漢的點撥過後,孟夕堯已經明白了食物和人一樣,都是活生生的存在體。
每一份生命的終止,都應該是爲了另一份生命的延續。
孟夕堯望着骨頭上殘留的肉渣,拿出了自己身爲一個廚師的驕傲。
用上等的食材做出頂級的料理,那是實力。
用末等的食材做出頂級的料理。這是能耐。
這一道意式包菜捲心肉,便是如此。
包菜葉、牛肉末、洋蔥碎、大蒜瓣、麪包糠、番茄醬、隔夜的米飯,全部被他網羅起來。
陳大肚還連忙喝道:“你這幹什麼,這些打點的事情讓小人去做就好了,哪個誰。趕快來收拾一下。”
孟夕堯推脫道:“不是的,這是我要做的料理。”
陳大肚不屑地道:“這些爛菜葉爛肉的,怎麼做?我去給你找一塊頂級的雪花牛肉來。”
孟夕堯搖搖頭,道:“不用了,我用這些就好。”
幾十個鍋竈翻覆個不停,爐火從未間斷,廚師們連汗水都顧不得擦拭,連忙趕了一大早上,纔將這一桌又一桌的美食佳餚做完。
衆山頭寨主或是攜帶家屬,或是攜帶心腹,裡裡外外,整整坐滿了十二桌。
每桌十人,這便是一百二十人。
可數來數去,這還缺了兩人。
沙封止率先舉杯,笑道:“來來來,今日各位來給我殺某人賀壽的,我都記在心裡,那些不來的,沙某自然也不會往心裡去,能來的都是朋友,乾了這一杯。”
“且慢!”
衆人剛要起杯,便被門外之人叫停下來。
這一開口便是截斷了沙封止的客套話,顯然敵意不小。
來者正是飛皇寨的方長淵和方北山。
方長淵笑道:“我這還沒來呢,怎麼就能舉杯?難道這伏龍寨的酒裡有毒,怕要把我毒死了不成?”
聽了這句話,哪裡還有人敢把酒杯舉起來?
所有人連忙把酒杯放下,生怕真的有個不慎被毒死。
這一句話就像是個巴掌打在沙封止的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沙封止咬着牙,沒想到這方長淵也是有所準備,就是不知道飛皇寨這兩父子在門外等的有多辛苦。
沙封止反擊道:“原來是飛皇寨的方寨主,沙封止眼拙,死屍看多了,有時候看起人來都也是若隱若現的,沒有注意到你們,真是抱歉。來來來,快請上桌。”
其他人聽了這句話心裡頭就更涼了,這方長淵雖說是來者不善。但這酒也還沒喝,到底會不會被毒死也不清楚。
可這沙封止更絕,一口開直接就把方家兩父子給說死了。
方長淵與方北山坐下之後,舉着酒杯。話中藏話的道:“唉,方某的身子狀,陽氣旺,不似有的人有眼無珠,最怕喝的就是補酒。沙寨主,你這酒裡面可泡了什麼大補藥沒有?方某最怕的就是別人在酒裡放東西,這喝下去留鼻血不要緊,就怕七竅流血啊。”
方長淵這一句話嚇得是沒有人敢再把杯子舉起來。
沙封止眼看着滿堂賓客一臉膽怯,然而手中的酒杯已到了嘴邊,總不能放下了讓人笑話和猜疑。咬着牙,準備一個人將酒悶下。
堂堂伏龍寨的寨主,竟然要自己喝下一杯敬酒,當真是英雄氣短。
不喝,難以服衆;喝。有失臉面。
司空瑤也是看出來了,飛皇寨是存心要沙封止難堪。
司空瑤不知道兩寨之間的而慮我詐,天真的她還以爲,這就是飛皇寨在鬧事。
她當即義憤填膺,站了起來,高舉着酒,道:“沙封止。我敬你一杯!”
屆時,外交隊黃岡,巡邏隊林芊婷,征戰隊王宏,游擊隊王偉,行商隊霍正元。缺了一隻手的拓荒隊徐東來,農耕隊賀不凡以及炊事隊陳大肚,八人皆是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爲什麼他們就沒有想到,只要有個人起來敬酒,寨主再委屈也不苦。
八道聲音。齊刷刷地道:“寨主!下屬敬你一杯,祝寨主與天同壽!”
沙封止幾乎一把老淚縱橫,南征北戰這麼多年,最難得就是這一幫情意交融、生死與共的摯友。
沙封止的生意裡透着無盡的感慨,顫抖着道:“喝!喝!我們乾了這一杯,祝伏龍寨永垂不朽!”
“寨主與天同壽!伏龍永垂不朽!”
語罷,十杯酒水各自落肚,八名隊長無不對司空瑤投去了敬畏之心。
原本在他們心目中瘋瘋癲癲沒大沒小的丫頭,此時在他們的心目之中,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來了。
區區一個階下囚,竟然能夠爲伏龍寨做到這個份上。
黃岡更是徑直抱起了一罈酒來,封口一掀,豪情道:“司空瑤,這一杯是我黃某單獨敬你。謝你今日的恩情,你隨意,我幹了!”
司空瑤愣了一下,她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不知道黃岡心中充滿的感激之情。
王宏和王偉兩兄弟更是直接脫了衣服,露出結實的胸膛,學着黃岡抱起了一大壇酒來,大聲道:“司空瑤,這一罈也是我兩兄弟敬你的!”
其餘五大隊的隊長不勝酒力,添了一大碗的酒一併敬與司空瑤。
滿座賓客無不心生疑惑,這哪裡來的野丫頭,怎麼以前都沒有見過。
這面子居然這麼大,八大隊隊長一併敬酒,這真是前所未聞。
大夥在心裡頭嘀咕着,竟然又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女的莫不是伏龍寨的壓寨夫人?
司空瑤這個冤大頭被黃岡他們這麼莫名其妙一頓敬,怯怯地舉起一小杯酒來。
司空瑤心想着:我哪裡得罪他們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隨後滿足賓客也紛紛站了起來,端舉起酒杯。
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伏龍寨的大頭目、小頭目、“壓寨夫人”都敬完了酒,要是他們再不喝,以後指不定遭受到什麼報復來。
方長淵和方北山見其餘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遲疑了一會,卻只是坐着。
其餘人心想念叨着這飛皇寨真是不識擡舉,隨後一併道:“祝沙寨主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