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極限

炒糖的火候是十分之重要的,尤其是當糖汁快要炒好時,細微的變化就是成功和失敗的差別。當糖漿變得粘稠,顏色金黃時,可以將鍋暫時端離爐火,把糖漿用筷子挑起或用湯匙舀起,筷子能拉出糖絲或從湯匙流下的糖漿形成西線時糖漿就基本炒好了,這時要把炒鍋放回爐火,迅倒入原料翻炒均勻。

吉恩如釋重負地道:“好了,最後一步就交給你了。”

司空瑤在吉恩將糖絲處理完畢的前一刻就已經準備動身,及時地接過了吉恩手中的糖絲鍋,用一雙筷子帶出一縷糖絲,旋即飛快地舞動着,糖絲在她的手中舞成一道漩渦,焦紅色的糖漿在不斷翻轉着,在空氣的結合之下,糖絲逐步變得透明起來,最終抵達一種近乎透明的如同水晶一般的亮麗狀態。

時機成熟,司空瑤右手一揮,糖絲順着筷子流動,輕輕掛在泡芙塔的頂端,司空瑤揮舞着手中的筷子,像是正在施展操控的巫女,又好似在指揮着交響樂的領隊一般,隨着她的舞動,糖絲一縷一縷地掛在了泡芙塔上面。

就如同要結繭子的蠶蟲一樣,一點點地交織着一層薄如蟬翼的外衣,這是一個一氣呵成的過程,不允許有半點失誤和中斷,每一次揮抽糖絲都會消耗大量的精力,既要保證度的勻稱也要控制力度,以司空瑤現在的水平來做這件事情果然還是太過勉強了。

還沒有鋪滿半面泡芙塔的第一層,司空瑤便已經感到濃濃的疲倦之意從心底裡涌了出來,體力消耗的度太快了。

司空瑤往左移動半步,開始往泡芙塔的另一面點綴糖絲,然而高負荷的工作透支了她的體力。維持這樣子的狀態已經是需要憑藉意志了,但另一面泡芙塔的糖衣也點綴完畢之時,司空瑤的手臂已經開始出抗議,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肌肉的顫抖,如同出牴觸的悲鳴一樣。

然而這僅僅只是第一步,雖然已經完成了第一層糖衣的裝點,但是還有一層糖衣在面前等着她。

司空瑤苦笑一聲。沒想到拔絲竟然會如此消耗體力。始料未及的事情,着實是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事到如此。也無法臨陣退縮,一旦糖漿冷卻下來的話,就算不會出現返砂的情況,一旦糖漿凝結起來了的話。那麼整一座泡芙塔,也就是司空瑤和吉恩努力到現在的心血全部都要報廢了。

第二層糖衣無法使用另外熬煮的糖漿來進行裝點。必須和第一層糖衣保持一致,纔不會影響口感和色澤,這也正是甜點拔絲最爲困難的一點。

拔絲和翻糖,是甜點裝飾裡頭的高級技巧。以司空瑤的水平來處理這種難度的裝飾確實有些爲難,儘管經過了羅曼莫奈的指點下,但這畢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果沒有大量時間的積累和沉澱的話,也是無法輕易掌握的。

司空瑤不曾想到拔絲會如此消耗體力。僅僅只是一層就幾乎快要榨乾了她的體力,按照她原本的估計,至少在完成第一層糖衣的潤色後還能留下四成左右的體力,不過現在是她低估了這個技巧的難度。

聖易德路料理學院之所以一直找不到高級甜點技師的原因,司空瑤終於有所體會了,翻糖和拔絲本身就不是一件輕易能夠完成的事情,能夠處理好這種技巧的甜點師本就不多,更別說是要找一個敢打包票出來教學的人了。

司空瑤現在面臨的選擇,一是放棄這座泡芙塔,重頭來過,做一份小一號的泡芙塔,在拔絲的時候儘可能保留體力,而第二個選擇,則是繼續堅持下去,距離成功僅僅只有一層不足蟬翼的糖衣。

司空瑤緊緊握住了拳頭,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如果重頭來過的話,她不能確保自己是否能在那之前恢復體力,從打奶油開始重新制作泡芙塔,而且還要趕在明天之前回到托斯卡納農莊,以免錯過艾力克莊主女兒的生日宴會,要是這一次和專業甜點師的考覈失之交臂的話,下一次便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在托斯卡納農莊取得的專業甜點師認證資格和在自己國家取得的成就是有所區別的,這種榮譽是國際美食研究協會直接下達的獎勵,比各個國家專屬認證的等級要高上不少。

司空瑤輕輕閉上雙眼,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機會只有一次,與其重頭來過,不如背水一戰,她繼續揮動手中的筷子,糖漿再一次流轉起來。

吉恩被司空瑤孤注一擲的決定嚇了一跳,就算沒有參與到這個環節中來,身爲甜點師的吉恩也能夠知道,關於拔絲這門技巧有多麼困難,他早就看出來司空瑤已經處於體力枯竭的狀態,如此貿然的舉動,實在是太過逞強了。

吉恩勸住道:“司空瑤,等一下吧,你的體力也已經見底了吧?不要勉強自己,我們重新來一次就好了,時間還很充裕。”

司空瑤輕輕笑道:“不,如果一直都抱着這種再來一次或者還有時間的想法的話,人是不會成長的,只有把每一天都當做是人生中的最後一天,把每一次機會都看做是無可取締的抉擇,人的潛能才能夠激出來,不是嗎?”

面對困難,司空瑤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迎難而上,每一次揮舞手中的筷子,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手臂的肌肉開始和她作對,像是被火焰灼燒的疼痛感開始蔓延開來。

因爲劇烈的運動,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降解肌肉之中堆積的乳酸,繼續維持高負荷工作的下場便是如此,司空瑤甚至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手臂都在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僅僅是肌肉在和她作對,連意識也在開始背棄自己,這幅身軀本能地想要去躲避這樣的事情生,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在束縛着司空瑤的行爲。

司空瑤緊緊咬着牙,繼續揮舞着,一縷縷的糖衣逐漸掛在泡芙塔之上,兩層糖絲疊加在了一塊,交錯映射着非比尋常的光芒,司空瑤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微光,並且要緊緊地抓住它。

然而司空瑤的動作已經開始變得緩慢和無力,體力徹底被榨乾了,僅僅是維持手臂的揮舞已經是十分吃力的一件事情,更不要說將糖漿拔成絲了。

司空瑤的意識陷入一種迷離的狀態,有一瞬間她眼前一亮,好似感覺到火熱的光在眼前跳動,她看到了一團要將希望吞噬的火焰在自己的手臂之上燃燒。

肌肉已經出了負荷,沸騰着的乳酸咆哮着要她停下來,無法自控的意識也在不斷地哀求她趕快停下來。

司空瑤知道,疼痛是與實際或潛在的組織損傷相關聯的不愉快的感覺和情感體驗,所有的疼痛都可歸咎爲是溫度達到一定程度後,疼痛感受器開始出信號,痛覺便產生了。

和觸覺、溫度等感覺一樣,痛覺也是人體神經接受刺激後,將信號傳到大腦中相應的中樞而產生的,當疼痛刺激傳入脊髓時,不僅刺激了相應的神經元,也激活了和它相鄰的幾節脊髓的神經元。因爲每段脊髓都會分管身體某一部分的感覺,所以當大腦皮層收到脊髓傳來的信號後,可能也會激活了相鄰脊髓的神經元,司空瑤現在感覺不僅僅是自己的手,整一副身體都已經瀕臨破碎的境地了,停止這樣愚蠢的行爲刻不容緩。

火焰在手臂之上燃燒,意識開始逐漸變得迷離,司空瑤已經忘記了自己是第幾次揮舞起了自己的手臂,是漫長而疼痛的數十次,還是僅僅只有伴隨着劇痛痛苦的一次?

司空瑤已經感受不到了,手臂肌肉傳來的疼痛麻痹了她的思緒,她感到自己成爲了一盞快要燃盡的枯燈,已經沒有任何一丁點的體力可以被透支出來了,燃料用盡,燈芯也終將失去可以燃燒的源泉。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司空瑤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自己還沒有停下來,明明以及抵達了極限,爲什麼還能堅持着,司空瑤不清楚,但真真切切能夠感受到的,是自己那還沒有放棄的意志,她再一次揮舞其手臂。

之前揮舞了幾次司空瑤已經不知道了,也不用去知道,不管那是一次還是第一百次也好,司空瑤只知道,這一次,就是勝利出的信號。

既然已經抵達了極限,那麼理所應當地就應該放棄了,這是常識,百米衝刺的跑道,抵擋了終點之後,就應該停下來了,沒有錯誤。

然而如果永遠都在抵擋極限的邊界之時停滯不前的話,人又怎麼會成長?真正讓跑者止步不前的,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不是極限的邊界出的信號,如果順應內心的請求,那麼應該是會繼續奔跑下去的纔對,即使是抵擋了終點,慣性也會推動着人繼續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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