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白了司空瑤一眼,道:“當然,要不是被那個混蛋騙我說在大陸能找到年輕一輩最出色的甜點師,我纔不會被他坑過來。今天過來一看,你們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和我們那兒比起來相差甚遠,連最基本的國際標準都達不到。”
司空瑤眉頭微皺,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約翰口中提及的那個人,那個將她推向甜點師生涯的人,正是聖易市的市長,柯雲丹。
三年前一場料理對決之上,她和他,再別無緣,所有奶油的甜膩和蜂蜜的甘怡都爲之黯然失色。
“柯雲丹和你是什麼關係?”
約翰帶着不遜和輕鄙的眼神,不屑地道:“債務人和債主的關係。”
柯雲丹早在三年前就是一個特三級美食家,然而他的實力更是遠遠高於這個水平,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遲遲不肯前去考證。
以柯雲丹的能力,一句話便足以讓大陸的美食界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說他會欠眼前這個魯莽的黑大漢什麼東西的話,實在是令人苦惱。
司空瑤不解地問道:“誰欠誰什麼?”
約翰道:“一份的甜點。”
“甜點?”
柯雲丹是大陸頂尖的美食家,但司空瑤還是第一次聽說柯雲丹還會烹飪。
“對,一份甜點。”說到這裡,約翰臉上的表情開始慢慢轉變,從凶煞之中,逐漸透露出一股沉寂在甜蜜之中的滿足感。
司空瑤又問:“什麼樣的甜點?”
約翰輕閉上雙眼,開始回味着某些東西。
“第一份甜點,在意大利的巧克力故邦米蘭,那輕盈得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的甜點,口感細膩,吹彈可破。質地鬆軟,爽滑柔順,一入口便有一種令人渾身放鬆下來的感覺。它就是……”
“巧克力蛋奶酥。”司空瑤率先搶過了約翰的話,緊接着道:“質地輕盈的關鍵在於要將蛋液完全攪拌到沒有一絲牽連。玉米粉是否全部溶解是蛋奶酥膨脹的關鍵。”
約翰顯然是沒有想到司空瑤竟然對甜點有如此深的見地,僅憑他口中的描述就能推測出這份巧克力蛋奶酥。
不過約翰並沒有顯露出什麼驚歎的表情,只是微微一愣,有些愕然地接着道:“第二份,在法國的香榭麗舍大街,潤滑香甜軟,綿糯冰涼柔,布丁彈性十足。焦糖和香草還有雞蛋的味道格外鮮明,卻又極其和諧的交融在一起,如寶石般晶瑩剔透的光澤令人流連忘返的……”
“珠寶布丁。”司空瑤依舊接過了約翰的話語,除了約翰臉上震驚不已的表情之外,司空瑤的眼神之中也逐漸流露出喑啞之色。
約翰嚥了一口唾沫,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司空瑤輕閉雙眼,往昔三年曆歷在目,半晌之後,緩緩開口道:“第三份甜點,香醇濃沉的口感。將特濃意大利咖啡的苦、蛋與糖的潤、甜酒的醇、巧克力的馥郁、手指餅乾的綿密、乳酪和鮮奶油的稠香、可可粉的乾爽,全部完美地揉合在了一起,十種材料。把甜所能喚起的種種錯綜複雜的體驗,交糅着,一層層演繹到極致。”
約翰已經完全被司空瑤描述的畫面吸引住了,身爲一個美食家,他明白能司空瑤所訴絕非凡品。
約翰忍不住問道:“連我都不知道它是什麼,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司空瑤嘆出一口起來,言語之中有着道不出的辛酸苦楚,“市長大人,如果我說的沒錯。這第三份甜點就是明合酒家特製的提拉米蘇,對嗎?”
順着司空瑤緩緩轉過的身影。約翰的視線之中,柯雲丹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意。
“司空瑤。好久不見。”
司空瑤略顯倦態,道:“是啊,有三年了呢。”
柯雲丹略帶歉意地道:“三年來過得可好?”
司空瑤無奈地搖搖頭,神色暗淡。
約翰一臉愕然,對着柯雲丹道:“柯雲丹,你難道認識這個胡說八道的姑娘?”
司空路眉頭苦鎖,拳頭微微握起,一直口無遮攔的約翰顯然已經觸怒到他的禁忌,就算是特三級的美食家,在明合酒家的面前也掀不起多大的波瀾。
柯雲丹對着約翰笑道:“不僅認識,而且她還是你一直尋找的那個人。”
約翰震驚不已,錯愕地道:“該不會她就是這第三份甜點的作者吧!”
柯雲丹笑道:“隆重介紹一下,三年前聖易市全省甜心杯烘焙大賽的冠軍得主,司空瑤。”
司空瑤一聲苦笑,笑聲中帶着不屑,道:“不過一場比賽而已,冠軍也只是一個頭銜,有什麼好斤斤計較的?”
柯雲丹眼神中流露出歉意,無奈地道:“還在耿耿於懷當年那件事嗎?”
司空瑤避開柯雲丹的視線,不願接受他的道歉。
約翰自然是不明白這個中關係,然而他約翰臉上的震驚之色卻是依舊令人稱奇,任憑他怎麼想也不可能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的情況與司空瑤見面,而眼前這個可巧的小姑娘,無論是人生閱歷亦或者烹飪經驗,都無法令約翰相信她就是柯雲丹口中所謂的甜點大師。
然而在這個世界中,總有一種人就是這麼令人望塵莫及,他們是天生的領域主宰。而司空瑤,則恰恰是甜點界中一朵璀璨的新星。
約翰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爲他忘不掉柯雲丹說服他來大陸的理由,因爲在這裡,有比那珠寶布丁更加美味的提拉米蘇,爲此,他千里迢迢奔走他鄉,爲的就是一嘗那份滋味。
柯雲丹接着又道:“她的實力,絕對不屬於先前兩位甜點師。”
約翰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隨後應道:“確實,光從我的描述中就能夠猜得出我說的甜點,這樣的底蘊就算是一些高級甜點師也做不到。”
司空瑤微微搖頭,道:“我並不是猜不出來的。”
約翰不解地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在那場比賽之中,與我對決的,正是這兩份甜品啊……”
三年前一個錯誤的判定,讓兩個人之間再無交集,而大陸的甜點界也一直沒有任何改變,爲此柯雲丹深深地致歉道:“司空瑤,我很抱歉,但作爲一個美食家,我必須忠於自己的味蕾。”
司空瑤輕輕搖頭,道:“市長大人,借一步說話可否?”
柯雲丹微微點頭,轉身對約翰道:“你先回去吧,我與故人敘敘舊。”
約翰不悅地道:“我的提拉米蘇呢?”
柯雲丹一改和善的笑容,微微低沉的眼神中迸射令人驚悚的寒意,聲色不改地道:“你以爲以她現在的情緒,你還能妄想吃到什麼嗎?”
約翰嚥了一口唾沫,艱難地咬了咬牙,憤然離開。
司空路望了司空瑤一眼,恰好看到她使得一個眼神,親兄妹之間的默契,加上多年來在商界混跡的經驗,當即也不再與她多說什麼。
“好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在外面等你。”
柯雲丹和司空瑤在餐廳內找了一處僻靜坐下後,司空瑤率先開口:“他還好嗎?”
柯雲丹微微點頭,道:“嗯,他現在是法國皇家御用的甜點師。”
司空瑤苦笑着道:“是嗎?看來離開對他來說真的就是最好的選擇。”
柯雲丹嘆了一口氣,道:“司空瑤,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
司空瑤輕輕搖頭,道:“市長大人多言了,這不是你的錯,是他自己想不開罷了。”
柯雲丹也不該說些什麼來表達心中的歉意,於是兩人間的話題戛然而止。
司空瑤一手託着腮,靜靜地望着玻璃窗外不斷奔走的人們,喃喃道:“到底是爲了什麼而去奔跑?”
“爲了生計。”柯雲丹如是應道。
“他家裡不缺錢。”顯然對於柯雲丹的答案她並不滿意。
“是的,所以你應該知道,他有他更加崇高的追求。這裡是一片牢籠,待在這裡只會束縛住他的才華,你明白嗎?”
“有意義嗎?”司空瑤反問道。
柯雲丹搖頭道:“當然有,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千萬個理由,爲了飲食界的發展,爲了他家族企業的延續,推動歷史進程。”
司空瑤微微搖頭,道:“你不用替他說好話,說到底,還是他太過懦弱罷了。”
柯雲丹苦笑道:“這不是懦弱,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比他還要強。”
“我可以讓着他,只要他願意,我可以滿足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虛榮心。”
柯雲丹搖搖頭,道:“恰恰是你這種奢侈,令他愈加無地自容。”
一眼望去,窗外地人似乎走得更快了,在追趕虛無的過程當中,逐漸迷失自我。
“名和利,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一個可有可無的名銜,真的那麼重要嗎?”
柯雲丹應聲點頭,道:“司空瑤,你追索烹飪之道的路途太過平坦,你沒辦法體會他的心酸。苦練十餘年的技藝,卻被一個只接觸烘焙技藝不到半年的新手撂倒,任憑是誰都無法釋懷。所有的努力都在那一瞬間化爲虛無,十幾年的拼搏最後還是抵不過天賦兩個字,這種悲哀難以言喻。”()